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来到近前的那一刻，雷奥利奥直感到有股寒气从脚底板升到脊椎骨。
    身体下意识地后撤，手掌也放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少女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雷奥利奥，那天真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女。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微妙起来。
    雷奥利奥的脑中，再次想起了那些惨死在他面前的孩子们。
    他愤怒地咬紧牙齿，铮的一声,将佩刀抽了出来。
    这里可是冒险者协会的大厅。
    有人亮了兵器，立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我要杀了你！”
    雷奥利奥大吼一声，周身散发着至金斗气，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
    赛提丝仍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就像是一个无辜的少女，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雷奥利奥。
    “雷奥利奥！”
    白月光试图阻止这场闹剧。
    “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女人,杀了我的学生,三十几个孩子,就那样死在了我的面前。”
    雷奥利奥咆哮出声。
    这件事，一直是他这些天的梦魇，挥之不去，也忘不了。
    面对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当成自己人。
    “雷奥利奥，你说的那个赛提丝已经死了，你别冲动，现在的你，还打不过她！”白月光忙道。
    “既然死了，为什么还站在这里？”雷奥利奥大声质问。
    他此刻太失望了。
    本来他都做好了觉悟，以后追随在林夕左右，可是……
    竟然连这种狠毒的人都能够收留，他无法接受。
    白月光叹惜一声，她知道此刻的雷奥利奥什么也听不进去。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白月光只是怕雷奥利奥吃亏，才劝阻的,现在看来,不让他发泄一下，这事是不可能结束的。
    唰！
    当情绪酝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支配身体行动的便不再是思想了。
    雷奥利奥出手了，手中的战刀斜着劈砍下来。
    叮！
    赛提丝轻描淡写地弹了一下手指，硬生生将刀势弹向了别处。
    雷奥利奥双手持刀，身体前向跨出一步。
    碰！
    脚底差一点将地砖踏碎，借着这个势头，雷奥利奥的第二刀再次斩来。
    却不料，他的战刀还没有近身，就被对方用两根手指夹住了。
    赛提丝手掌向后一拽，那战刀瞬间飞了出去。
    呼呼呼！
    战刀旋转着，最后碰的一声，砍进了屋梁上。
    手上没有了兵器，雷奥利奥仍旧没有放弃，他双手攥拳，直直地砸向少女的鼻梁。
    赛提丝的身体，诡异地向后滑出，正好躲过了对方的这一拳。
    面对还要再攻过来的雷奥利奥，赛提丝终于开口了：“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盛怒中的雷奥利奥，哪里能够听进去，他如果怕了，就不会动手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不是这少女的对手，但是为了摆脱内心的愧疚，他还是义无返顾地出手了。
    嗖！
    轰！
    雷奥利奥的身体，直直地飞了出去，最后撞击在大厅的角落，才停下来。
    大厅内，目睹这一幕的其他冒险者，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他们，一开始还挺同情赛提丝，被一个中年大叔拿刀砍，太不像话了。
    可是很快的，他们就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人家厉害得可以空手接白刃。
    而刚刚，更是一击，就将对方踹飞了出去。
    看着软绵绵倒在角落里，嘴角流着血的雷奥利奥，所有人看向赛提丝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历，实力委实恐怖！
    既没有用斗气，也没有用魔法，三两下就将对方放倒了，太强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大厅里这么多冒险者，只有白月光一人跑过去查看雷奥利奥的伤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雷奥利奥的肋骨断了数根，鲜血止不住地从口中流出，似乎伤到了内脏。
    “赛提丝，你下手太重了！”
    白月光气愤地瞪视着那边站着的少女。
    赛提丝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轻飘飘地说道：“我不懂得怎样下轻手，况且我刚刚用的是脚。”
    “你……你看到了，她绝不能成为伙伴……咳咳！”
    雷奥利奥艰难地出声，又咳出一大口血来。
    “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治疗。”
    白月光怕雷奥利奥挂了，背着他就走。
    赛提丝也跟了上来。
    ……
    林夕的房间内，随着耀眼的金光过后，原本伤重的雷奥利奥满血复活了。
    “林夕大人，这个家伙绝不能留。”
    才刚刚好过来，雷奥利奥便指着赛提丝抗议。
    “我知道她曾经是‘诸神末路’的成员。”林夕声音平淡。
    收留赛提丝，原本就不是他的意思，他只是没有反对而已。
    “林夕大人，这人心狠手辣，脑子还不正常，留她在身边，绝对是一大祸害。”
    雷奥利奥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少女。
    “我的脑子很正常。”赛提斯发表抗议。
    “林夕大人！”
    “她现在是我的灵仆，收留她与林夕无关。”就在这时，兰朵终于说话了。
    看着这个金发金瞳的女人，雷奥利奥没来由地有些发憷。
    这个女人凶悍起来，可是比那个赛提丝少女的狠辣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手将对方的心脏掏出来的画面，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人死罪孽消，你现在看到的赛提丝，已经不是之前的赛提丝。”
    兰朵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雷奥利奥。
    雷奥利奥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气场袭来，身体不自觉地后退、后退，再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他才停下来。
    “关于赛提丝生前多么残暴，我比你更清楚，所以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感受。”
    兰朵轻声细语，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圣洁得不染尘埃的气势。
    雷奥利奥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那双金灿灿的双瞳，好似可以看透他的内心。
    “那你为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还要留下她？”兰朵轻轻一笑，不答反问，“你觉得她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
    “嗯？”
    雷奥利奥一愣，本能地抬头，正好对上兰朵的黄金瞳。
    “何为生？何为死？”兰朵又问出一个问题。
    雷奥利奥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遏制住了思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甚至也搞不清楚对方说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给那个少女开罪？
    那种人，也值得去原谅？
    就在雷奥利奥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兰朵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来告诉你答案！”
    说完，兰朵竟然伸出手指，戳向雷奥利奥。
    雷奥利奥一惊，他想躲，可是身体却没有动；他想要出声，可是嘴巴不受控制。
    一直到兰朵那纤细的手指，抵在了他的眉心处。
    嗡！
    一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涌入到了脑海里。
    兰朵早已将手指收了回去，可是雷奥利奥却是张着嘴巴，双眼外突，像是经历了莫大的恐惧。
    扑通一声。
    雷奥利奥双腿一软，竟然跪在了地上。
    “是什么？那是什么？”
    雷奥利奥双手支撑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不对！
    颤抖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灵魂。
    雷奥利奥无比的惊恐，刚刚那个瞬间，他竟然接收到了来自于赛提丝灵魂被调教时的感受。
    仅仅是一瞬间，他就承受不住了。
    那种灵魂被生生撕碎的感觉，每一秒都像是一个月那么久远。
    而那个赛提丝，整整经历了四天。
    四天！
    不敢想象！
    赛提丝的灵魂被揉碎了，重新捏合，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雷奥利奥单单想一下，就浑身战栗。
    那所谓的调教，就像是将一只不喜欢的瓷瓶打碎、捣烂，再倒上水，掺上新的材料，重新铸成了一只碗。
    何为生？
    何为死？
    此刻的雷奥利奥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赛提丝，就是兰朵亲手捏合的新模型，虽然仍旧保持着原有的成分，但是灵魂的主体早已不一样了。
    赛提丝，就是兰朵人格的翻版。
    她是兰朵的灵仆，永远也别想挣脱这层枷锁。
    一个人如果死了，还可以一了百了；但是被套上枷锁的灵仆，想要解脱，可就不容易了。
    这不是兰朵本心如此；这是“九幽冥部经”自身的霸道。
    修魔的，一旦施展手段，哪个是简单的。
    了解了这些，雷奥利奥发现自己突然释怀了。
    他不再仇恨这个少女了。
    对方所得到的下场，比他想象得还要惨烈！
    现在雷奥利奥的情绪，变成了对兰朵这个人的恐惧与忌惮。
    与这个女人为敌，简直比死亡还要可怕！
    若是灵魂落在这个女人的手中，简直不敢想象！
    足足好半天，雷奥利奥才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脸色依然难看，视线躲闪着兰朵投过来的目光。
    “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么？”兰朵轻声询问。
    “没有。”
    “那么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贸然对赛提丝出手，她现在是我的！”
    “我记住了。”
    雷奥利奥就像是被驯服的猫，对于面前的兰朵，他不敢有一丝的反抗。
    “那你们聊吧，我带着赛提丝出去一趟。”
    兰朵带着赛提丝离开了。
    直到这一刻，雷奥利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在微微抖着。
    那种来自于灵魂的蹂躏，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雷奥利奥，刚刚兰朵姐对你做了什么，怎么你前后变化这么大？”
    白月光一脸好奇地凑过来。
    雷奥利奥摇头，他不想多说。
    “雷奥利奥，你这次来协会，是来找我们的么？”白月光换了一个问题。
    经她这一提醒，雷奥利奥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用意。
    他是来投靠林夕的。
    可是，在体会到兰朵的可怕之后，他有些退缩了。
    跟在林夕的身边，就意味着要经常与那个女人打交道。
    “我想留在林夕大人身边。”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雷奥利奥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不能让曾经做出的觉悟白费。
    他更不能因为惧怕一个女人而在这里退缩。
    他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他不想再继续窝窝囊囊地活着。
    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
    他想让自己的人生也精彩一回。
    他想跟在林夕身边，踏上那神秘的冒险之旅。
    哪怕因此丢了性命，他也不想带着遗憾，孤老余生。
    “你可以不用在意契约的事，你仍旧过你以往的生活。”林夕说道。
    “不，这不关契约，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雷奥利奥态度坚决，他不能在这里回头，他怕又变成那个颓废的自己。
    林夕看向正在跟他不住使眼色的白月光，这妮子，似乎很喜欢人多热闹的氛围。
    “留在我身边，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若是你有这觉悟，那便留下吧。”
    既然已经将对方契约了，林夕也不在乎身边再多一个吃饭的人。
    “谢大人！”雷奥利奥站直身子，行了一礼。
    “以后你也直呼我的名字吧。”
    林夕的话音刚落，那边的白月光已经欢呼上了。
    “雷奥利奥，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白月光很是热情。
    “以后请多指教。”雷奥利奥笑了笑。
    “那边的是蔷薇，你认识的，那边的是黄泉姐姐，很厉害的。”白月光给雷奥利奥介绍。
    正说话的工夫，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竟然是一位工作人员，说是城主府设宴，想要请林夕赴宴。
    林夕一句“没空”，就把人打发了。
    他是喜欢吃，但是那种宴会，明显就不是单纯的吃饭。
    他才不想与那些自以为是的上流人士虚情假意呢！
    “林夕，未来你有什么打算，要一直留在‘梅塞城’么？”
    白月光问了一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
    林夕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想去一趟‘歌德里’小镇。”
    一天没能找到山娜，他就一天不能放心。
    “我去准备马车！”
    雷奥利奥立即发挥了作用，出去准备马车。
    “我们不等兰朵姐姐回来一起去么？”白月光问。
    “兰朵知道怎么找到我们。”
    才刚刚提出要回一趟歌德里小镇，林夕现在就坐不住了。
    他倒要好好查一查，山娜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若是天灾，那没办法。
    若是人为，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