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停下，杨老师率先下车，在她的身后，一车厢的“人”跟着下来。
    此刻这些与许夜一起参与“灵修课”的客人们，已经完全的“蛇”化了。
    它们走路全靠爬，匍匐着在地上前行。
    皮肤下，有一层黄黄的，类似于蛇皮的东西。
    皮肤被撑的很薄，几乎要挡不住下面的蛇鳞。
    人类的身躯变成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壳，壳下的东西马上要破出来了。
    现场只有两个正常人。
    许夜是因为没有参加之前的活动。
    【泡池区守则八：泡澡的顺序是淋浴—搓澡—泡汤—汗蒸，顺序一定不能错。】
    这条规则被标为重中之重，甚至在进入温泉之后，也会有工作人员不断的提醒。
    淋浴，将身上表面的泥污冲走。
    搓澡，把身体洗的干干净净，毛孔打开。
    泡汤，汤里的“矿物质”作为蛇卵的存在，它们具有一定的自主性，会主动钻进人的身体里。
    汗蒸，毛孔再次打开，进一步加深蛇卵在人体里的寄居。
    这些蛇卵进入人体后，会有一个蛰伏期，等一段时间后，逐渐吞噬掉本体。
    所谓的疗养课程里的那些项目，为的就是加速蛇卵吞噬本体。
    每个人初始进入温泉，手牌里拥有差不多两千积分。
    【第九温泉规则四：每天晚上，工作人员会定时进入客房结算，请确保手牌上的余额，足够支付当晚的房费。】
    每当你消费一个可以加速蛇卵的“疗养项目”，手牌里会扣掉一定的积分。
    当你手牌的积分所剩不足以支付当晚的房费，说明你已经病入膏肓，被蛇卵吞噬的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也用不着继续住酒店，浪费资源了。
    蛇，本就应该有蛇自己的去处，怎么可以占用人类的酒店呢？
    ……
    许夜下了车，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座山头上。
    天空乌云密布，站在上面俯瞰下方，能够看到连绵的山峰，以及大片大片的绿色植被。
    再往上，有一条平整的土路连接到山的最顶端。
    杨老师沿着土路向前走：“现在能告诉我儿子在哪里了吧？”
    “我把答案写到了列车底部。”许夜开口。
    列车底部……杨老师眼神闪烁，这意味着她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看到答案。
    她的任务没有完成，起码要等她把一群“蛇”送到指定的地方，再下山找到那辆列车。
    “你最好没骗我。”她咬着牙说道。
    杨老师看起来年纪四五十岁，身形不胖也不瘦，红色马甲下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
    即使如此危急的时刻，她也没像其它人那样大喊大叫，更没有飙脏话问候许夜亲戚……冷静到可怕。
    许夜都不由得赞叹一声：“你这么聪明，和其它人显得格格不入了。”
    “那当然。”
    说起这个，杨老师眼底的愤怒更深了，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我之前做人事的，年薪五百万，后来嫁到这个村子里。”
    杨老师这个人事，和普通公司的不太一样。
    她专门为一些直销机构和保险公司拉人头的，招聘新员工在里面做个代理啥的。
    看似是代理，其实员工进入公司，经过一系列的忽悠，先自己购买几十万的产品，再拿出去卖。
    至于最后能不能卖出去，就看每个人的本事了。
    反正这些人只要买东西，杨老师都能收到提成。
    事情的转折点就在她的爱情上面，杨老师是个厉害的人物，她赚足了钱，也看惯了所谓“成功男士”的虚伪。
    杨老师想找一个“小男人”，不需要赚钱，每天在家给她打扫卫生，回来后捏肩捶背什么的。
    这样的男人好控制，更适合她。
    她想的很好，可杨老师洞察人性，谈了好几个之后，发现对方都是奔着自己钱来的。
    那些虚伪自私的男人，心里无不存在着大男子主义，不甘心像个女人一样，安分待在家里。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征服杨老师，接盘她的事业。
    如此过了几年，杨老师都快对找另一半绝望了，他现在的丈夫出现了。
    他是真的不爱钱，只爱自己，且老老实实待在杨老师身边。
    于是有一天，杨老师跟着这个男人回家省亲了，再也没机会出去过九龙山。
    “我的眼光没错，他确实不爱钱。”此后，杨老师每次想起当年的种种，都会忍不住暴走：“尼玛的，整天生存在小村子里，压根用不上钱啊。”
    杨老师是个向“前”看的人，她在意识到自己“栽了”，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村子后，就不再反抗了，安安心心嫁给现在的丈夫，生了孩子，还凭自己优秀的能力，为整个九龙山做出巨大贡献。
    七年前，她的丈夫死了。
    也是，作为蛇族的奴仆，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类，死了才正常，杨老师对这个男人的死亡并没有多少难过。
    她现在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儿子卫大树。
    许夜走在她旁边，指了指山顶：“你看，如果蛇类是迫害人的恶魔，你就是助纣为虐的伥鬼。甚至你比他们更可怕，因为你终究是人类。”
    “你帮着诡来迫害自己的同胞。”
    杨老师对此没有任何愧疚心，她舔着脸说：“我一直都这么干的。”
    从前，她作为人事，忽悠无数员工加入传销，害的他们家破人亡。
    现在，她帮助一群人进化成蛇，也是家破人亡。
    过程有变化，结局却大差不差。
    两人已经走到最顶处，地面上有大大小小的水潭，一共九个，中间的面积最大，卫广化成原本的“蛟”形态，窝在水里。
    除了卫广，每个水潭里都有一条类似“蛇”形态的生物，它们大小，颜色都不相同，头顶上有两个小鼓包，或长或短。
    其中一只，和被他装进碎片里的“美杜莎”很像。
    许夜比较了一下，卫广的头上鼓包最大。
    它也更接近“龙”的形象。
    杨老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恭敬的开口：“龙神大人，新一批的龙子龙孙已经带过来了。”
    池子里九条蛇各干各的，没人搭理她。
    似是知道这样的场景，杨老师习以为常，又恭敬的朝前方磕了个头，快速跑下山去了。
    她很急，非常急。
    既着急自己儿子的情况，又隐约感觉，今天的山上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不是自己的身份能够参与的。
    她要找到儿子，带着人，远远的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