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却无与之相对应的杀意。
    魏东方把手枪放下，淡淡道：“看来你明白了。”
    叶欢的面色平静如常道：“你说过的，命案要把精力放在凶手上，前提是要先区分凶手，我不否认洛飞杀了蒋兴邦，可单从凶手的定义而言，蒋兴邦一样是凶手，他先开的枪，意图谋杀洛飞！”
    “他被骗了。”
    “没错，蒋兴邦在洛飞懈怠的时候开枪，以为能轻而易举的得手，却不知枪里装的是没有弹头的空包弹。”叶欢当初在和赵伟闲聊时，得到了空包弹的灵感。
    蒋兴邦开了两枪，两发空包弹。
    如果能击发第三枪，那就能射出致命的实弹。
    案发后，蒋兴邦的配枪被带走核查，发现里面剩下的全是实弹，也就不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射出去的是两发空包弹。
    当真是精确到极点的设计。
    算准了洛飞面对突变时的反应速度，以及他近距离一枪毙敌的能力，结合起来是不可能让蒋兴邦有开第三枪的机会。
    而在现场发现的弹头，无疑也是通风管道里的人留下的。
    在装上消音器和弹壳回收装置后，从通风口伸出握枪的手，朝着墙壁打两枪，伪装出是蒋兴邦开枪留下的弹头。
    这才是不让蒋兴邦亲自带枪进去的原因。
    降低洛飞的戒备心只是幌子，用来欺骗蒋兴邦，让他意识不到自己其实是被用来嫁祸洛飞的牺牲品。
    在洛飞枪杀蒋兴邦后，心神必然处于极度的震惊中，却明白自己中了圈套，成为了一个无法辩解的杀人凶手。
    绝望和不甘充斥在洛飞心头，他以为是蒋兴邦诱使自己开枪，不惜用性命来陷害他，惊骇于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
    洛飞上当了，无法挽回的陷入了死局。
    逃跑成了求生欲下的唯一选择。
    洛飞开门离去时，又迎面碰到了沈知离，他开枪射击，应该是故意射偏。
    对于洛飞如此反常的行为，叶欢目前还没想明白，也许只有等遇到洛飞，由他亲口揭开谜底。
    客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魏东方的那一枪估计是炸锅了。
    俞鸣远冲在最前，脸上流露出少有的彪悍之色，用标准的战术突击动作，翻滚进了客房内，连人都没看清，已经双手持枪怒吼不准动。
    后面跟进的两个刑警也想大喊，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原地愣了三秒后，满脸悻悻地退了出去。
    俞鸣远望着泰然自若坐着的魏东方，以及笑而不语的叶欢，冷汗刷刷冒了出来，整个人完全懵逼了。
    “魏厅，我……”
    “不怪你，我刚才不小心开了一枪。”魏东方小声提醒道：“俞局长，你的枪……”
    “啊？哦，对不住！”俞鸣远手忙脚乱的把枪收好，若非魏东方提醒，他的枪还指着对方，万一碰到走火，那可就彻底完犊子了。
    不过即使没走火，敢用枪对准刑侦之神，也够俞鸣远吹嘘一辈子了。
    当俞鸣远退出客房时，他一边抹着冷汗，一边嘿然傻笑，难得勇敢一回，虽然结果像个白痴一样，但身先士卒的作为，应该能留给魏东方一个好印象。
    以后只需魏东方一句好话，俞鸣远就能摘掉代理二字，成为真正的东平市公安局长。
    俞鸣远前脚刚走，秦白若就出现了。
    叶欢心里一沉，他从秦白若的脸上看到了隐忧和无奈，脑海中的一个糟糕想法恐怕会得到证实。
    而不等秦白若开口，魏东方已经问道：“人找到了？”
    “嗯，技术人员现场进行了指纹比对，结果是完全一致。”秦白若声音中透着几分惊怒道：“尸体是在一处工地上被发现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工地上的一个包工头打得报警电话，已经排除了嫌疑。”
    “知道了。”魏东方一脸平静，他所谓的知道了，其实根本就不用秦白若的汇报，便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秦白若找到的那具尸体，正是藏在通风管道里的人。
    洛飞想要清白，通风管道里的这个人无疑是决定性的关键。
    叶欢清楚这一点，可连提都没提，只因在他看来，精心设计出这场嫁祸阴谋的人，断然不可能让这么重要的人证落入警方手中。
    不过万万没想到，灭口竟然发生在半小时前。
    叶欢和魏东方就是在半小时前来到了万豪酒楼。
    也就是说，有人可能是故意选了这个时间，把重要证人给灭口了。
    这算什么？
    赤裸裸的挑衅行为！
    秦白若的惊怒也是因为这点。
    策划枪击案阴谋的人，在用灭口行动向魏东方秀了一把存在感！
    或许从一开始，幕后策划者就清楚嫁祸洛飞的手段瞒不过魏东方。
    甚至认为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对魏东方没用！
    于是，幕后策划者不玩阴的，他直接把牌亮了出来，用一副至尊无双的明牌，一个天衣无缝的阳谋，挑战刑侦之神的无上地位。
    蒋兴邦死了，通风管道里的人也死了，涉案的核心三人只剩下了洛飞，试问谁还能证明他的枪击是正当防卫？
    叶欢不禁在想，前面两件伪装成正当防卫的案子，背后是否也有枪击案策划者的身影。
    魏东方能够揭穿伪装的正当防卫，那在真实的正当防卫面前，他是否有能力去证明吗？
    这个案子的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可带给人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秦白若的脸上就反应出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情绪，喃喃低语道：“魏厅，接下去……”
    魏东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石雕一般，让人无法窥视他内心的情感。
    可在这种沉静之中，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力量，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抗拒。
    “没事了，后面交给我就行。”魏东方轻声说道，温柔的语气如微风拂面，给人一种舒适安心的感觉。
    秦白若郑重点头，她信任魏东方，甚至超过了信任自己。
    叶欢注意到了魏东方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好像是在笑。
    原本冷淡的面庞在这一抹笑容下，犹如高山之巅的雪莲缓缓绽放，又似初春静止的小溪蓦地破冰，天地一霎间都失了颜色。
    明牌？
    阳谋？
    魏东方的笑容似乎是在诠释一个真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手段都是徒劳，如同镜花水月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