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李治就恢复了笑脸，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就在刚才，谈到日后实行计划时候的困难，他的脸色都是阴沉的。
    不必怀疑，沈安真的在这个小小少年的脸上，瞧出了阴沉之感。就是那样的表情，让沈安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感觉。
    李治的内心比他料想的要成熟多了，正是因为思虑多，他才会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
    反复思量到底应不应该去做，做了之后，后果又是什么样的。要知道，他才只有九岁。
    这个年龄，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还是属于毛都没长全年纪，对于什么朝堂政治，人情冷暖几乎就没有什么正确的认知。
    这是很正常的，也是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得出的结论，还是比较具有真实性的。
    然而，今天，就在这个小小的灶房之中，李治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居然可以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思考的如此周全，这真是一项新奇的发现。
    这也就是说，以后两人交往的时候，对于很多事情，他可以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因为，你再做这样的行为就显得实在是太虚假了，人家小娃娃心里明镜似的，全都明白。
    你还在这里装，越装，越显得虚假，李治也是个有话不直说，偷偷藏在心里。
    并且用自己的观察结果反复的衡量对手的行为，说不定，在他说谎话敷衍他的时候，李治心里还在讪笑。
    呵呵，又装，以为我看不出来。
    意识到了这一点，沈安抚了抚胸口，再次为镜台难道选择庆幸，幸亏他今天对李治敞开了心扉。
    要不然，以这位小祖宗的心机，天长日久之后，难免不会和他生出嫌隙，而自己这边，明明已经把他得罪的透透的了，还以为自己在他面前掩饰的好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抬头看看李治的神色，天真之中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狡黠。
    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真是汗毛直竖，心虚的很。这个小子，绝对做得出来秋后算账这种事。
    “其实，我是这样想的，”幸而他早有准备，应对起来一点不费力。
    李治也很给面子，他亦有一种感觉，今天的沈安，也就是重新登上马车，返回沈宅的这一段时间开始，他的身上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相比以往，沈安的话更多了，而且这些多出来的话语，并不是全都为了蒙骗他。
    敷衍他，而是有很多有用的内容，一些是本来就不需要告诉他的，他也没有隐瞒。
    一些是他本来就准备告诉他的，而现在，他说的更清楚了些，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并且把还没有实行的事情，也全都交代了，甚至是自己的退路也说的很清楚。
    不得不说，这样稍显反常的行动背后，反应了他不同的心境。李治虽然还尚年幼，但是，他已经有了很好的洞悉人心的能力。
    有的时候，这就是一种天赋，天生的情商高，没办法。
    “在给陛下进行清创之前，我会找一些同样的病患，给他们先进行数次手术，见证一下效果，也改进技术。”
    “等到手艺精进，确实没有问题之后，再为陛下清创，我想，这样做，是更加稳妥的选择。”
    李治眼前一亮，他好像明白沈安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说，要先做实验？”
    他忽然想到，此前沈安制作炸弹的时候也是如此，先是做好了几个炸弹的样品，然后找到空地荒地试验，看看效果，之后才决定要不要生产更多。
    现在看来，在清创术的这个问题上，他仍然想如法炮制，先检验效果，再实行到父皇的身上。
    “对对！”
    “殿下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沈安亦笑，李治的表现让他内心更加确定，这个娃娃，心思不简单。
    这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他都想到了。
    “之前，诸多事宜都没有准备齐全，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把所有的计划全都透露给殿下。”
    “还请殿下谅解。”
    李治点点头，谅解，他有什么不谅解的，两人虽是朋友，可说到底也是不同的人。
    沈安不可能把心中的秘密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别说两人还有君臣之别，就算只是平民百姓之家的朋友，相互之间也一定会有秘密。
    这是肯定的。
    “你既然已经有计划，那我就不担心了。”
    “而且，如果能先找几个伤员进行救治，效果好的话，也算是救了他们的性命。”
    沈安心有戚戚，要不说，几人相比，李治还算是个善人呢。别看在处理朝政的时候是个白切黑，一到其他的事情上，他就还有一些良心。
    良心这个东西，在像李治这样一辈子没有见识过世态炎凉的皇子身上，绝对是稀缺的品质。
    为什么要可怜那些受伤的将士？
    他又没有上过战场，见识过刀光血影，只能说，这就是一种天生的怜悯之心。
    年仅九岁的李治，就能够具备这样的品质，着实不易。
    “殿下真是思虑周全，既然殿下也同意，那等到工具都做好了，我也就开始物色伤员尝试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也不需要再隐瞒了，再者，这里说不定还需要李治帮帮忙哩。
    “可以，你的计划我觉得挺好了，等到时机成熟就认真去做吧。”李治一直都盯着酒坛子，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有几分敷衍的意味，不过，沈安因为着急提要求，所以也没有太注意。
    以至于，李治身边跟随的梁英，也渐渐着急起来，抖动的拂尘，就是他心境的最好代表。
    这个沈郎君是怎么回事？
    殿下都表现成这样了，就差舔舌头，吞口水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是说这白酒是吃的吗？
    说来说去，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结果呢，正经事是一点没有提到。
    当然了，按照晋王殿下的爱好，清创手术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很感兴趣的。
    不过，这件事说完了之后，沈安就应该进入正式的话题了，这个小少年一向是很会办事的。
    这一回，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是不是故意的？
    他身形保持不动，眼珠子却一刻也没停下不时看看沈安，又看看李治，真是为他们着急。
    心灵不相通啊，他也只能干着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