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幔帷里,刚经历了流产之痛的吴氏,想是被痛意折腾了太久,如今已是筋疲力尽,正昏昏沉沉的睡去。
可纵是神志不清,昏迷睡梦之中,吴氏也一点不安稳,紧皱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的迹象,紧闭的双眼中,滚滚热泪放肆的流逝。嘴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着,有时是在唤她那死去的相公的名字,有时,却在哭泣着让人救她的孩子,更多的,却是零落的不成句子的只字片语,却是一味声称自己冤枉。
都说人在无意识时的梦言梦语,是人心最真实的反应,何况,那个代她受罪的夭折婴孩子,也用那样惨烈的方式,诉说吴氏亦是受害人的身份。
那些精致的妆扮,早被泪水与汗珠冲洗一空,露出其惨白的面容。不似当初酒楼那个妖侥美艳的妇人,凭添几分可怜的弱势。
放下帽帷,我轻轻退出里屋,里似被塞了团绵花似的,难受的紧。
一张张面孔如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里回现:血泊中倒地不起的刘氏,昏迷不醒,犹自泪流的吴氏,悲不自禁,状似疯魔的云烟,还有那个,初成人形却来不及看一眼人世,便被活活毒死在娘胎之中,刚刚流掉的,浑身乌黑的死婴。还有那位,我虽未亲见其死状,却是昨夜把酒,今日阴阳陌路的李掌柜。
事情发展到现在,真凶未现,我却身坠迷雾,看不到出口在何方?
“大人!”耳边响起慕云飞温润依旧的声音。抬头,便看到那双关怀的眼。
我想挤出一抹笑意,以示自己很还好,可惜,这不过弯弯嘴角的动作,于此刻的我而言,似乎重逾千均:“我是不是没很用?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此地,到底是来查案,还是来催命的了。”
李掌柜之死还没查清,却让两条人命在我眼皮子底下,一一逝去。剩下那个吴氏,虽说人还活着,可经此折腾,只怕也去了半条命。能不能撑过这生死关头,还是两说。
眼睁睁看着生命逝去,对于无能为力的自己,我打心底里升起一股沮丧的感觉。
“大人,这案子还没破,你可别魔怔了。”听得我丧气的言语,慕云飞面上,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便故作轻松的玩笑道。
“破案?事到如今,我脑子里已乱成一团浆糊,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无力的摆摆手,我心里全然充斥着沮丧。说出的话,也丧气之极。
这可是我上任以来,接手的第一桩人命案子,早先还筹措满志,要大展神威,当一回断案如神的青天,可这一番折腾下来,早让我把那一点玩笑戏弄之心,抛到九宵云外,面对如此扑朔迷离,锋回路转,疑云重重的案子,我终是认清自己的差距,冒牌货的就是冒牌货,要是哥哥在面对这般状况,怕是不会如此束手无策吧?
“大人何必妄自菲薄,莫不是打算让真凶逍遥法外?”相较于我的沮丧,慕云飞则显得淡定许多。而他话中之意,更是令我打个寒碜!
“当然不!”不假思索的反驳出声,那声音,大得令我自己都觉得吃惊。
让真凶逍遥法外?怎么可能?且不提李掌柜之死,就是刘氏与地未出生便夭折的婴孩这两条活生生在我眼前消逝的性命,已让我对谋划这一切的凶手,恨之入骨。任他逍遥法外,如何对得起死者?
“可大人此刻的举动,让慕某生出大人想放弃的错觉来!”一味的淡定语气,落在旁人耳中,似乎还透出那么一点无辜的意味。
然而,被被看似温和实则犀利言语挤兑的我,才能感受其中那份咄咄逼人的味道来。我只觉两边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猛然抬头,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激将法?”
挑挑眉头,想较于我的激烈反应,慕云飞的表现可谓沉静若水,半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眸色之的心绪,而出口的话,却是与他表情完全不相符的挑衅:“大人受用否?”
一口气被这轻飘飘的话语全数挡回,闷于心中,一时间,难受得我,似乎欲吐血:“很受用。可是,有些事,不是光有一腔热血,便能成事的。这话,似乎还是师爷教导我的?面对面前景况,我真是黔驴技穷!”
“大人何必如此丧气,其实,此案,也未必无隙可击,无迹可寻!”
“愿闻其详!”
听得慕云飞这般信心满满的说法,我犹如将灭顶之人,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由得立刻紧紧抓住。先前那份亲自破案的自信,早被抛到不知何处,若不是不愿放纵真凶逍遥法外的念头持撑着我,我早已自认无能,落荒而逃。
“我是局外人不假,可光凭大人的只字片语,也没办法推断出什么来,这事,还得咱们一起参详才是!”相较于慕云飞先前的空洞的毫言壮语,此刻的话,气势不足,却实用了许多。
“我脑子里都乱成一团浆糊,现在怕是帮不上什么忙!”我如实吐露自己的心声。
“那么,慕某不才,先说说自己拙见,抛砖引玉吧!”
“师爷请讲!”我是巴不得听听别人的分析,好过自己在迷宫里出不来。连声催促道。
“事情到了现在,这三条人命的死因,已是铁定的事情,李掌柜与吴氏皆砒霜慢性中毒,只是吴氏侥幸怀有身孕,那毒愫大多转移到未出世的孩子身子,才留得性命。
可那刘氏,却死于杀器之下。这本身便有蹊跷,李掌柜与吴氏之死,想来是早被人算计,预谋已久,反倒是刘氏之死,却似仓促为之。所以才如此会图穷匕现。而不似李掌柜与吴氏一般,徐徐图谋。这是疑点一。”
“对啊,若说下毒灭门,为何独刘氏幸免,后死于凶器?还有那把匕首,是聂魁的遗物,那是我亲手交给风三的,绝不会错!”听得慕云飞的分析,我似乎得见一线光明,急急附合道。
“不错,如今,那把匕首的来历也是一条明确的线索:我觉得画图通缉风三,是首要之急。”慕云飞建议道。
“画图通缉?对于一个存心躲开的人那能起多大作用?”我苦笑一声,想着贴于告示中那些个图像,对此法子,并不抱太大希望。
“总是一条法子。如今此案迷雾重重,总得多方入手才行。”提到通缉令的效果,慕云飞也回报以苦笑,如是建议。
想想也是,这也算此案中唯一一条明线,我点点头,唤过随行的衙差,让他带画师到猫帽儿胡同里寻面摊的王老汉,让他描述风三的模样,准备描图通缉的相关事宜。
吩咐完那件并不报太大希望的事,我收敛心神,只觉先前昏沉的脑袋被这到一打喳,似乎有点清醒的迹象,而本已无存的自信,也有也恢复的迹象:“师爷觉得还有什么疑点,继续?”
都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虽然称不上机智,可我这身边这位,何况我身边这个师爷,虽说顶不上诸葛之智,却是比那些臭皮匠强上太多。
“还有那个云烟的供诉之中,提到了砒霜之毒,虽然据她先前的供诉,是吴氏告诉她的,隐约指出吴氏仍是下毒者,可如今的事实显示,吴氏也身中毒。试问,有哪个下毒者,会把那样烈毒药下到自己身上?仅此一点,便可断定,云烟至少关于此事上,说了谎。而且,种种际象都表明,去亲自买药,就算不是此事的主谋,至少,也该算个从犯,若要寻事情的真相,这云烟,至少是个知情的个关键人物。”慕云飞继续侃侃而谈。
我却听得突然变色,一拍大腿,失声道:“糟糕,先前吴氏小产,太过慌乱,我倒没在意那丫环。只怕她听得吴氏流产后异相,会心虚而逃。”
“放心,我来时,见到这里如此混乱,已让同来的衙役团团围住李宅,不准任何人进出。但不怕那丫头能跑到哪去。”慕云飞气定神闲道。
“那还等什么,走,抓那丫头问个清楚。”听得这话,我那个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下一刻,便起身,欲寻人去。
“等等,稍安勿燥!大人现在提审云烟,怕是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惜,急急起身的我,再次被人拦住。
先前那因事情有了破案的希望,而激动不已的我,被这一拦,也渐渐冷静下来。
承然,如慕云飞所说,云烟话中是有破绽。可是,那先那一大通谎言,乍一听都编得天衣无缝,若非有吴氏流产这一意外,怕是真寻不什么破绽来。如此想来,却云烟今日作为作为,种种言行,看来都是早有准备。
若她一口咬定就是吴氏指使,甚至说,吴氏为了自己脱罪,而不惜以身犯险服药,没有证据的我,又能拿她如何?
如今,这云烟已成破案的关键,且不能再次因为自己的急燥卤莽,而打草惊蛇。此事,的确急燥不得。以免断了好不容易见得的一丝线索。
现在所缺的便是证据了。若能有确实证据证明云烟说谎,那才是上上之策。
只是,这证据,又该在哪去寻找呢?
这一次,我没有匆匆发问,而自己思索起来。
“派人盯着云烟的举动,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吧。”
慕云飞此言,是不是抛砖引玉已无谓,但,他的的确确是把我从迷雾中引导出来。这事间,不缺真相,只缺少发现真相的眼。何况,如今,我们已断定云烟那丫头有问题。那么,派人盯住云烟的举动,便成当务之急。
“大人英明!”再交听到这话,我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别介,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我真要英明,就不会需要你来提点,才看到这么明显的破绽!”面上有些尴尬,我苦笑道
“大人不过适逢其会,亲身经历种种,这人在局中,所谓当局者迷,才会先入为主,被乱花迷眼罢了。而我,因为是局外人,所以看得要清楚些罢了,若我与大人换位而处,相必,不外如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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