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不能再审了。
    以他现在这种‘舍身取义’一般的精神状态，审下去只会进一步加深他的执念，咬定自己就是杀害林雅婷的真凶。
    洛飞终止了审讯，从头至尾没有和秦白若说上一个字。
    秦白若没有严刑逼供，她的审问方向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谁都能看出，王强即使是凶手，也只是一个受人指使的杀手。
    所以，洛飞只能沉默，用无声的方式，宣泄着对秦白若的不满和质疑。
    办公室里，洛飞，叶欢，陈兵，孟婷四人都在，可空气好似凝结成了冰块，压抑的让人心寒。
    而王强才刚顶罪，又一个坏消息紧随而来。
    与王强一起的那个绑架未遂犯，向警方提供一个重要信息。
    林雅婷被害那天，他和王强曾前往南山别墅，只是半路上汽车抛锚了，他呆在原地等拖车，王强则是叫了一辆出租车，说是自己一个人先去。
    如此一来，王强可能真去过南山别墅。
    洛飞本来还想找出王强的不在场证明，让他的顶罪行为不攻自破，现在有了同伴的佐证，反而让他的嫌疑变得更大。
    “南山别墅西面一公里的公路上，监控拍到了王强从出租车下来的影响。”陈兵拿出几张放大的照片，放到了洛飞面前的桌上，又道：“十二分钟后，他又出现在那条公路上，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陈兵吐了一口气，严肃道：“王强在监控里前后出现的间隔时间，与林雅婷死亡的时间段重合。”
    孟婷猛然上前拿起照片，一张张仔细看过后，无奈道：“确实是王强，可他戴了遮阳帽，挡住了额头的位置，无法确实是否受伤。”
    洛飞默默抽着烟，仿佛失去了痛感一样，任由发烫的烟灰掉落在手背上。
    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了王强，证据链甚至达到了闭环的标准。
    而能证明王强清白的证据呢？
    本可以成为证人的同伴在等拖车，一顶遮阳帽又挡住了伤口的位置……
    一个个似巧非巧的发生了。
    洛飞看了眼一直默然无声，独自坐在旁边思索的叶欢，想起他不久前说过的一句话。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巧合的背后，必然是算计和阴谋。
    换言之，有人在暗中操控，要把王强送上断头台。
    这个人是谁？
    洛飞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个人影，当凝神想去看清面貌时，却发现是一张张狰狞的鬼脸，伴随着一声声恐怖的奸笑。
    谁？
    谁在操控全局？
    这个人的企图到底是什么？
    “陈兵，孟婷……”洛飞终于开口道：“你们去找舒悦，她怎么样了？”
    “她不在市里，二天前坐飞机去随州了……”陈兵低声问道：“洛队，需要联系当地警方，把她带回来吗？”
    任斌既然找上了李雯雯和方怡，必定不会放过舒悦，她突然离市，或许是被吓跑的，也不能排除其它原因。
    洛飞沉思不语，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洛队，有人来警局，说是要见你。”
    “谁？”
    “他说自己叫任斌！”
    洛飞豁然站起，在门外警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外面的接待大厅，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安然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
    “任斌！”
    安静的等候区里，洛飞的一声叫喊格外刺耳，一种微妙复杂的情绪充斥其中，好似积蓄已久的情感，正处于喷发的边缘。
    任斌眼皮一撑，伸出食指和中指，优雅的架了一下那副斯文的金丝眼镜，淡淡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洛飞不明所以，他的记忆中，自己从未和任斌接触过才对。
    直到身后传来声音，他才意识到任斌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可一点不想和你见面。”叶欢用玩笑的口吻道：“你是来自首的？”
    “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来自首，但绝对不是现在。”任斌的眼里带着欣赏和惋惜，缓缓道：“第一次见到你，我的直觉就告诉自己，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你的眼光不行，宁愿留在这些废物警察身边，也不帮我办事。”
    洛飞被当面嘲讽，竟然不为所动，没有流露出半点生气的样子，好像忘了自己也是任斌口中的废物警察之一。
    “哦，不好意思，洛队长当然不是废物，只是手下人办事不力。”任斌看着洛飞，又瞅了眼叶欢。
    叶欢叹气道：“你才说我是一个难得的人才，紧接着又说我这个手下人办事不力，这一夸一贬到底什么意思？”
    “办事不力分两种。”任斌笑容里带着一丝讥诮道：“一种是有心无力，另一种是既有心也有力，却又偷偷藏了点小心思。”
    “任老板，你这挑拨离间的水平不到家啊！”叶欢心中暗惊，他对案子确实有不少想法，可任斌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所隐瞒呢？
    任斌起身走向叶欢，他的步伐十分沉重，鞋底与大理石地板发生响亮的碰撞声。
    当他站定在叶欢身前时，面色突然一沉道：“叶欢，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陈婉？”
    叶欢怔住了。
    陈婉坠楼案的凶手是林雅婷，这已经是铁案如山了，他还敢这么问，说明他认定林雅婷不是真凶！
    任斌的根据是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任斌为何会认为，叶欢知道真凶是谁？
    洛飞转头盯着叶欢，他什么话也不说，可炙热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相信任斌的话！
    他同样相信，叶欢知道杀害陈婉的真凶！
    “不是林雅婷杀了陈婉吗？”叶欢故作疑惑，硬着头皮反问了一句。
    “叶欢，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为了复仇，派人杀了林雅婷？”任斌冷笑道：“王强被抓了，案发现场有他的血迹，他又是我的手下，一切都指向我派人杀了林雅婷，对不对？”
    “嫁祸罢了。”叶欢直言道。
    “没错，确实是嫁祸，可证据和动机都有，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怀疑我吗？”任斌愤然指向了洛飞：“洛队长也知道有人嫁祸我，可他刚才看到我时，目光中还是忍不住有警惕之色，说明他对我是有所怀疑的。”
    洛飞依旧不说话。
    这时候的沉默，其实是一种默认。
    “叶欢，你知道我刚才从你眼神中看到什么吗？”任斌的瞳孔里波涛汹涌，嘶声道：“怜悯，没有丝毫怀疑之色，唯有深深的怜悯。”
    怜悯一个无辜的被嫁祸者！
    “你知道真凶是谁，才会确定我是被嫁祸的，从而不由自主的产生怜悯。”任斌声音高亢，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
    叶欢没想到自己眼神管理上的一个疏忽，竟然成为破绽被任斌精准的抓到了。
    “任老板，你想太多了，所有证据都显示，林雅婷就是杀害陈婉的凶手。”叶欢没打算交代，至少在弄清楚一切之前，他不会吐露真凶。
    “放屁！”任斌扯下了斯文面具，金丝眼镜背后的双眸中，好似流淌着狱海血池，满是残酷的血腥味道：“林雅婷若是凶手，她还想留全尸？我早就把他挫骨扬灰了！”
    任斌丝毫不掩饰他有杀人复仇的想法，却也更说明他没有指使王强杀了林雅婷。
    “任老板，案子是要讲证据的……”洛飞轻轻说了一声，他要弄明白任斌为何如此确信林雅婷不是杀害陈婉的凶手。
    “讲证据？好，我给你们证据！”任斌讥笑道：“林雅婷有恐高症！听明白了没有，恐高症！她有恐高症！”
    恐高症？
    叶欢和洛飞皆是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