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间。
周尧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到孔明月难得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朝他呲了呲牙,说:“不好意思啊……条件反射了……”
“没、没事!”周尧麻利地爬起来,装作无事发生,耳朵却通红,“继续吗?”
“继续啊。”
于是周尧又绕到孔明月后方,假装制住她,但他这次明显紧张不少,也没有用多大力气。孔明月配合他往后倒,一直倒到冷藏车边上,他马上意识到即便是他的身高和灵敏度,如果要维持背身进车厢也还是有点狼狈,何况还要拖着一个人。
“不对,不是这样。”周尧停了下来,“凶手或许有武器胁迫受害者,要么受害者就是出于某种原因自愿的,应该是受害者走在他前面,自己进的车厢。”
“同意。继续。”
孔明月走进车厢,周尧将她的双手掰到背后,却不知道拿什么捆,总不好真的拿手铐,干脆把她的袖子系在了一起。孔明月顺势坐了下来,假装手脚都被束缚。在这个角度,她可以更直观地观察这台冷藏车。
车子里面很干净,除了侧面和上方有几排挂钩之外,箱壁都是光滑的,而正是这几排挂钩极大的方便了凶手的布置,或许他正是观察到这点才有了主意。
当夜周秀芳在这里,嘴被贴住,无法求救或是求饶,她只能哭和无畏的挣扎。如果周秀芳再聪明一点,也许可以抬脚砸车厢,那个声音在夜里估计会很大。
于是孔明月试着双脚抬起跺下去,突然的一声把周尧吓了一跳。但周尧下一刻的反应是一只手做出撕开孔明月嘴上虚无胶布的动作,另一只手像是握着水瓶要往孔明月嘴里倒。
孔明月心念一动,说:“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制止周秀芳的某种行为,才给她灌水的?”
周尧蹲在孔明月身边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对。”
“哪里不对?”
“我给你灌水,你挣扎会更厉害,声音就会更大,我还不如一下把你打晕,反正我也是要杀了你的。”
“确实。”
现在孔明月最大的困扰就是,死者为什么会喝水。刚才在局里听陈礼说时她就觉得不对,她并不怀疑陈礼的判断,因为她了解陈礼,如果不是有把握就根本不会开口,更何况死者胃里确实有水。
周秀芳嘴上贴着胶布,也不可能主动找凶手要水喝,再说这也不合逻辑,谁在那个时候还能想得起喝水,而且如果凶手没有事先准备,也不可能杀人还自带水的吧。
“凶手事先就准备了水……”孔明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兀自嘟囔着。
周尧也反应过来:“给周秀芳灌水,是凶手必须要做的事。”
孔明月一下盘腿坐直:“为什么?”
“他希望警方会在尸体里发现没消化的水,他希望我们能意识到他是故意灌水的。”
“是种仪式感?”
“仪式感一定有原因的……”周尧站了起来,不自觉地咬着手指甲,在车厢里踱来踱去。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肾上腺素激增,心跳加快了。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有机会和罪犯隔空打心理战,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
上学的时候实习都安排在学校或者医院,接触的案例其实很少,据说之前有过去监狱政治处实习的,可惜周尧没有赶上。
他力排众议,从原先普遍认为更有前景的专业费劲吧啦转到心理学,就是为了今天。
就是想近距离看一看,那些罪犯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间,周尧脑中灵光一闪,他跳转回身,像只大型犬蹲在孔明月面前,双眼灼灼放光地说:“我有个想法。”
“说。”
“我觉得周秀芳肚子里那颗心脏的主人,现在在水里。”
听他这样说,孔明月刹那间明白了他的逻辑,不过随后还是露出了勉强的表情。
回到局里天已经黑了,孔明月让周尧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想法再说一遍,等周尧说完,其他人不约而同露出“你在逗我”的表情。
“咱先不说你这个想法靠不靠谱啊,”李毅说,“你也本地人吧,你应该知道凌江地跨长江黄河,到处都是支流吧,你说一具尸体在河里,咱就得去捞啊?把全市的警力都派给你也不够用!”
周尧挠了挠头,知道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所以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你能不能圈个范围?”就在这时孔明月突然开口。
“我……”
说实话,周尧没什么把握。他一犹豫,别人也就看出来了,纷纷开始低头干自己手里的活儿,不再搭理他。
“行,我试试,不过我得先找法医聊聊。”
“自己去找陈礼,她又不吃人。”顿了两秒,孔明月又补充了半句,“呃……就是有可能给你做些思想教育。”
周尧抽了抽嘴角,感觉不太妙。
不过既然大话都放出去了,他总得试试才行。
然而陈礼已经下班了,周尧等不及明早,就打了通电话。孔明月想拦住他,说陈礼应该在相亲,但没来得及开口。
电话打通了,陈礼听周尧说完来意,好像是跟对面的相亲对象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同事电话,问我人的心脏摘下来以后多久会烂”。
周尧在这一刻露出了和陈礼对面的相亲对象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样,你明天一早来找我吧,我也还要再看看。”陈礼转回来和周尧说,“反正这个点儿了,你就算想到什么,也得明天。”
“好吧。”
周尧挂掉电话,小声问孔明月:“她的相亲对象会在意她这个职业吗?”
“谁知道呢。”
“你男朋友会在意你的职业吗?”
孔明月乐了:“这一屋子没日没夜的人,哪个像有对象的?”
就在这时李毅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手里握着手机,喊道:“孔队,有线索了!”
李毅看了差不多一整天的监控,第一轮因为时间卡得比较晚,而且目标不明确,一无所获。等到孔明月第二次将时间往前提,并且提出出租车的想法后,他又一次对案发现场附近的交通探头和其他可能有用的监控进行排查,虽然还是没有发现周秀芳的身影,但确实在那个时间段找到了六辆来往的出租车。
他尽可能分析车牌,联络出租公司,找到这六个出租车司机,询问前一晚是否拉过周秀芳。前三个司机都否认了,第四个司机关机了,直到第五通电话,当李毅形容完周秀芳的年龄外貌,司机马上说:“哦,是有那么个大姐,我都跟她说了这个点儿那个店肯定关门了,她还非要去。”
看来司机还没听说这个案子,毕竟发现尸体的时间早,影响面不大。
李毅开了免提,孔明月两步上来,对司机说:“师傅,我们现在在侦办一起重大案件,需要您配合一下。您现在在哪儿,我们过去找您。”
好在司机还没收车,等他把车上的乘客送到地方之后,把车子开到了分局的门口。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整个案件小组的人一个都没回家。孔明月带着李毅出去,跟司机碰了面。
在给司机确认完周秀芳的照片,孔明月问了当晚的情况。据司机回忆,当晚他是在一片居民楼旁遇见周秀芳招手的,上车后周秀芳说了个地点,是离那个水产批发店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牌。但开到半程周秀芳突然又改口,说要去那家水产店,当时已经将近九点了,司机和她说那家店主要是做批发的,下午就没什么货了,这个点肯定关门了。
然而周秀芳并没有什么表示,司机也只好继续朝目的地开。司机回想起来,当时周秀芳确实心神不宁,他也有过刹那的疑虑,不过终归是没有多想。
后来周秀芳也并没有让他开到水产店门口,而是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突然叫停车。司机当时以为她是为了卡下一次跳表之前下车,还说干脆把表停了,给她绕到前门去。可周秀芳坚持要下车,司机开走前看见她拐进了楼群间的小路。
李毅并没有从监控中看到这辆车停在哪儿,只是在路口拍到经过。周秀芳究竟是在哪里下的车,这很重要,想着孔明月对司机说道:“师傅,您能带我们去一趟她当时下车的地方吗?”
“没问题啊。你们就坐我车,回头我再给你们送回来。”司机师傅很仗义。
“不用、不用……我们开车跟您后面就行,我们顺道观察一下周围。”
出发之后孔明月才想起来自己走之前应该交代一下,让除了值班之外的人先回家休息一下,她总是顾不上这些,查起案子她感觉不到累,就以为别人和她一样都不知道累。她也知道这样不对,于是让李毅给其他人发消息,让他们手头的事情做完就走。
“我最后看见她就是从这条路走的,之后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司机指了指一旁的一条只能走人的小道。
“我最后问个问题,”孔明月突然想起来,“她当时在车上用手机了吗?”
司机眯了眯眼睛眼睛,想了一下,恍然道:“你还真别说,她从来没掏过手机。临下车的时候,她问了我一句几点了,我还拿手机给她看,当时好像是九点十几分。”
“她没有和您提过借手机之类的吗?”
“没。”司机摇头,“她倒是看着我的手机有点愣神,不过啥也没说。”
孔明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麻烦您了。您先回去吧,我们在这边看看。等回头破案了,我们给您那个出租车公司发表扬信。”
“嗐,我不是图这个,你们也不容易,这大年底的。”司机转身上车,临走时朝他们喊了句,“提前说声,过年好啊!”
“过年好。”
司机开车走了,孔明月从手机里搜出电子地图,和李毅一起沿着周秀芳这条路走了进去。两旁都没什么灯,漆黑一片,脚下的地面还不平整,深一脚浅一脚。
只是孔明月丝毫不在乎,仍旧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因为她很清楚,支撑着他们穿过黑夜的正是刚刚出租车司机那样的普通人,他们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些普通人能安安稳稳过个年。
第7章 还原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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