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您让竹溪姑姑给我送药，您早就将我认出来了？”
    没有再提向嬷嬷的伤心事，当年的事情不管有多少内幕，多少不堪，终归已经过去，更何况先帝已经过世，现在再去探求所谓的真相。
    除了将向嬷嬷和茵茵推到断头台上，没有一点儿意义。
    若是向嬷嬷有别的心思，都不会拼了命的将茵茵送出去，她只想让人活着，只要活着，那就还有希望，一切都还有可能。
    所以只要向嬷嬷不提，林淳欢也绝对不会自作聪明的去做任何事。
    向嬷嬷轻轻点头，“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你，只听说是从宫外红袖楼来的，我以为是茵茵，你入宫第一日便忍不住偷偷到长春宫来瞧。”
    “虽然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再见过茵茵，不知道她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将你给认了出来。”
    向嬷嬷长长叹气，如同慈爱的长辈一般，手掌轻轻抚过林淳欢的脸颊，“哎……你这容貌，幼年时便初显绝色端倪。”
    “这样的容貌，与你是天大的祸害，我想也知道，庄林该是用了多大的心思，才让你安安稳稳的长到了今日。”
    对此，林淳欢低着头没说话，双唇微微颤抖，“是，所以我想，入宫大抵是我必须背负的宿命。”
    “你能这样想便最好。”向嬷嬷眼神恳切，“阿欢，你和旁人不同，这后宫虽然尔虞我诈，但明枪暗箭有你这贵妃的身份在，总能防一防，可若是在外头，许多事情可就由不得你了！”
    向嬷嬷有些哽咽，“所以你千万别想着出去，庄林将我的茵茵含辛茹苦养大，她视你为亲女。”
    “只要在这宫里，我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势必护你周全！”
    林淳欢点了点头，长春宫里的人都被她支了出去，除了春雨之外，甚至没有其他人知道向嬷嬷在这里。
    她们说了很多话，但除了一开始，向嬷嬷却再也没有提起过茵茵。
    直至向嬷嬷准备离开时，林淳欢犹豫着，还是唤出了声，“向嬷嬷，茵茵她……长得与您很像，若是能再见面，您一定能一眼认出她的。”
    向嬷嬷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这话时没有回头，但背对着林淳欢的身形明显僵住，好半晌才带着哭腔应了一句，“诶。”
    看到向嬷嬷的身影消失，春雨走进屋来。
    林淳欢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向嬷嬷不是不想打听茵茵的情况，只是怕自己知道得太多，牵挂得太多，在这深深的宫墙后面，就再也待不住了。
    屋外狂风大作，漫天飞雪。
    今年是林淳欢过得最暖的一个冬天。
    春雨取来暖手的手炉，让她抱在怀里，又细细将滋润肌肤的乳膏将双手涂抹按摩。
    抬起手来瞧了瞧，林淳欢轻笑了一声，她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冬天，只是单纯的怕冷而已。
    原来整日里烧着银霜炭的屋子是不会冷的。
    原来冬日里双手也是可以不长冻疮，不疼不痒的。
    原来……林淳欢垂下眼眸，对世人拼命追求着的富贵与权势，有了最直观的感受，她知道自己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有些东西没见过便罢了，如今见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娘娘，万安寺的僧侣今日已经进宫了，明日宫中办法会，虽然一切事宜都由皇后主导，但您是众妃之首，是要站在最前头的，奴婢刚才与您说的那些安排，您都记好了吗？”
    春雨的再三嘱咐，让林淳欢游离的思绪回笼，好笑的掐了一把她的脸颊，“放心吧，都记住了。”
    “怎的你如今竟然也啰嗦了起来，比向嬷嬷还操心得多。”
    春雨被掐得脸颊泛红，却不是因为疼的。
    即便两人已经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可每每直视着自家主子的那张脸，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面红心跳。
    只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春雨都害怕，若是自己再跟贵妃娘娘这样相处下去，自己往后会不会就再看不上那些男子了？
    察觉到自己这个念头，春雨的脸更红了几分，“您又打趣奴婢！”
    相处的时日长了，春雨也知道林淳欢其实并没有她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么难相处，有时候甚至还有些幼稚。
    只要忠心耿耿，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其实待在长春宫，她这个贴身宫女的日子非常好过！
    “对了。”没等林淳欢开口说出什么诨话来，春雨连忙开口道：“向嬷嬷回了话，说明日法会事忙，她恐怕连着好几日都来不了咱们宫里，让您多加小心，嘱咐奴婢好生照顾。”
    毕竟是在宫里，向嬷嬷便是掌管了些事务，也不好时时都往长春宫跑，所以若不是要紧事，一般都是春雨两边跑着传达。
    听到这话，林淳欢打趣的心思瞬间没了，连怀里的手炉都没顾上抱，“向嬷嬷她明日不来？”
    “这怎么行了，我可是……”
    说出了一半的话，在看到春雨疑惑的眼神时，便被林淳欢生生咽了下去，“罢了，嬷嬷忙着，就，就不劳烦她了。”
    这话说得有些苦涩。
    林淳欢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的目光中，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些泄气。
    她很是花了些心思，才让庄妈妈进宫时将茵茵给带上，就是为了让她们母女二人能见上一面。
    这事儿虽然没有明确与向嬷嬷说过，但她绝对是知道的。
    就算不能做什么，能见一面总是好的啊，可这么好的机会，可能这一生就只有这么一次的机会，向嬷嬷竟然就这样放弃了。
    她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先放一放，等到能想明白的时候再去想，林淳欢微微抿着唇，她从来不会为难自己。
    腊月十二。
    宫中的法会肃穆且庄严。
    就连许久未见的皇后和淑妃，今日都恪守着规矩，没有做出任何为难的举动来，倒是周才人（栀子）脸色有些难看。
    明明从宫女成了主子，看着模样反而没有从前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