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卿宁坐在地上喘气，和脑海里躺在地上喘气的阿红同频。
    【这才是你应该过的人生】
    【你怎么可以反抗呢？】
    【你不能反抗的】
    【这才是你的人生】
    【你逃不掉的】
    ……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村子里的每一张脸都浮现在她的眼前。
    每个人都在指责她，不应该反抗，她没有资格反抗，她应该认命，她应该妥协。
    这就是她的命，她逃不掉的。
    “认命？”
    杜卿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她不知道那段多出来的记忆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经历的，又是否是真实的，但不管真相是怎样，想让她认命，她只有一句话：
    去他奶奶的认命！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不可能认命。
    杜卿宁艰难的站了起来。
    她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像是在说，只要妥协就不必承受这样的压力。
    妥协，完全不需用费力。
    躺下就好了，躺下就不会这么痛了。
    她的五官开始淌血，她的骨头发出了碎裂的声音，但杜卿宁依然站在那里，即使，她的身姿已经扭曲。
    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直到她觉得自己可以习惯这样的疼痛了，她拎着砍柴刀，艰难的将屋里屋外的两个男人的脑袋砍了下来，用一根绳子将串起来，绑在了自己身上。
    “我不认命。”
    “谁挡我，杀谁！”
    “我的命，我说了算！”
    她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入了雨夜之中。
    此刻，她的身影，似乎与百年以前，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重叠。
    恍惚间，她似乎听见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劝道：
    【哎呀，能修成人形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去吃那种苦头啊？】
    【就是，就是，千百年来，能有几个妖得道飞升啊？】
    【可不是嘛，我可听我二大爷的同事的姑姑的小女儿的三表姐的他姨父说了，上界那些人，都把我们这些小妖得道的当畜生看，都是做牛做马去了，哪有我们自己在下界舒服啊？】
    【你那么努力干什么？上去了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
    “砰！”
    一扇大门被踹开。
    “谁？！”
    女人被巨大的响声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着门外披头散发的女人，惊惧变成了怒火，愤怒的骂道：
    “狗娃媳妇儿，你有病是吧？大晚上不睡觉，你跑我……”
    骂道一半，女人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对方似乎全身都是血，身上好像还挂了两个球。
    一道闪电划过，这次，女人彻底看清了。
    哪里是两个球！
    是两个怒目圆睁的人头啊！
    “你把狗娃杀了！”
    女人下意识想跑，可她杜卿宁堵在了房门口，她也没有地方跑去。
    表情不由僵住，尽可能的温柔说道：
    “狗娃媳……不是，阿红呀，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啊，给嫂子说，嫂子帮你……”
    “是你在火车上向我求助，说你怀孕了，肚子不舒服，让我送送你。”
    杜卿宁打断了她的话，手上的柴刀微动。
    女人脸上的表情一白。
    阿红说的是她被拐来那天的事情。
    但这也怪不得她啊，是她自己太相信别人了嘛？她只是随便骗骗，谁知道就把这娃子哄来了嘛！
    再说了，要不是她，阿红能有这么好的姻缘嘛？自己明明是给她牵了姻缘红绳。
    但明明内心是如此理直气壮，可面对杜卿宁的那把发了锈的大柴刀，女人咽了咽口水，一句话也没有敢说出来。
    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说道：
    “记得，记得呢……嫂子一直感谢你那天帮助我……”
    话没有说完，她看到平日里最是懦弱的“阿红”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我帮助了你，你也帮助我离开这里吧。”
    “呃，干嘛要离开，其实这里也挺……好……”
    那个好字没有说完，女人就觉得脖子一痛，从床上滚了下来。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可以看到床上还坐了一个人，和她穿着一样。
    那是谁？怎么和她穿的一样啊？那个人……没有头。
    她下意识想要去摸自己的身体，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没有身体了。
    原来，不是床上坐了一个人，而是她的身体和脑袋分开了。
    她……死了。
    杜卿宁将她的脑袋，也绑在了身上。
    第四个人。
    死亡。
    【你想干什么？】
    剧烈的疼痛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孩子很小声的疑问。
    杜卿宁微微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
    是她幻听了吗？
    ……
    “呼，呼，呼……”
    雨天好睡觉，特别是这样的雨夜，配合着外面的雨声，男人睡得非常的香。
    他常常给同村的人炫耀，自己睡眠好，打雷也不带醒的。
    的确，他没有撒谎，他的睡眠异于常人的好。
    打雷没有醒，脑袋被砍下来也没有醒。
    再也不用醒了。
    第五个人死亡。
    他的媳妇儿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脸麻木的看着杜卿宁的行为，没有尖叫，更没有逃跑。
    只是看着。
    等杜卿宁回过头的时候，她冷静的将自己熟睡的儿子往前递去。
    “反正你已经杀这么多人了，再杀一个吧，这是我生下来的，我下不了手。”
    【你要帮她吗？】
    那个女声又出现了。
    她的幻听，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你自己杀。”
    杜卿宁冷淡的看了女人一眼，这个女人和她一样，也是被人从外面拐来的。
    据说生了六个孩子，前五个都是姑娘，还没有满月就被老人给掐死了，这一个才终于生出了男孩儿出来，平日里像是金疙瘩一样宝贝着，都五岁了，每天还要被瘦弱的女人抱上抱下，只要他一哭，女人就要挨打。
    与其说是母子关系，更像是寄生关系。
    杜卿宁不准备杀她，也不准备救她，她继续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了男孩儿一声尖锐的叫声，又戛然而止。
    杜卿宁回头，看到女人将孩子的头颅砍了下来，颤抖着绑在自己的身上。
    “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
    “我没有害过你，你放了我吧，我也是可怜的女人，我也是被卖……啊！”
    你也是被卖来的，知道这里是地狱，却还阻拦别人的逃离。
    第六个人死亡。
    ……
    第七个
    第八个
    第九个
    ……
    到最后，杜卿宁身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脑袋，一眼望去，甚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