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朵朵死了。
    死于坠亡！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了大范围的关注，网络上的各种谣言层出不穷，甚至有人猜测是警方为了尽早破案，害死一个无辜女人来当替罪羊。
    社会上的反应迅速且激烈，让为人向来低调谦和的市公安局长蒋兴邦暴跳如雷，听说用了十几年的解放牌陶瓷杯都被他摔烂了。
    其实在确定欧阳朵朵坠亡后，蒋兴邦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立刻封锁了消息。
    毕竟一个嫌疑犯死在了市公安局，无论是什么缘由，对于警方而言都算是一件丑闻。
    而之前的陈婉坠楼案和林雅婷虐杀案，若非官方强势插手，严禁各大媒体推波助澜，估计早就闹出满城风雨了。
    现在前来警局自首的欧阳朵朵突然死了，这会让普通群众怎么看？
    网络上的各种言论发酵之后，必然会让公众对警方产生极大质疑，政府的公信力也会受到沉重的负面影响。
    蒋兴邦已经顾不得谁把消息泄漏了出去，散播速度又为何会如此之快，他现在必需要尽快压下事态，并给予公众一个妥善的交代。
    “洛飞，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给你半个月假期，你好好休息一下。”蒋兴邦找来洛飞，没有兴师问罪，反而给予宽慰。
    洛飞是欧阳朵朵坠亡唯一的目击者。
    当然，换一个角度去看，洛飞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蒋兴邦说给洛飞放假，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换成别的警员，少不得进行严格的看管审查。
    洛飞沉闷地‘嗯’了一声，似乎还没有从欧阳朵朵的坠楼中缓过神来。
    黄昏已至，血色的残阳洒落最后的余晖。
    在世间即将陷入黑暗之时，洛飞突然开口道：“蒋局，你可以把我停职，我真心愿意接受组织的审查，可欧阳朵朵她……”
    蒋兴邦沉声打断道：“市里已经下达了死命令，二十四小时内一定要平息舆论风波。”
    洛飞听出了蒋兴邦语气中的不可抗拒，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平息舆论风波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结案！
    欧阳朵朵来警局自首，她又拿出了确认为凶器的染血手术刀，同时具备无懈可击的杀人动机，那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是杀害林雅婷的真凶。
    当警方拿出充足的证据表明欧阳朵朵是杀人犯后，那她死在了警局，又或者死在刑场，似乎也就没多大区别了。
    公众只会说欧阳朵朵罪有应得，至于她是怎么死的，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但是随着欧阳朵朵的死亡，案子真该结束吗？
    还有与之关联的陈婉坠楼案，依旧把凶手认定为有恐高症的林雅婷吗？
    另外最严重的一点，欧阳朵朵揭露出的人口失踪案，某个隐藏极深的大人物，说不定才是几起凶案的导火索。
    洛飞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可面对当前无法抗衡的阻力，他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胜算的孤勇者，即使无所畏惧，也只能接受现实。
    因为除了他，似乎所有人都想要结案。
    夜幕不知何时已经笼罩整个天地，乌云蔽日，遮挡了星光和月色，只剩下了吞噬所有的黑暗。
    “蒋局，我回去休息了。”洛飞转过身，脸上虽然暗淡无光，但比起浓墨一样的黑夜，他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深沉。
    蒋兴邦从后面拍了一下洛飞的肩头，意味深长道：“好好保重，我等你归队。”
    洛飞嘴角扯动了一下，没有给予回应。
    “等等……”蒋兴邦喊住了就要走出办公室的洛飞，语气严肃道：“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要相信我，相信组织！”
    洛飞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抬手随意地把门关上。
    而在关门的一瞬间，洛飞耳边隐隐传来蒋兴邦的叹息声，眼角还瞥见了对方充满无奈的表情。
    世间不顺心事十之八九，即使堂堂市公安局长，可能也会身不由己的作出妥协。
    北大街上的一处深夜烧烤店里，换了一身便装的洛飞，找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了下去。
    他没有点菜，因为有人已经点好了。
    “别说话，先喝酒。”洛飞拿起酒瓶往桌角一磕，瓶盖掀飞，他仰面痛饮起来，一副要把自己干醉的模样。
    一醉解千愁。
    不过以洛飞的酒量而言，啤酒只配用来漱口。
    可当洛飞豪爽万分的干完一瓶啤酒后，他的脸不可思议的红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概说的就是洛飞现在的状态。
    “我被变相停职了，你这个顾问也干到头了。”洛飞望着把自己喊过来的叶欢，从桌旁地上拿起了一瓶啤酒，递过去道：“今晚这顿算是分别酒，你继续去当图书管理员。”
    叶欢笑笑道：“我从不喝酒。”
    “不够男人！”洛飞在酒精的作用下，露出了少有的痞相道：“别让老子看不起你，今晚不喝的话，你就是个娘们！”
    面对洛飞的咄咄逼人，叶欢丝毫不生气，只是脸上笑容渐渐散去，淡声道：“我不介意陪你喝分别酒，只是怕……你喝的是断头酒！”
    “你……”
    “生命可以结束，但不应该在酩酊大醉的情况下。”叶欢把酒瓶从洛飞的手中抽了出来，神情异常冷静道：“我不会说什么宽慰人的话，只是你确实是悲观了。”
    洛飞眉头紧锁成一团乱麻，浑浊的双眸中却有一丝光亮在闪烁。
    半个小时前，叶欢给洛飞打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不要从大门离开，那里堵了数十个记者，等待着给他送去各种问候。
    一个有杀人嫌疑的警察，若是在遭到记者逼问时，反应即便只有那么一点的过激，绝对能引爆热搜榜单。
    于是，洛飞听从了叶欢的建议，从警局北面仓库的运输通道离开，并来到了这家烧烤店。
    叶欢主动提出请客夜宵。
    洛飞有些惊奇，同时也暗自作出了决定，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
    原因很简单。
    洛飞不想拖累身边的人，在今后的日子里，他可能会遭受严重的威胁。
    不过叶欢好似已经洞悉一切，一句断头酒更是直接道明了洛飞处于的危险境地。
    “欧阳朵朵死了，她在我面前选择了自杀。”洛飞抢过那瓶被叶欢拿去的啤酒，猛然往嘴里灌去，他真心想为这个可怜的女人醉上一场。
    叶欢轻叹道：“我本以为你多少会怨恨她一些。”
    “怨恨？”洛飞大喘了好几口气，脸色涨的通红道：“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怨恨她！”
    叶欢嘴角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缓缓举起道：“为了你的没有资格，值得我陪你喝上一杯。”
    “干杯！”
    洛飞拿酒瓶与叶欢的纸杯一碰，瓶口送到嘴边时，他犹豫了一下后，把酒瓶放回了桌上，缓缓道：“她死了，她和我说过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可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叶欢又用纸杯碰了一下洛飞的酒瓶，微笑道：“干杯不喝，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洛飞一口饮尽剩下了小半瓶啤酒，看着叶欢也把纸杯里的啤酒喝完后，才开口道：“你说的对，欧阳朵朵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说过什么不重要，问题是别人怎么看。”叶欢的眼眸变得十分深邃道：“没有人会认为，一个自首的女人，并且要求和刑警队长单独相处的女人，只是为了跳楼自杀。”
    洛飞默不作声，脸上带着苦涩。
    “有人会想，欧阳朵朵一定告诉了你什么事情。”叶欢感概一声，幽幽道：“她说完就去赴死，临终之言必然非同小可，欧阳朵朵是用自己的命，换来一出惊心动魄的无中生有！”
    洛飞一脸阴沉道：“无中生有为的是敲山震虎，虎豹豺狼们忍不住的，不把事情弄清楚，晚上睡觉也不安生。”
    叶欢十分赞同道：“欧阳朵朵死了，答案只能从你身上去找。”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让知道答案的人闭嘴就行。”洛飞冷笑着补充了一句：“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那你……死定了！”叶欢第三次举起纸杯，故作惆怅道：“来，敬你一杯断头酒。”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