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朋友们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言语就有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方夏荷年幼的心上,有如实体一般,让方夏荷的心痛如刀割。
方夏荷想要争辩,一个人来到厨房,看着眼角眉梢皆是喜色的父母,问道:“爹,娘,在你们的心里,弟弟比我重要,对吗?”
方夏荷的父母听到方夏荷的这话,愣了一瞬,原本上扬的嘴角都因为方夏荷的这句话短暂性地掉下去,过了一会,她的父母才含混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和弟弟都是我们的心头宝,少了一个都不行。”
顿了一下,方夏荷的父母似乎没有察觉到方夏荷心情的低落,语气寻常地说道:“今天家里来得客人太多,我们两个忙不过来,你过来搭把手,先把碗洗了吧。”
命令的语气,方夏荷习惯性地服从。
可是洗着洗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却顺着洗碗的水流,一同滴落到充满油污的碗上。
原因无他,只是方夏荷在辛苦地洗碗,与油腻的杯盘碗筷作斗争时,眼角扫过窗外,却看到她的弟弟正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村里的男女老少团团环绕,享受着全村人的夸奖。
可弟弟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弟弟没有像方夏荷一样替父母承担家务,当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弟弟也没有像方夏荷一样长得漂亮动人,只是寻常的长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方夏荷的心里溢满了委屈,就像是沾满水的毛巾,轻轻一拧,便爆发出了无数的泪水。
一个昂贵的杯子在方夏荷的不经意间,掉落在了地上,化为了满地碎片。杯子碎裂的声音惊动到了一旁忙活的父亲,父亲的语气中也带上了斥责:“怎么回事?连个碗也刷不好,还把碗给打碎了!”
“弟弟为什么不用刷碗?”方夏荷并没有理会父亲的怒火,只是反问道。
父亲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偏心被戳破的难堪,反倒是不耐烦道:“弟弟才几岁?你好意思跟一个小孩比?你就是这么当姐姐的?”
不去解释问题,而是挑人毛病,让提出问题的人陷入自证漩涡,是上位者惯用的手段。
“我凭什么要事事让着他!我也是个小孩子啊!”方夏荷却没有中计,一下子就挑出了父亲的话语中的毛病。
“反了你了,还敢跟你的亲爹顶嘴了?”方夏荷的父亲用了一个万能的理由,只要搬出孝悌之道,没有任何一个子女愿意背上不尊重父母的骂名。
方夏荷只得沉默地低下了头。
就算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满,也只能接受残酷的现实。父亲事到如今都不愿意完整地听方夏荷讲完一句话,也并不关心方夏荷的心灵是否受伤,只要父权不受到威胁,那方夏荷的一切便与父亲无关。
方夏荷人生中第一次抵抗父权的行为宣告破裂。
回忆推进到了这里,方婶有些迷茫,这段弟弟出生后,和父母抗争经历固然痛苦且结局惨淡,但并没有卤鸭货出现,也并不能解决她眼下的困惑。
于是方婶继续往下回忆,她继续在回忆中寻找,找到了一处名为“不要打开”的回忆。看着上面血淋淋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却还是强硬地打开,让更多的污血流了出来。
这一次,方婶终于看到了,隐藏在了丑陋伤疤之下的回忆真相。
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美味的卤鸭货的呢?
大约是弟弟去了私塾之后吧,弟弟到了上学的年纪,被父母送去上学。而早已过了上学年龄的方夏荷,却早已跟父母学会一手利落的针线活。
用父母的话来讲就是:“一个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以后那不还是要嫁人的吗?婆家不会因为你识过几个字、读过几本书就高看你一眼,你要是不好好学刺绣、学女红,未来找不到好的婆家可别怨我们没教过你。”
方夏荷只得不情不愿地学会了女红,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到适龄的年纪,被父母嫁出去,讨一些彩礼钱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同样是被父母养育成人,为什么弟弟就不用讨彩礼钱?不用在出嫁之后被迫离开家门?
这些问题,方夏荷没有答案。童年的那段阴影,让方夏荷在大多数遇到不公平待遇的情况时,都会选择保持缄默,至少这样别人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无法因为她的质疑而对她发难。
正是方夏荷这般谨小慎微,激发了她的反叛心理,也最终让她酿成了大错。
这日父母在忙着做工,便让方夏荷去接弟弟下学。
父母难得大方地给了方夏荷一小把铜钱,让她在路边给弟弟随便买点吃的,免得弟弟挨饿。
方夏荷听话地接过铜钱,道了声谢。哪怕她并不是父母眼中这把铜钱的受益者,方夏荷却还是习惯性地低眉顺眼,为不属于自己的铜钱而道谢。
方夏荷来到私塾接弟弟下学,弟弟一脸莫名其妙地路过,连声招呼都没跟姐姐打。直到和同伴分开在了一个路口,这才原路返回,来到了方夏荷的身边。
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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