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回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虽然不能提审宋晓萱，但可以先了解一下她的工作情况，从中判断她和上官瑾是否如短信中所描述的那样，一直处于被压迫的状态。
    而关于医学规培生的现状，近几年曝光出了极多的负面信息。
    各地医学规培生自杀的事件频发，表面是用工作压力大来解释，内幕真相却不得而知。
    医学规培生是指那些在完成医学本科教育后，继续接受为期三年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的毕业生。
    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是一种系统化、规范化的培训过程，旨在提高医学生的临床技能和医疗水平，为其未来的临床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病人的健康生命全由医生决定，因此严格化的培训很有必要。
    可随着很多医院为了节约人力成本，医学规培生渐渐变成了免费劳力。
    没日没夜的加班，拿着低廉的薪资，已然成了一种常态，付出和获得完全不成比例。
    求学十多年，卡在最后三年的规培生上，即使明知天天承受着不公平的压迫，在能否实习转正的压力面前，试问又有几个医学规培生敢于反抗？
    不断曝出来的自杀事件，似乎成了医学规培生们最后的控诉！
    上官瑾的命案已经被严格封锁。
    消息万一传播出去，必然会在社会层面上造成轩然大波。
    叶欢找到了宋晓萱科室的医生护士。
    几番询问之后，得到了无不是对宋晓萱的同情和赞扬，说她是一个吃得起苦的好女孩，只是性子太弱，比较容易受欺负。
    听到‘欺负’二字，叶欢明白其中的潜台词，甚至可以想象到其他医学规培生的境遇。
    不敢说人人都是上官瑾这种禽兽，可手上卡着医学规培生转正资格的导师们，难道能做到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如果不能把公平做到彻底，医学规培生们相互之间可能会产生恶性竞争，医院这种救死扶伤的神圣之地，又会有多少见不得光的龌蹉和卑劣呢？
    叶欢心中长叹。
    宋晓萱不会是第一个，上官瑾也不会是第一个，他们只是这种不健康的制度环境下的牺牲品，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叶欢管不了这么多，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上官瑾的命案背后真有隐情，会不会是有人在对医学规培生制度发起挑战？
    如此的话，倒是十分让人期待。
    “你好，警官……”
    “嗯？”叶欢刚想离开，找地方去买新手机，忽然被一个小护士拦住了去路，指着自己问道：“你是找我吗？”
    小护士估计才刚卫校毕业，最多十八九岁，看上去无比稚嫩，绞着双手紧张道：“我看到你出示了警官证，又在打听晓萱姐姐，所以才……”
    叶欢心道我出示的是顾问证，不过医生们还算识货，倒也十分配合询问，他看着小护士一脸纠结的模样，语气缓和道：“放轻松些，我是警察，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说出来，我一定能帮到你的。”
    小护士闻言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脸色顿时轻松不少，却没有立刻说明来意，小心翼翼地朝周围看去。
    叶欢笑着使了个眼色，走进了不远处的消防通道。
    小护士跟了过来，当关上了消防通道的大门时，她终于开口道：“警官，晓萱姐姐是不是出事了，我今早见到她藏了把手术刀在身上。”
    “你确定？”
    “我肯定没看错，当时还想和晓萱姐姐打招呼的，可她走得很急，我就没搭上话。”小护士一脸不安道：“当时晓萱姐姐脸色很差，看上去像是哭过。”
    “谢谢了，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叶欢笑着鼓励了一句，心里并无太大波澜。
    上官瑾在短信里胁迫宋晓萱去他家里，当然不是为了悉心教导学生，那种恶心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宋晓萱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自己会遭遇什么，带上一把手术刀，应该是出于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
    可换一个角度来说，既然知道有危险，又为何要去？
    上官瑾胁迫不假，又何尝不是一种利益交换，只要宋晓萱屈服，转正自然不成问题，上官瑾也不敢吃干抹净后不管。
    那些胁迫短信，也会成为宋晓萱反制上官瑾的把柄。
    从利益上说，现在上官瑾死了，宋晓萱的规培生转正反而又失去了保障。
    在这起命案中，有一点很耐人寻味。
    法医报告中说了，宋晓萱的处女膜是新鲜破裂，也就是说她的自卫反杀不是一开始就发生的。
    按照常理，宋晓萱带了手术刀过去，必然一直处于戒备状态，若是想好了要反抗，怎么会在付出清白代价后才自卫呢？
    反抗不及时？
    手术刀不在手里？
    其中的各种细节不得而知，宋晓萱只要表示自己惊吓过度想不起来了，那这些问题也不足以推翻正当防卫的认定。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叶欢在命案现场就说过的。
    上官瑾是被一刀必杀！
    宋晓萱的同事们都说她性子柔弱，她的身子也十分娇小，胳膊细的仿佛一捏就碎，手术刀在她手里，真能这么轻易把上官瑾杀了？
    贯穿心脏的一刀。
    同时要具备不俗的力量和准度。
    在被上官瑾侵害的过程中，又刚遭受了清白被毁之痛，宋晓萱难不成化悲愤为力量，小宇宙瞬间爆发了，否则实在不敢相信她能做到。
    叶欢是倾向于命案现场有第三人介入的。
    关键现场没有任何第三人介入的痕迹，监控视频里也没有人出入过。
    叶欢脑子里有各种人间蒸发的谋杀手段。
    可思来想去，没有一个能对上号。
    到底是哪里没注意到呢？
    小护士看着陷入沉思的叶欢，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清澈和纯真，她嘟起了嘴，似乎在表示被忽视的不满，声音尖尖道：“警官，你还没说晓萱姐姐怎么了？”
    “机密！”
    “切……”小护士恨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上官副院长也没来上班，他又是负责晓萱姐姐的导师，我看一定是……”
    叶欢严厉打断道：“恶意造谣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小护士委屈道：“你走后，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叶欢傻眼了，他只是来了解情况的，忽略了医生们可都是高智商群体，稍有风吹草动，再结合一些客观事实，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这下完犊子了。
    叶欢来这一趟，搞不好会打破警方对命案的消息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