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予回班队伍的时候，看到苏恬站在他们班最前面，手里举着一杆校旗。
    她又正巧穿一身红衣服，扎俩小辫儿，跟哪吒一样。
    ……学校的新花样，每次升旗，每班都要出一个人站在队伍前面举旗。
    周围几个举旗的全是男生大高个，他们班是没人了，让苏恬过去举？
    江迟予斜了她一眼，然后走到自己班队伍前边，对他们班举旗的那个男生说了句：“我来举？”
    男生也是听过传闻的人，想到隔壁班举旗的是谁，瞬间明白过来，“呃，好。”
    于是江迟予接替他举旗。
    其实举着也不累，旗杆很长，扶着它立在地上就好了。
    只是有风吹过的时候，就得用力握紧了。
    很不巧，今天早上就有风。
    江迟予自身感觉不大，他侧首看着苏恬，苏恬整个人都紧绷，两只手握着旗杆，掌心泛白，很吃力的样子。
    他皱了下眉，收回视线，又扭头对第一排的男生问了句：“帮我举一下？”
    男生愣愣的，走过来：“好，好啊。”
    于是刚在主席大人手里捂热没两分钟的旗杆又换了人。
    江迟予走到隔壁十班队伍前，扶住了苏恬手里摇摇欲坠的旗帜。
    苏恬看到是他，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只手还扶着旗杆，另一只手松开甩了甩。
    江迟予脸色微沉：“你们班男生呢？”
    “你来查班啊？”苏恬又警惕起来，看了看他们班空空荡荡只有两排女生的队伍，又觉得查不查都这样了，实话实说：“我们班男生早读的时候睡觉的太多，被教导主任拉下去跑圈了，还没拉回来。”
    升旗仪式刚正式开始。
    江迟予点点头，“你归队吧。”
    “你给我举啊？”苏恬试探的问。
    “不然我的手现在放在哪里？”江迟予平静的看着她。
    苏恬窃喜着往队伍里走，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嘀咕着：“正好能背单词了。”
    江迟予：“……”
    他呼出一口气，转身站直，看着国旗台。
    苏恬这半年个子猛长，已经从要站在第一排变成了要站在中间。
    但是队伍都站好了，她插里边会打乱队形。
    于是苏恬直接到最后一排站着。
    最后一排有个空位，她补了上去。
    旁边站着蒋耀。
    她看了眼个子好高好高的蒋耀，羡慕的想为什么她能长这么高。
    苏恬斜着眼偷偷看了一会儿，视线里总有道光芒一闪一闪的，她忽然反应过来，视线下挪，看向蒋耀的耳朵。
    蒋耀带了个蓝牙耳机，上面镶了钻，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苏恬微微张嘴，好大胆……
    “想听？”蒋耀忽然问。
    苏恬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蒋耀不知道自己在偷看她。
    一个带着凉意的东西忽然塞进了她的耳朵，耳廓里“嘀——”的一声，紧接着高分贝的重金属音乐在她耳边炸开。
    苏恬这次是真真给吓了一大跳，猛的把耳机摘了下来。
    蒋耀“哈”的笑出来。
    两人闹得动静有点大。
    直接结果就是，带着他们班男生回来升国旗的教导主任又把她俩给带走了。
    所以苏恬没能看到，就在她走后的下一秒，操场中间，国旗台下，一群男生排着队上去念检讨。
    其中有个姿色过分惹眼的，校服都没穿，站在中间。他头发有点长，垂着眸，没什么表情。
    十班男生来了，江迟予把旗杆递给班长，拿出自己的学生会工作证挂在脖子上，一路通行无阻的绕到纪检部平时收名单的地点。
    那里只有个女生，一只手压着桌上的名单，怕被风给吹走。
    江迟予紧紧盯着国旗台下那个男生，问她，“中间那个男生是谁？”
    “啊？”女生是新来的，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茫然的说：“我不知道啊。”
    江迟予抿了下唇，“把上周和今天的违纪名单给我。”
    “哦哦。”
    女生在桌子上找了找，翻出几张纸，递给他。
    江迟予直接找处罚结果是拉上周一升旗仪式念检讨的，一共五个人：赵栋赢，徐添京，马巍，阮愈，陈飞。
    没有姓苏的，也没有姓白的。
    江迟予默念了一遍，就将这几个人名背了下来。
    重新看向国旗台下。
    他……会是哪个？
    ……
    中间那个男生的检讨写的十分真挚。
    跟前后那四个男生相比，他的检讨简直像一篇议论文。
    能拿满分的那种。
    也由于写的太好，跟他倒数第一的成绩不太符合，所以其他人升旗仪式后都解散了，只有他，被高三年级主任带走了。
    江迟予撕了张空白纸页，拿着笔把五个人的名字依次写下，追上去了那四个被主任放过的男生。
    他用很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他们四个说，“勾一下名字。”
    四个人看着他脖子上的工作证信以为真，一个个勾去了自己的名字。
    只剩下一个人。
    江迟予轻啧一声。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阮愈。
    ……
    苏恬跟蒋耀在主任办公室外罚站。
    蒋耀的手机耳机全被收走，她居然还笑的出来，指尖在腿边敲着节奏，嘴里哼着歌。
    苏恬完全是被连累的，她都还没反应过来耳机就塞进了她耳朵里，刚取下来又正好被主任给看见。
    以至于现在要罚站。
    苏恬跟蒋耀不太熟，只是因为开学第一次收作业闹了个乌龙才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也不好说什么，就默不作声的在门口站着，等教导主任让她们回班。
    蒋耀哼了会儿歌，有点无聊，就想找人说话。
    她看着苏恬，就想起来这周在网吧刷到的那个视频帖子，于是问了句：“你同桌今天没来？”
    同时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些cp帖子，于是补充了一句，“不是你男朋友，是你现在这个。”
    苏恬看了她一眼，她怕被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给听见，轻声说：“我没有男朋友。”
    蒋耀“哦”了声，她对这个没兴趣，继续追问：“网上那视频是你发的吧？”
    苏恬没说话，很淡的点了下头。
    “牛！”蒋耀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我还以为你们女生碰上这种事儿只会哭鼻子。”
    苏恬怀疑的看着她，“你不是女生？”
    “哦。”蒋耀改了口，“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小姑娘碰上这种事儿只会哭鼻子。”
    苏恬没再接话。
    她不太爱哭。
    书里说，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事。
    上周五在尚德街113号发完视频后，她就没怎么看过论坛了。
    没意思。
    许娇把她和魏思成的照片放上去，别人就骂她水性杨花，骂她装清纯。
    她把许娇就是徐徐徐的视频放上去，事情反转，再加上有人爆出她俩初中就是一个班的，现在还是同桌，原本骂她的那群人又去骂许娇恶心恶毒，为了博热度居然干出抹黑多年好友的事。
    然后又好像之前没骂过她一样，转头又开始为她抱不平。
    徐徐徐发过的所有帖子下面，都涌入了类似于“盘了下时间线，楼主可是从天降刚转来就开始tou拍他俩了。”“现代版卧薪尝胆？”“我的妈有这样背后捅刀的朋友也太可怕了。”
    许娇始终没回复。
    今天上早读前，苏恬去找班主任申请换座位，理由是自己总是坐角落里特别累眼，想换到另外一边。
    班主任没了解过网上的风波，答应下来后又随口问了句：“对了，你同桌许娇要转学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恬一愣，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好，行，你去上早读吧。”班主任没再问，挥挥手让她走了。
    ……
    有脚步声靠近，苏恬回过神。走廊里昏暗，她只看到高三的年级主任向她们走来，身后远远跟着个高瘦的男生。
    蒋耀已经站直了，跟升旗手一样，表情肃穆。
    苏恬也跟着站直了。
    高三主任走到她们面前停下，眼神冒着冷光，盯着蒋耀，“干什么了？”
    蒋耀似乎有点怕他，声音都弱了几度：“升旗仪式上唱歌，被我们年级主任听到了……”
    “唱的什么歌？”高三主任继续问。
    蒋耀声音更弱了：“最炫民族风……”
    主任：“……”
    苏恬：“……”
    别说。
    蒋耀一提，苏恬根据那一点点微弱的印象，她当时听那歌的调子好像真的是最炫民族风。
    只不过是改编版的，噼里啪啦一顿响，听着非常的重金属。
    高三主任没再说什么，重重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苏恬：“你又干什么呢？”
    苏恬也不敢把蒋耀的手机供出来，虽然这部手机已经在高一年级主任桌子上躺着了，于是只好艰难的说了句：“跟她一块唱来着……”
    蒋耀噗哧笑出声。
    就在她的笑声中，似乎也夹杂了另一个属于男生的笑，苏恬看着高三主任，他神情严肃。
    于是她又看向主任后边跟来的男生。
    男生站在黑暗里停下不走了，苏恬看不清他的脸。
    高三主任没再说什么，扭头对着那男生喊道：“你是见不了光？给那黑旮旯里杵着扮鬼呢？还不过来！”
    男生看着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一刻，苏恬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