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裴瑄顿住话头,似是为难,一张小脸皱到一起,更加楚楚可怜。
裴皎目光坚定:“没有可是。”
两人年纪相差许多,裴瑄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的手上已经沾满鲜血,但他希望裴瑄可以干干净净,永远无忧无虑。
许是被裴皎的话打动,裴瑄点头:“嗯,我相信皇兄。”
他仰起头,孺慕般看着裴皎:“皇兄不能久待,外面冷,我刚让人上了茶,皇兄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走吧。”
“好。”
裴皎没让人进屋,起身走到桌前亲自倒了两杯茶,茶香浓厚,温度刚刚好,他递给裴瑄一杯,然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大雪连下了好几日,长定殿内没有碳火,跪了半天又冷又渴,还是暖阁里舒服。
裴皎捧着茶杯,看着里面飘出的热气,突然感觉胸口如针扎般刺痛,嗓子也跟着难受起来,他猛地咳嗽一声,嘴角溢出点点鲜血,胸腹处在火辣辣的灼烧,像是要把他的身体撕成两半。
“瑄儿?”
裴皎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裴瑄,他算计过许多人,也杀过许多人,那些投诚与他的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他不相信任何人,却独独不会防备裴瑄。
这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茶杯从裴皎手中落下,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裴瑄惊慌失措的摇头:“不,不是我,是母妃让我这么做的!”
“母妃?”裴皎强忍着疼痛,没有错过裴瑄藏在眼底的欣喜,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裴瑄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想要保护的亲人,竟都要置他于死地。
“为什么?”
裴皎摇晃着身子,跌跌撞撞走到床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掐住裴瑄的脖子:“为什么!”
他是害过许多人,或许他对不起别人,但绝对对得起母妃跟裴瑄!
裴瑄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皇兄如此狠戾的模样,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要拖着他一起离开。
呼吸逐渐艰难,裴瑄扒着裴皎的手,脸憋的通红,努力拍打着想从中逃脱,他能感觉到皇兄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
不,他不想死!
他还要做皇帝。
“母妃说……皇兄不是父皇亲子。”
“你说什么?”裴皎呆了一下,也正是这一下被裴瑄推开,他踉跄着往后退,脚步虚晃,身体已然支撑不住。
什么叫他不是父皇的儿子?
裴瑄挣脱开束缚,从床上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裴皎:“皇兄,你是母妃与人苟合生下的孽种,你身上流着的不是裴氏的血,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
“哈,哈哈哈……”裴皎的声音似哭似笑,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在雪白的孝衣上绽开朵朵红梅,煞是好看。
他紧咬牙关,疼的撕心裂肺:“纵然我不是父皇的儿子,那也是母妃的儿子,她竟要你来杀我!”
裴皎说不上来是身体更痛还是心更痛,他护了这么多年的人竟反过来要杀他,实在是让人心凉,他知道母妃更疼裴瑄,从未有过怨言,以前母妃吃过不少苦,裴皎总觉得是因为他,父皇才不喜欢母妃,他们母子才会受人欺辱,所以他要变强,变的比所有人都强,只有登上那个位子,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终是一场空。
“就因为我不是父皇的儿子,你们便要杀我,难道我不是她儿子,不是你的兄长吗?”
裴皎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双手无力的垂下,母妃跟裴瑄实在太过天真,真以为皇帝那么好当吗?
怕是要被那些人生吞活剥!
父皇遗诏上清清楚楚写了他的名字,他死在暖阁,裴瑄如何脱清干系?其他皇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定会彻查,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裴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已经看不清裴瑄的脸,他想,或许这就是报应。
可惜,他没能亲手杀了裴瑄。
更可惜的是……
罢了,都不重要了。
——
“哐当”一声,粉衣宫女把水桶扔在地上,秀气的眉拧紧:“李公公就是欺负咱们是新来的,谁不知道里面那位不受宠,别的贵人都走了,偏他留在行宫,这都大半个月了,皇上早把他忘了,怕不是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咱们伺候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
“姐姐说的是,还是皇子呢,这过的什么日子,每日里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凉的,咱们还不如在马厩里伺候马,好歹能吃口热乎的,我是过够了。”另一粉衣女子跟着道。
“瞧瞧,这都快午时了,还在屋里呼呼大睡,亏他能睡的下去。”
“不管了,咱们走,反正他的话也没人听,说出去也没人信,咱们凑些银子,回头孝敬孝敬李公公,分去别处才好。”
两个宫女的声音逐渐远去,屋内,躺在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露出纤细的脚踝,小巧的脚趾微微缩起,在靛蓝色的被子上轻轻捻了一下,愈发显得皮肤白皙,粉嫩可爱。
少年起身,披着一件青灰色长衫下床,光着脚跑到窗边打开窗户,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屋内,少年眯了眯眼睛,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他深吸了口气,脸上扬起一个笑容。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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