夜已经深了，车在迷蒙的夜色中前行，经过一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很快便到了纪宅的门口。
    过去的林疏影，曾经有无数次，就沿着这段路上班下班，在这里走过。
    那些假装平静的日子，最后全部都终结在了沈皓祯出现的那一天，终结于纪松明对她说准备把自己的侄子叫到家里来一起吃个饭的那一刻。
    纪宅里现在透着朦胧的光线，不是很亮，像是只开了一盏小灯，主人应该还没睡下。
    她在门口按铃，里面的人似乎有反应，但是不大情愿。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似乎年纪不小的男人应门，问道：“谁啊？”
    “我是程晓雾。”
    那人有些迟疑，却听见沈皓祯的声音说道：“让她进来。”
    程晓雾于是进了屋里。
    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她就知道，这里的摆设，几乎还和林疏影在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熟悉的摆设，使她不敢抬头看，生怕勾起了什么不当的情绪，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沈皓祯在楼上的房间里，他倚躺在床上，屋里却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穿得仙风道骨的，坐在沙发里，手边还摆着一些银针盒和艾灸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他大概是弄了些什么药材在熏香，屋里有淡淡的香气，是让人闻了心安的味道。
    沈皓祯简单解释道：“我最近失眠症有点严重，所以找了唐神医来给我想想办法。无妨，他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原来是唐神医。
    程晓雾倒是知道这个人，以前她在医院里上班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人。
    这人是海城医学界的一个神话，听说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国外各大高等院校留学，一口气拿了十几个学位，成了当时名噪一时的学霸。
    后来他先在省立医院当医生，成了斐声国内外的名医。等年纪大些了，就自立门户开了诊所，只接待重要病人，普通人根本见不着他的面。
    他的事迹，在整个海城甚至全国都广为流传，时至今日，医院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院长还会想办法去求见他老人家。
    林疏影当时在医院当整形医生的时候，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主诊医生，根本没资格见这种老泰斗的面。
    没想到沈皓祯居然把他都给请到家里来看病了。
    她心里虽然仰慕老神医，但是自己现在身份已经不是整形医生了，不能表现出来。
    她于是只冲着老神医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老先生好。”
    打过了招呼以后，她故作淡定，小心翼翼地在床对面的沙发里坐下，然后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刚好路过，想到一件事，所以过来提点你一下。”
    沈皓祯点点头，“什么事？”
    程晓雾稍加斟酌，才说道：“林疏影曾经跟我提起过，她姐姐林湘出车祸的地点，是在浩海公司后面的一条街上，离公司的后门很近。而出事的时候，她并不在公司里。
    抱歉，我曾经身为警察，所以有种本能的怀疑，凑巧的事情太多，总归是让人觉得奇怪的。”
    林湘不是想借妹妹接近沈皓祯么，那好啊，她就在沈皓祯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好了。
    虽然她心里已经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但是作为程晓雾，她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只做一个简单的提示，然后让沈皓祯自己去怀疑，去发现，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她说完，等了片刻，本来想等着沈皓祯答话的，却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他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没想到，沈皓祯竟然歪倒在床上，就这么睡着了。
    程晓雾无语，还什么睡眠障碍，严重的失眠症，骗鬼去吧！
    她张口就要叫，“沈……”
    后面一个“总”字还没发出来，旁边的唐神医像只弹簧似的跳了起来，直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程晓雾给吓了一跳。
    这老头儿想干什么？
    她下意识的要挣扎，老头儿见状，直接连拖带拽的，直接把她给拉到卧室外面去了。
    他压低着声音，着急地竖了一根手指在嘴边，“嘘——你别说话，别吵着他！”
    程晓雾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看她平静下来，应该不会再嚷嚷了，老头儿才松开她，也松了一口气。
    随后，这老神医又做出了奇怪的动作，低着头，弓着身子，像狗一样围着她闻了一大圈。
    一边闻，似乎还在一边分辨，最后问道：“姑娘，你身上用的什么香水？”
    程晓雾只觉得头顶上有一大群乌鸦扑喇喇地飞过。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唐神医的名头，她一定会以为这是个猥琐的老骗子了。
    她退后两步，下意识地做出自保的姿势，“我……没用香水啊，几乎从来都不用。”
    老头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没用香水，那就奇怪了，我都已经试了五个晚上了，什么药都试过，什么方法都用上了，都没办法让老七顺利睡着。
    怎么你一来，话还没说上几句，他就睡着了，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身上的香水有什么特别功效呢。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灵药妙法？”
    程晓雾也很无奈，她是来跟沈皓祯谈正事的，没想到刚说上几句话，人家就睡着了，她说话是有多催眠啊？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五个晚上，您确定，他已经五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了？”
    老神医急得直跺脚，“我还能骗你吗！这五天，我白天晚上都跟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找到他失眠的症结所在，好对症下药。结果他是没睡，差点把我给熬垮，你看看我这黑眼圈！
    我最近一个病人都没接，就专攻他一个人的问题，可我这辈子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办的失眠症！”
    老神医的样子，非常认真，一点都不像在胡说八道。
    再者，他这么德高望重的一个名医，确实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医术跟她一个小姑娘开玩笑吧。
    她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背和胳膊，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她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老先生您今天换了什么熏香的配方起了作用，只不过刚好让我给赶上这个时间了呢！要不然，你说我跟沈总又不熟，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分分钟就让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