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前世的城市”的句子，好象是描述一种人与城市的缘分，也许是一篇爱情故事吧，说的是城市，其实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具体内容记不清楚了。如果问我前世的城市是哪一个，我想，在我所去过的那么多地方，只有昆明那个城市。现代城市的建筑都差不多，给予人的印象也大致差不多，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非具体的对比，纯粹感觉。当你来到那个城市，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而说不清具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好象你曾经生活在这地方，一切虽然都是初次见到，但感觉奇异的熟悉，如同爱情，爱，而往往说不清为什么爱，只是爱
    1.
    第一次来到昆明，是在1995年。当时所在公司推出了新的产品，一直打不开市场，于是组织了一批广告信涵，发往了全国各地。如预期所料，效果并不怎么明显，但还是有一些反馈的信息，最终昆明的一个四星级酒店跟我们订下了单子。在交货的时候，我与另一同事过去了昆明处理有关事宜及售后服务。工作按部就班紧张地进行，基本也还算顺利。虽是忙碌，但在那有限的空闲时间不觉又提起了笔，写了不少的诗，本来在那时候想放弃那个学生时代的嗜好，只是，莫名地有种不宁的躁动，那些文字不断从笔下流淌，好象是某种不可抑止的欲望，这是我前所未有的感觉。
    在那次昆明之行遇到了她，小舞。她是我那时另一位新来同事的小姨子，那次同事让我们捎了些东西给她。和她见面，一次是她过来宾馆取东西，另一次是在我们临走时候，她过来托我们带点东西给她的姐姐，一起吃了一餐饭。其间我同她说的话并不多，后来她说起我们那初次见面，说她感觉我那时有点羞涩有点内向。那时候的我，对她印象也不深刻，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想到，她和那个城市，会在我的生命留下深刻的记忆，也没有想到我会与那个城市结下了不解的缘分，将会一次一次地再访。
    虽然说是印象不深刻，但我一直爱不动声色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是职业的习惯吧，销售工作总要同人打交道。对于小舞的初次印象，她虽然比我大了一岁，但仍像大多年轻的女孩子可爱纯朴，说起话来带点孩子气的憨稚，额头挺饱满光洁的。那时候的我尚沉浸在上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伤感情绪中，虽然在那时事已隔了一年的时间，仍是放不下。在去昆明之前我去过一次广州，与那分手一年的前女友见了面，但只有沉默的尴尬，相见不如怀念。有时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在与前女友相恋的时候，就是脱不开身去广州看她，而分手以后，因为公务上的事情，频繁地去到那个城市。包括那次我弟弟参军入伍，分配驻守在南宁，想去探访，就是苦无机会，反而在他退伍以后，我才去了那个城市。有时侯不知道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是人与城市的缘分，冥冥中似有一线神秘力量在左右，生活里许多事情往往总是事与愿违，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1995的昆明，还没有予人那种繁华热闹都市的感觉，这里的人们有着其他城市少有的一种淳朴和真诚，街道的老树很旺盛很浓密，那时候是秋天，天气爽朗，格外清澄湛蓝的天空，洁白温柔的云朵，明晃晃的阳光底下，我有种空泛的浮动的晕眩感觉。
    2。
    真正与她接触的是我第二次来到昆明时候，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也是因为酒店用品业务来到这个城市。我同她的姐夫已经成为了好朋友，来往比较频繁，和她姐姐也渐渐熟络，所以耳闻了不少她的事情。这次来到昆明，和上次一样的，小舞的姐姐让我捎带了东西给她的家人。
    这次公务上的事情倒是驾轻就熟，空出不少时间，小舞陪我逛了昆明几个景点，那时候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他也一起去游玩。在那相处的不长时间中，我发觉我对小舞有了异样的感觉。但理性地告诫自己，那是不现实的，对自己说，不要去在意，让这种感觉顺其自然地淡化与淡忘吧。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对于她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过客。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到，什么时候离开。但，我仍是无法抑制我留恋的情绪。
    从来没有去想象过我未来的她是什么模样，只相信在我们相遇的那天，我就会知道了。
    昆明阳光依然灿烂，城市建设与上一次来到，已经有了许多的变化，渐渐有了繁华的大都会的感觉，只是老市区街道的老树被清除了不少，在那改造扩建以后的街道上行走，阳光更加刺眼，我低着头行走，偶尔抬起头望天，都要眯起眼睛。小时候爱望天的孩子，长大以后只是低头匆匆，渐渐地已经遗忘了他的天空，多年以后的一个下午，望天的他，眯着的眼睛似是敬畏的神态。
    3.
    同年，又去了一趟昆明，此行只是我一个人，参加一个行业产品展销会议，另外设立当地的销售代理。那时候，小舞与她男朋友感情上出现了些小问题。那时候刚好我也曾向她姐说过我对小舞的感觉，他们倒是鼓励我追求小舞，想来是对她男朋友是不大喜欢吧，或是跟我来往得密切了，与我更熟络的原因。我对小舞那个男朋友的印象倒是很不错，他与我同龄，有点少年老成的稳重，挺斯文淳朴的一个大男孩。
    而小舞也从她姐那里知道了我对她的倾慕，但如同我所了解的她，她不会因为这个刚出现的我而背弃原来的感情。这是我所欣赏的她，也是我能理解的她，但也正如我们都是对感情执着的人，所以她坚持她的爱，我也坚持我的爱。有些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有已经认识了多年一般的了解，这也许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小舞的父母待我很是热情周到，经常邀请我去他们家，拗不过他们多次热情邀请，去了几次。本来这次来到这个城市之前，我还有相见与不见好的踌躇，但是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感觉一切都无所谓，只要能见到了她，其它的都不重要。在那个家，感觉惬意的恬静和自在，平淡气氛里洋溢着幸福的暖意，每次饭后，我喝着淡香的磨锅绿茶，看着那些内容很一般的电视剧，聊着家常琐碎话题，间隙静静凝视着她，心里格外宁和，只想，只想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个刹那。
    她家所在的地方叫做五里多，我每次搭车去她家，总是跟司机说错了地名，将它说成是七里香。裸露红色砖块外墙的旧式建筑大楼，长长的小径，那小路边上的人家种植着各式花花草草。那里只是普通的城市一隅，但在我印象里，感觉有如席慕蓉诗句描述的，淡淡的，悠悠的，有如存在于记忆的久远时光。
    每晚我要回去宾馆，临走时候，她总是坚持着送着我走到路口。昏黄灯光下，清新夜风里，望着那地上拉得长长的影子，我们沉默地走着。她温柔垂首不语，间中抬头看着我轻笑，那浅浅笑容，那闪烁的莹亮眼神，成了我不眠夜里的星光，彼此的心事好象在那沉默里已经表白，我心里有种隐隐的疼痛，温柔地牵动。那条小路，好象很长很长，时间在这里变得缓慢，我心里希望的是那条小路永远没有尽头，我们能够那样子一直走下去。但那也是很短很短的路程，依依不舍也总要告别，每次告别好象将是永远的离开，坐上出租车，看着车子倒后镜渐渐远去的她，好象生命里有些什么在抽离。
    终于订下了归家的机票，临走前的夜晚，将我在昆明那些不眠夜里写下的诗句送给了她，知道她喜欢那日剧东京爱情故事，我将那些情绪的诗句题名为昆明爱情故事，尽管两者其实没有关联的地方。离开昆明是清晨最早的航班，那天早上，我诧异的是，上班经常迟到的她会早早来到宾馆为我送行，带来了一玫瑰花束，她的眼睛似是红了，也许是她太早起来了，休息不够的原因。
    后来听她的姐姐说，小舞在那个晚上写了许多的东西，但最终还是没有送给我。是的，她和我之间其实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无需言语，我和她都明了彼此的心意，和她，有一种似乎熟悉多年的默契，尽管我们深知的只是无法走在一起。
    飞机起飞了，我知道轰鸣里好象似是有些什么在撕裂，那一刻意识模糊。灰蒙蒙的天空，渐渐露出了刺目的阳光，飞机在慢慢爬升，我在机舱窗口俯望那红色的高原，凝重目光向栖留在这个城市的所有告别感觉如一次长跑之后的疲惫不堪，我，抱着她的玫瑰沉沉睡去了。那次我以为我将与这个城市永远告别，而从意味上，我那感觉也是正确的，我和小舞的故事从那个时候已经结束了，也许根本我和她之间并不算是什么故事，只是我的心情。
    4.
    为了抓住世博会在昆明召开带来的商机，公司准备在昆明设立办事处，同时开拓西南地区的市场，为了敦促公司这个决策，我耗了不少的心机，做了大量的筹备工作，除了是从公司发展的角度，其实更多的是我为了达成自己那小小的心愿。
    但也许是冥冥中的捉弄，上天在惩诫我的私心，前往昆明的反而不是我这个策划者。但过了半年的时间，公司在那边的业务依然没有半点进展，于是，经过一些环节的处理，我终于如愿以偿，再次来到那个城市，长时间定驻在昆明。
    我知道，这份感情，得到理想中的结果可能性很渺茫，结果也许也并不重要了，且我和她之间在上次离开的时候就早已定论，昆明不会再有故事，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表达的，或期望得到怎样的结果，我只是想最后再默望一眼。
    这个城市，有着淡淡的温情脉脉的气息，正如它那个“春城”的别称。渐渐地，我好象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城市，适应的程度好象就是我上辈子生于斯地。但，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流连他乡的过客，我沉默注视着，这个城市，这个我，如旁观者，洞悉一切，若置身度外的漠然。
    每天醒起临睡时候，在母亲寄来的佛像前点燃一枝印度香，没有许愿，没有祈祷，只是不语跪拜。
    在这个盛产鲜花的城市，每次出去闲逛时，总顺带买回一束鲜花，看着鲜花的含苞、盛开、枯萎、散落，感觉如同观望一个生命蜕变的历程，惆怅复惆怅。惆怅，如阅读小说，看书中人物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仿若是自己度过书中岁月般，掩卷时茫然若失。许是孤身客驿他乡，有点脆弱，心情有点空怅的缘故吧。
    大多时候的我是沉默不语，一个人居住在空荡荡的屋子，无法不沉默。总有许多许多时光片断在回放，匆匆忙忙那么多年，难得能缓步回望，只是回首依然是惘然。
    沉默里思念的，压抑不住的思念，不是小舞，不是菁，不是玉儿，也是她们，不，是她，那并非某一名字的她
    在这两年其间，小舞和她男朋友结婚了，当听到她的婚讯，我心里倒很是平静，像是听到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这次来到这个城市，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如果说想得到什么，那也不外是她幸福的笑容，无论是谁为她带来的，仅此而已。
    虽然在那个城市也曾遇到喜欢我的女孩子，然欠缺的不只是缘分，而是感觉，这也许就是缘分。一次，我去一单位办事的时候遇到一女孩子，她也是去那里办事，彼此也没有说上半句话，但后来她从我在那个单位里留下的电话号码找到了我，说我像是她以前的一个朋友，我在电话这端微笑着，轻摇着头：不是的，我不是的。我们都在寻觅我们熟悉的以前，但以前就是无法回头的过去时，已经永远失去的了，不会再有相同。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的来往，有一次一起出去喝茶，遇到她的一个朋友，模样和神情很像另一个小舞，但我只是静默地微笑，她不是她，我不想寻找替身，牵强附会只是欺骗自己。
    这个城市，川流不息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子，有那么一个沉默的我，静静微笑，默默注视，因为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一个异乡的过客，不会永久停留，来到这里只是守望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的结果。
    终于，我也应该离开了，在这个城市停留了两年时间之后，我回去家乡了。
    最后一次拜访这个城市，看望她和她刚出生的女儿，是两年前的时候。虽然我已经离开了那个公司，但还是帮他们处理了一宗工程的验收结算，毕竟那也是由我经手的业务，凡事好象都需有始有终，是我执拗了？那也无谓再多一次执拗。
    一个下午，无风的日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握着茶杯，抽着烟，望着吐出的烟圈，直射阳光下，高原稀薄空气里，烟雾诡异地凝聚，缓缓上升，久久不散。望着蓝色天空，深邃宽广的蓝，仿若一首无声的古老歌谣，沉寂中，所有的所有，似都是久远的漫长的，仿若前生的故事，平淡，熟悉，而遥远，也如他生前世。
    再见了，我前生的城市，没有形式上的告别，默默地，我知道，这是今生最后一次探访，因为，这次是为最后的告别而来的。
    昆明，前世的城市，所谓的缘分，也是仅此而已，到此为止。所谓前世，也就是遥不可及，无法触摸
    2002.10.17
    2003.03.29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