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旭吧。”
    李灏正坐在餐厅里发呆，突然一个人坐到了李灏对面，问他。
    李灏愕然，抬头看了眼来人，正是妇人发给他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是我，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李灏问道。
    “我姑给我发了你的照片。”姑娘取出套着粉色壳子的手机，给李灏看了看，“你看看，是不是你？”
    李灏看了眼，便看出那是自己在大学和同学一起拍的照片。
    姑娘见李灏点头，便收回了手机，自己又仔细看了一遍，点评道：“不过你看起来比照片上胖了点。”
    李灏笑笑，“那是去年的照片了，现在上班一年，胖也正常。不过你看起来倒是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嗯哼，那可不？”姑娘笑了起来，露出一个酒窝，两颗犬齿，问李灏道：“你看我漂亮吗？”
    说实话，真的漂亮，尤其是特别符合李灏的审美。
    李灏点点头，肯定道：“漂亮。”
    “那你夸夸我。”
    李灏愣住了，他的人生经验中，还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就像是他第一次参加面试的时候，面试官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难以招架。
    “算了。”李灏不去看姑娘的眼睛，转身就去叫了服务员。
    “你好先生。”服务员过来，礼貌地问候李灏，“你需要点什么？”
    李灏仔细地看着服务员，发现服务员长着一张很大众的脸。当他移开眼睛，再去回想服务员的脸，眼中出现的却是一片模糊。那，我想想姑娘呢。
    短发、圆脸、明眸、酒窝、犬齿，姑娘的形象仿佛印在心底，栩栩如生。
    李灏心情又好了起来，他让服务员把菜单交给姑娘，然后问道：“还不知道美女的名字。”
    姑娘抬起头，将菜单还给服务员，然后对李灏笑一笑，“你觉得，胡月盈怎么样？”
    “所以你叫胡月盈？”
    “对，没错，是我。”
    李灏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七点，难怪餐厅外渐渐黑暗。李灏与胡月盈随意闲聊，但是李灏是个无聊的人，话题干燥，毫无逻辑，到最后李灏只能随口拉几个笑话出来，尴尬陪笑。
    胡月盈放下筷子，“李旭，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不会说荤段子的人。”
    “怎么了，你想听？”
    胡月盈微微一笑，“不，没人想听那个。话说回来，你喜欢什么？”
    “正常人喜欢的，我都喜欢。”
    “那正常人喜欢什么？”
    “食色性也，吃好吃的，看好看的，想来这就是一般人的喜好了吧。”
    胡月盈点头，又问：“你对另一半有什么期许？”
    “期许？还能设计不成？”李灏觉得胡月盈这个问题不好，他想着自己曾经的经历，一边道：“真要说期许，只想着能碰到合适的吧。”
    “合适不合适，标准在哪里，期许就在哪里。”
    李灏叹口气，“再说吧。对了，吃完了你还有事吗？”
    “怎么，你要约我？”
    “......”心事被戳穿，倒也无伤大雅。李灏点头道：“如果没事，我想请你看电影。”
    “可以。”
    ......
    李灏坐在影院中间，身旁是胡月盈，除此之外，这个房间没有别人。荧幕上缓缓出来几个字，“我的一生。”
    李灏歉意地对胡月盈道：“怎么是这电影，看名字就
    觉得无聊。可能是工作人员弄错了，我出去问问。”
    胡月盈拉住李灏的胳膊，依旧是笑盈盈的，“不用了，这个挺好。”
    电影开始播放，画面黑白，却深深地吸引了李灏的注意。
    电影主角从幼儿到小学，从中学到工作，一切都重演了一遍。这真的是我的一生。
    这个梦太邪乎了。李灏起身想走，却被胡月盈拉住，“不许走。”
    “你是谁？”李灏认真问道。
    姑娘好像没有听见，只是拉着李灏坐下，然后道：“彩蛋在后面呢。”
    彩蛋？暂且看看，会是什么彩蛋。
    李灏慢慢看，渐渐的，内心的欲望也随着画面膨胀，杀戮，中二，出风头......
    荧幕上李灏亲手撕开了一个爱说闲话的人的嘴，那人的脸李灏现在还记得，那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胡月盈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取出一桶爆米花，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对李灏道：“真看不出你小子内心这么狂野，可以啊你，你老实说，有没有想过什么别的，就是那种很黄很暴力的那种。”
    “彩蛋不是有吗，还要听我说？”李灏哼道。
    “自己看的，不如别人说的好听。”
    李灏皱眉，怒道：“自己看吧。”
    果不其然，胡月盈说的，这里都有，彩蛋一个接一个，论时长，已经超出了正片。
    “你说你，内心这么狂野，怎么表面上看着却这么安静。”
    李灏强行压下心中火气，“因为我是人。”
    “哦。”
    ......
    李灏就这么陪着胡月盈看完了一部“电影”。终于等到谢幕，李灏起身要走时，又被胡月盈拉住了。
    “你还要干嘛？”
    胡月盈微微一笑，“你们男人，都这么着急吗？”
    “电影不是完了？”
    胡月盈一指荧幕，“你的完了，就没有别人的了么？你的心里，不也想看看别人有什么秘密吗？”
    李灏想了想，坐了下来。
    陈曦，唐晋阳，张思齐，王国鑫，李聆，李力，六个人，依次放了个遍。
    胡月盈一边看着所谓的“彩蛋”，一边打趣李灏，“你看，这个小姑娘还喜欢你嘞，你都不珍惜。”
    李灏强笑，“谁叫她没和我相亲呢。”
    “哦？这么说，你喜欢我喽？”胡月盈伸手，弹了下李灏的鼻子，“说谎可是会变长的哦。”
    胡月盈见李灏不说话，又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是个外貌主义者。”
    “那是以前。”李灏咳嗽一声，“我现在更注意为人。”
    “那你觉得我为人怎么样？”
    “一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为人会怎么样？”
    “犟，继续犟。”胡月盈琼鼻微皱，突然笑道：“那我给你个小惩罚好了。”
    胡月盈捏住李灏的鼻子，轻轻拉长，然后拍手笑道：“罚你做三天长鼻子。”
    李灏眼看着鼻子尖长长一截，手忙脚乱想要按回去，可是按到自己鼻子疼都没有按下去。
    李灏慌了神，“你赶紧给我弄回去。”
    胡月盈噗嗤笑出声来，“怕什么，反正这是个梦。”
    只是梦吗？李灏总觉得有古怪。
    自己在灵岚的时候就试着联系母亲，包括当时距离老家最近的圣堂，也委托人问过，可是不论是施依然还是王国鑫，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自己其实已经接受了死亡这个假设。
    刚刚还能见到，是许久来的头一次，李灏很是开心。那妇人的脾气，纵有千般不好，但李灏还是开心。
    可是现在，这里越来越蹊跷，李灏已经不想将这个梦境继续下去。李灏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不痛不痒，随即他问胡月盈，“我要怎么才能醒来。”
    胡月盈露出一张哭脸，“人家对你这么好，还把你那些队友的秘密给你看，你就一点都不领情？”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若是你我都知道了，还能叫做秘密？可惜你已经看全了我，我现在对你毫无秘密可言，如果现在让你评判一下，你觉得，我怎么样？”
    “还行啊。”
    “怎么个还行？”
    “嗯......”胡月盈沉吟道：“我看过不少人，商人、学生、父母、工人、信徒。一个人可以身兼数职，而我更为看中他人对于自身的认知。就像你一块儿那个张思齐，我看不透，不过他喜欢交朋友，他告诉了我所有关于他的事，当我问起他他觉得自己是谁的时候，他说他是读书人；还有你的朋友唐晋阳，我以为他是个教师，可是他觉得自己其实不适合教书，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做个浪人。看过的人生不一而足，相似的，不同的，都是美食。我看了多少，就经历了多少，而这之中，唯有那些个人们羞于启齿的欲望，才是真正的美味。”
    胡月盈取出一颗爆米花，对李灏说道：“张嘴。”
    李灏下意识地做了，嘴刚张开，胡月盈就将爆米花丢进李灏嘴中。
    “好吃吗？”胡月盈笑盈盈地看着李灏。
    好吃，确实好吃。倔强的李灏没有说出口，不过他下咽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想法。
    “这是你的欲望。”
    李灏舔了下嘴角，那里似乎还遗留有一些奶精的味道，甜甜的。舔完之后，他又马上后悔了。李灏看着胡月盈，看似俏皮可爱，可是她的阅历远在自己之上，还有她的能力。
    她到底是谁？
    李灏难掩心中躁动，“你到底是谁？”
    胡月盈没有答话，而是像看到了什么珍馐美味一般，睁大的眼睛里看上去也有些期待。
    “你居然对我动心了？”胡月盈放下爆米花桶，上下打量着李灏，半晌后努努嘴，道：“讷，不行，我不许你有这种想法。”
    “你到底是谁？是怪物，还是......”
    姑娘一巴掌将李灏扇回最开始的平房中。李灏站在最开始自己醒来的地方，姑娘的声音从面前的镜子中传来。
    “妾身花见笑，如果你记得住的话。还有，今夜，多谢款待。”
    话音落，镜面便恢复正常。
    “你等等，我还有话要问。”李灏吵嚷着伸出手，碰到了镜子，顿时天旋地转，斗转星移。
    ......
    “你等等。”李灏大喊着，突然他睁开了双眼。
    天色渐明，张思齐的那本《庸人》就在自己胸前，而看张思齐，头颈低垂，显然是睡着了。
    李灏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远处的村子已经没了踪影，来时的花海也看不见了，地面上多了许多怪物尸体，远远看去，真就是一片乱葬岗。
    花见笑，你从那里来么？
    张思齐也醒了过来，他看着李灏，突然道：“你鼻子怎么了？”
    李灏捏捏鼻子，哼哧呼出两口粗气，道：“没怎么。”
    看来自己需要准备一个口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