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要球之前,家园就一直拼命向前跑。
节拍器照着他裆下传过去那瞬他得对抗惯性,但满脑子想的是抵消后去梁山那里帮忙。整个身体虽然扔出去了,脑袋却倔强地偏转,加上斜眼,他先看到了反向并入的耗油伶遛人,瞧此人的进度不但把本方队友甩在后面,和球比捷足先登都几成定局,登时心凉了半截。就在要绝望的时候,他有幸看到了反转的一幕——强大的耗油伶遛人居然把饼吐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梁山居然料敌机先地第一时间近身,就像算准了会有这等好事一样。
于是他把蓄积起来的那点本来打算向后的力量改为向前,窜起来跃过节拍器,头也不回朝前奔跑,他相信完成近身的梁山是无敌的,哪怕对手是专娃,剩下的是让队友看到自己——看到自己争取到的前路。
后盾追赶,虽然后盾在前,一旦停止了追赶,后盾将危如累卵。
他深知追赶的不是敌人,那样做只会力竭而亡,追赶的是生机。
就像耗油伶遛人只忌惮他和找死一样,耗油伶遛对于他的威胁也只得小凉一人。小凉埋进了禁区,他的起跑点在禁区外。
没有谁能追上自己,但是他未必能追上生机,除了门将,耗油伶遛人已经全部压过中线,他要跑到所有人的前面。
场边的外人也看到了,莫名变得激动万分在那嚷道:“38号冲啊!”
小七他们更是险些叫破喉咙:“朝家园那打!”
打狗心里说还用你们教,倒是你们这么咋咋呼呼的,让人听见,遭提前犯规就瓜起了。
家园实在太快了,不论是看客还是耗油伶遛人真正意识到危险时他的前面只剩下定海神针。
或者说,定海神针无疑是危机意识最强的那一个。
打狗的视野是后盾追赶最强的,无限逼近一个正经的专娃,隔着老远只一眼他就看得出定海神针是退到那个点上的——因为他现在还在退。
不过还没退到万无一失的程度,说明不是未雨绸缪,打狗估摸着要不是场下的人,他多半也没那么早能反应过来。
但他这一退同样棘手,本来以打狗之能还能把可控状态维持多几秒,待到更好的时机出球在不可控和可控之间尽量选择一个均衡点,增加成功的把握或者更大的威胁性以便争取到对对方更严厉的判罚。总算他决断力不俗? 机会难得他决定赌这一铺,赌家园能懂自己的临场应变。
现在是不能再拖了,十拿九稳没了,在不可控局面上对赌是一定的。不单要尽快出球? 连球路也得有所变化。
球一出去? 场外的军师们各种单音节怒其不争的语气助词此起彼伏。
也有成句的:“急啥子呢急?”
“我日,这个胖娃简直太瘟了!”
“帮别个解围嗦?”
“还不如再给大点? 直接给别个门将——”
但是这些话说一半就像刚才的吃饼人饼? 被噎住了。
定海神针第一时间没看懂这球:什么意思?传潦了?
他判断横移过去跳起来? 腰腹用力,能把球顶回来,方向对了? 本方球员控下来并不难。
他也是个动作快,决定快的人,那个点不论是朝向上还是去处都对自己有利? 既如此,管那个后盾飞毛腿去死。
瞬息之间? 落点就在脚下? 球迫在眉睫? 那个飞毛腿居然也在。这家伙也不理会——应该是这帮家伙都不理会自己人到底在没在点上。好钢就没一次用在刀刃上? 选稀奇古怪的时机,稀奇古怪的着力点动“首”动脚,只占着一头——先。
定海神针吃过一次亏,可不想重蹈覆辙,他也强行起跳,算计着最次也要连人带球撞下来,以本场垚子的尺度,八字还没一撇,不可能给自己牌。
然而撞了个空,确切地说是球完全没捞到,人只算是擦碰到,大骇之下,看见球向侧后方飘飞,余光扫到对手在下方——向下栽倒。
顾不上落地的酸麻,转身追球,作为后方担当,这样的突发状况不能尽快掌握在自己脚下实在说不过去。
场边传来惊呼,只见家园变栽为摔,上身在下,下身在上,双手伸长,双腿微曲,活像被扔出去的一条狗。
耗油伶遛人忍不住叫:“boss小心!”
boss看都不想看,做最好的自己让别人无路可走便是,老子先拿到球还会怕——你除了跑得快还有什么好怕的?乱来了你还有有理了?能搞到事不是因为你乱来,是因为你快,重心都丢了,我怕你个蛋!
神针抛出杂念,眼里只有下落的球,踏足的领域已在本方半场。
全然不理会场外的鬼叫,什么都比不上拿到球权。
他不看有的是人看,等看到家园手先着地,场外的人不淡定了:这是癫了的节奏吗?下面是不是该唱《少林功夫好嘢》了?
不见铁头功不见金刚腿,只有前手翻——确切地说是未完成的前手翻,右腿在空中伸长,后跟往斜下砸落,明明整个脑袋向下后脑勺对着球,居然不偏不倚砸在球上。
看客们登时沸腾了:还真有这种才艺?这算是神龙摆尾?
这一砸,让神针眼前一花,让神针之前的努力变成缘木求鱼,虽然临危不乱,当即急停,可惜身子吃不消,向下滑落。
再说家园,正经的前手翻,应该是手脚接棒完成站立,脚去砸球去了,没法完成支撑的重任,两腿分叉,手在地上运劲,接一个侧翻,滚在地上,跟着滚接爬,边滚边爬,连滚带爬,还是要起来。
善意的第三方本来想鼓励他的却见神针先前着地的单掌已经上扬,不但下滑之势止住,整个人已经直立起来,喧嚣弱了大半,不少人扼腕叹息。
小七那些后盾人还在叫:“拿的到!”
善意第三方想说拿的到毛线!
“撵到就有!”
善意第三方想说首先你要能撵到。
球再次弹地,神针已经开始降速,虽然几经波折,最终还是压制了刁民无理取闹。
听得场下有个熟悉的声音喊:“小心!”
粉光闪现,在如雷的欢呼声之前撞到了皮球。
然后才是小七她们的尖叫声,紧跟着是群众的喝彩。
神针听到“小心”手已不自禁抬起来,那道粉光来袭的时候,本能一伸手,纯熟的手法和他制空的本事一样经过千锤百炼,一伸手家园的衣襟在手。
神针身经百战,他可不是为了罚下去才上手的,逮住东西,用了三四成的力量,打铁还需自身硬,小动作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在争取到的时间内能够等到对方更大的失误,最终闷声发大财,就足以让任何裁判选择性失忆。
神针虽然不是专娃,却通晓专娃战斗的原理,尤其是防守领域。足球这个游戏只要较真,大同小异,一寸长一寸强才是硬道理,寸许的角力就像那些成为社会常识的灰色空间一样,一些不地道的手段大家是默许的,裁判可没有法官那么多美国时间,而且足球实战就像社会现实多的是灰色空间,电光火石之间的裁定往往是事后的总结,而不是即时的明细,但是前提是你得赢。
赢就是拿到球。
一来就用大力,把人给掀翻,球还没拿到,那是彻彻底底的输。
用柔柔的力道,稍加干扰,有立功的机会为诱惑,对手多半不肯倒,力道够柔他也不能倒,只要在最后一瞬用正道拿到球,便是彻彻底底的赢。
柔度很重要,力道太猛,不想倒也得倒,但是太柔也留不住对方。为此刚柔并济是必须的,柔度不够,诱惑来凑。最重要的是迎头赶上,做好最后的门面工作,不然任何称职的裁判都不可能帮你翻案。
神针是个中老手,他那力道寻常人都不好意思倒,甚至有假摔的风险,何况还有一马平川的眼前利益。只是刚抓着衣襟,他就发现这是匹烈马,赶紧发力,然后就被家园拖着跑。
善意第三方也忍不住了:“冲啊!”
“甩掉他!”
大家被压抑了太久。
严格意义上,耗油伶遛和真正的职业球队有云泥之别,每个耗油伶遛人和高高在上的足球大人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是刚才后盾追赶被完全压制的情形,那份绝望感让每个蝼蚁般的素人感同生受。
自己活在这世上不是和后盾人一模一样么?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期望着天罚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那么渺小,那么卑微,那么无助,唯有祈祷,甚至觉得后盾追赶有些不可理喻——你们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们呢?
然而隐藏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真的就这样了吗?
家园一马当先,好像那希望之光,现在希望之光就要被扑灭,谁人能忍?
小七他们便听到外人的爆喝:“爆了他!”
“上啊!”
力道早达到神针所能触及的极限,寻常人早已倒地,便是家园也被这拉扯激得暴怒,怒吼声中他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球明明就在不远处,速度已经给降下来,最重要是自己就要倒下。
“啊!”
最后的怒吼,身子还在向前,神针的妙手已经被甩脱。
惊恐至极的神针照着家园已然失去重心的背影放铲。恐惧让他释放出全部力量,让他失去理智,完整的对人不对球,只想着不给对方一丁点前行的可能。
家园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
“红牌!”
“去死吧杂碎!”
善意第三方是脱口而出,后盾人却带着满腔的怒火。
家园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场下的后盾人上半场被教育过,愤怒之余多看了中线附近待命的公务员一眼,嘴上不饶人,但不敢越雷池半步。
场上就近的后盾追赶人就要冲过去把神针围住,要保护后防领袖的耗油伶遛人因为理亏晚了半拍,大便尖锐的声音后发先至:“都给我站到!”
队魂就是队魂,令行禁止。
“想救家园?那只有一个办法!赢下来!”
扒了摸忍不住小声吐槽:“真不愧是草根最抠门的主,什么叫只有一个办法,这也算工伤,合着一毛不拔就全指望赢球奖金?”
卫佳皇叹道:“不管怎么说,这节奏带起来了。全场在给他们加油打气。”
扒了摸笑道:“想到了当年汉武岛之战么?”
卫佳皇仰面向天:又没有雨。而且人家争气得多,非但没有落后两球,半场还领先两球。
口里说:“野球场的声势,叫破喉咙也就这样。再说了,粉苹果闹得最凶的时候还不是卵用没有。”
扒了摸乐了:“提粉苹果是秀资历么?”
大家来加油这对场下的后盾人倒是好事,现在妖女们忙着照料替补们搬下来的家园,加buff的重担被善意第三方直接揽过来。
小凉声音虽然没有大便那么尖锐,死球时候的存在感也差很多,但他会借势:“这下真的站在全体人民的对立面了,我们要当好这个反派,告诉他们现实是什么样的。而且省得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
神针自然被罚下。
简单的急救,妖女中不乏高手。操作后,后盾替补里有个医生,用手机操作傻瓜也能做了初步诊断。手机上的诊断书外行看不见,大家关切地问医生:“怎样?”
“正常情况要养半年才能上场。”
有后盾人皱眉道:“那可不行,家园全家人都指望着他踢球来养的。”
小七叹道:“原来大批说只有赢球才能救他是这么个意思。”
周遭一下变得沉默,倒是一字并肩王冷笑道:“莫把人性想的太美好,他就是抠。”
不少后盾人赶紧点头,没点头的也觉得银老三说的是大实话。
小七正色道:“人性确实不美好,可大便不是人。”
银老三想说不是人难道是便便么。
小七想到正是这个外表上看很弱鸡的小男人,把过得暗无天日的大家带到了阳光下。
“他是个变态。”
银老三等人都傻傻地看着她,不知道七姑娘这是什么路数。
七姑娘嫣然一笑:“变态也有善良的一面。而且他不虚伪,不然我们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离散?”
说完踏前一步,来到银魔的面前:“银老三,你还走吗?”
银老三知道这话最起码有双关,他还有脸,所以不敢答。
七姑娘更进一步:“如果失败,你会舍我们而去——不对,不要那么沉重,我换个问法。”
银老三耐心等候,只是并没有等太久。
“今天输给了耗油伶遛,你会离开后盾追赶吗?”
银魔心中一凛:她果然看出来了。
银魔看着她,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爱情滋润了一般,俏脸更添光彩。
“很难回答?”
要踢球的后盾人有些紧张,都知道他对球队的重要性。
银魔看向场上那个矮小的男人。
那个明明是个矮冬瓜却自称什么双塔的无耻男人。
无耻狡黠吝啬而有趣,因为有趣,虽然并非第一志愿他也不愿割舍。现在他开始真正得战斗,那就没有毛病可挑了。
“从今天起,后盾追赶就是我的主队了。”
二百六十 后盾追赶是我的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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