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回:小旋风计取羊渠,金毛犬命丧越隽
宋国大司马吴用,屯兵剑阁,被马谡所阻;多番设计,不能攻入;正是计穷之时,没奈何,升帐与众道:“某机断不明,使大军一挫于汉中,再阻于剑阁,三迫于阴平;孙新、朱富、石秀诸位兄弟,因我而败。然今之势,如骑虎难下,倘不早日收川,梁山大业必败。我欲同杨志、宣赞二位兄弟,引二万兵,再进巴西,寻魏延、李严决战。若得克谐,可断蜀军南北交通,大功在望;若不能胜,便自战死于沙场!”朱武、秦明等听他这般说,亦自无言。吴用点了两万大军,教杨志为前队,宣赞为后合,再寻旧路,往汉昌去。
李严、魏延两军,于阆中、安汉之地,屯兵待敌;闻吴用大军南犯,相计议道:“贼寇数路取川,皆被阻击,粮秣将尽。此一军若败,则西川安堵,汉业将复!”李严道:“贼军越岭而来,将军引军在前,某袭其后辎重,则不战自乱。”延以为妙计,遂引本部军,前往挑战。杨志不敢轻进,待吴用中军到。用笑曰:“魏延不过欲引我挑战,却分兵劫取后路。此等雕虫小技,岂能胜我?”便叫杨志只管到前队厮杀,又教宣赞,严密督防后路。杨志提兵,前取魏延,两个交锋十余合,延便拨马退。杨志麾军进击,汉兵退到山坡之上,一声梆子,乱箭雨下;杨志驱兵攻打,不能寸进。连冲三次,皆被射退。看看天晚,正欲扎营休息,两边呐喊声起,却是魏延引兵从小路下来,乘机偷袭。宋兵虽众,在这狭隘之处,各不能顾;延挥刀连斩数十人,冲得宋兵纷纷倒退,自相践踏。杨志急分开众兵,挺枪来迎。斗无十合,不敢恋战,押兵急退。魏延乘势追赶,一路掩杀。忽前面旌旗招扬,吴用统军到,先占住两边山坡,然后纵铁骑当先而来。魏延急列队抵御,宋兵势大,渐渐围上。延左冲右突,不能出围。到三更,却听背后杀声大作,李严统军前来。原来严本欲掩袭宋军粮队,却看宣赞防御颇严,遂改从小路来袭吴用中队。腹背夹击,宋军不能抵挡,被李严冲阵而过,接了魏延脱身。吴用看厮杀多时,不得便宜,亦不敢纠缠,教且屯驻。
次日,吴用取宣赞后队兵到,分杨志引本部,抄到山后夹击汉军;却被魏延引精兵突出,截为两段。待要往援,山头乱箭滚石劈头打下,山后李严亲督军马,两边修削,杨志损折不少兵卒,方才退出。吴用只得复回营修整。却又被李严分派士卒数百人,分作小队,四处点火呐喊,昼夜扰袭;严又亲引精兵,巡弋宋军之后,截杀小股粮队。吴用为护粮道,只得于沿途,险要处均设营寨,以备接应;却又被严引兵破了几个寨子,折兵数百。以吴用之才,本是聪明过人;然倡议入川以来,迭遭挫折,怨气难平;今番关心则乱,恨不得将魏延、李严当场擒杀,挽回残局,故而失了镇静;连设计策,均被李严、魏延识破。越发焦躁,更难平心谋划。巴西一路军,进退两难。谁知待到八月秋高,魏延、李严二军,竟弃寨而退。
原来小旋风柴进虽在襄樊,却也关注川内战局;闻吴用连番进兵失利,与林冲道:“加亮当初夸下大言,如今这般尴尬。然势成骑虎,西川不定,中原不保。我军与曹仁,拒战数载,难以骤解。今某欲前往白帝,会同徐宁、阮小五诸位兄弟,从水路进川,以助加亮。”林冲沉吟片刻道:“员外说的是。却须多少兵马?”柴进道:“交州兵五千足矣。”冲许之。柴进遂引兵至永安。此时永安好汉,薛永守住白帝城,徐宁、阮小五、郑天寿三个引万余军马,出云阳之西,拣选险要处,下了水陆二寨。川军在羊渠之东扎营,两边相距数十里,彼此攻伐,互有胜败。柴进到永安,与众人道:“西川处处分兵,欲使我自退,足见其无谋。今两军沿江上下对峙,彼易进难退,我易退难进。当先攻之,然后从中用计。”徐宁道:“吴班亦是西川老将,恐非易中计之人。”柴进笑道:“我自有安排。”遂先唤郑天寿道:“你在西川多时,于这巴东之地,山形熟悉;可领五百精干士卒,皆便装短刃,选取山间小道,潜伏而进,如此如此。”郑天寿领命去。柴进又唤阮小五道:“你引水军船百只,逆江而上,开到羊渠江面,作接应之状;待我军退时,便如此如此。”小五领命。柴进遂叫徐宁引六千马步军,大张旗鼓,沿江而上,赴云阳挑战。
西川刘阐、李劭守巴郡,吴班与马勋、王士、向宠等守羊渠。闻宋军水陆两路,并进挑战。吴班与众商议道:“闻梁山贼被困于剑阁、巴西,因此南路蠢动;我若迎头击溃,彼必势穷而退。”向宠道:“西川之地,易守难攻;我各守险要,敌粮运不继,终无力进取,此亦刘循大人之大略。今若贸然出战,设有不利,恐断送全局。”吴班道:“将军之言,虽则有理,然敌军临城下,倘使不战,自缚手脚,任他围我,终不利也。某自有计算,可胜敌军。”遂教向宠守城,令马勋领兵一千,从江南山间小道,抄袭宋军之侧。自同王士,领兵正面迎敌。徐宁兵到,两下交锋;战无半个时辰,吴班麾军后撤;徐宁却不追赶。吴班翻身再战,斗不多时,山头杀声大起,马勋引兵撞出;徐宁早有准备,便挥动旗号,招呼江上水师靠岸;不多时,水军战船纷纷来,宋军一部上了船,一部沿江岸朝东退去;徐宁自引数百骑,立马舞枪,断后交战。吴班看了,亦令一部军乘船顺流而下,一部军走陆上,随后追袭。
水陆两路,逶逦交战,看看将到宋军营前。忽然营头一声号鼓,柴进亲引军杀出。吴班奋勇上前,斗不多时,江上宋军水师,却把队形转过,反包抄川军之翼。阮小五部下水军,多在荆襄训编数载;西川军士,江上如何是他对手?阮小五自立于船头,两脚叉开,左手抱十数把鱼叉,右手着力,看准西川船上军校,一一挥出,无不穿胸洞腑,应手而倒。川兵大惧,小五又率十数个亲信壮汉,跃过船去,提刀乱砍。一场只杀得川兵叫苦不迭。前面诸船,多被宋军俘获;后面待要转舵走时,宋军快船,截入队中;更兼逆水,哪走得脱?川军无奈,只得停靠岸边,奔上陆路走。
此时吴班正引军与柴进、徐宁酣斗,却被自家水军溃逃上来。阮小五叫船上军士,一起下岸追袭压迫。吴班军马,反被冲乱。柴进、徐宁乘机麾军掩杀。吴班看势头不好,引军后退;此时从宋营到羊渠,数十里间,山陵后面,旌旗摇曳,不知多少兵马;汉军更是惊惶,多有死伤。王士奋力断后,被徐宁一枪刺落马下,结果性命。
吴班退到羊渠城下,宋军已压迫上来;急切间不得开门。向宠在城上看见,谓左右道:“贼军至此,必有埋伏。今若开门,贼军拥入,城不可保;若闭门,吴元雄军覆,城亦不可保。未若杀出城去,救了元雄,同回守临江。”遂令偏将召集城中百姓,在城头击鼓呐喊;自引城中精兵,开了西门,绕城却击宋军左翼。原来柴进令郑天寿伏兵城外,原欲等川军开了城门,便好杀入夺城;不料向宠反从城南杀出,恰好击住。两下一场厮杀,郑天寿那是向宠对手。眼看左翼军乱,急向中军求助。徐宁便要分兵救援,柴进厉声道:“沙场对决,千钧一发,岂有妄分兵者!”回令郑天寿:“拼死抵御!”郑天寿闻,咬牙道:“罢了,便战死此处也好!”纠集党羽,舍命抗击。向宠虽精战,一时也奈何不得。这边厢柴进叫徐宁挡住川军中路,自引精兵,转从东门攻城;又叫阮小五引百余壮汉,从水门下混入接应。战到日暮时分,羊渠城被宋军攻破,而宋军左翼,亦被向宠击破。郑天寿带伤十余处,身边只剩数十人。向宠、吴班看城已失守,遂西撤回临江。柴进、徐宁也收兵自入羊渠整顿。
次日,徐宁谓柴进道:“今既夺取羊渠,可更催发后军,前取临江。”柴进道:“非也。逆流溯江而进,与敌尺寸相逼,非兵家良策。今既得羊渠,可一面守御,一面分遣精兵,袭巴西之后。彼川军精华,正据巴西而与吴加亮对峙。今击之,必走;于是加亮可兵临巴郡,我计成矣。”徐宁道:“柴大官人此策极好。”于是柴进自守巴郡,检点了三四千精兵,令徐宁率领,袭取宣汉而去。
魏延、李严两军,正与吴用对峙,忽有探报,宋军从宣汉,进逼蒙石、荡头而去。魏延怒道:“吴班、向宠如何守江?今既为敌所乘,我后路空虚。当急分兵,据住二关。”李严道:“彼众我寡,又分前后而来,势有不敌。未若退守德阳,屏蔽成都,兼联结巴郡。”魏延怒道:“一退再退,待贼军合围,却往何处退?正方何其懦也!必欲退,某自引本部兵去守蒙石、荡头!”李严亦怒道:“为将当审时度势,岂可逞匹夫之勇!汝欲守蒙石、荡头,是自蹈死路;且势又不及,文长奈何以国家之兵,为此儿戏!”两个相争不让。魏延遂自引本部三千精兵,向东去了。李严看势孤,在周围山野,虚插旌旗。令部兵密退,却于半途,埋伏精兵。吴用闻蜀军两路退去,初时以为是计。后探得明白,遂大举进逼。却被李严伏击一阵,折了近千人;急整顿收拾,李严乘势退守德阳去了。
再说魏延到蒙石、荡头,诸寨已被徐宁所据。延怒,麾军攻打,不能得手。转思量,便引军走北路,抄掠宋军后续辎重。但徐宁既据要隘,准备齐全,不为所动。魏延计不成,索性提兵东下,反攻羊渠。恰好吴班、向宠亦从临江发兵东进。羊渠宋军,去了徐宁一路,抵挡颇有些艰难。亏得柴进调度有方,阮小五临阵发狠,郑天寿裹伤苦战,手足协力,方保城池不失。魏延、吴班、向宠正着力攻打,却又有警讯自西传来。原来吴用进兵安汉、垫江,绊住李严;却令杨志引六千余精兵,南下威胁巴郡。刘阐恐不守,急召东路诸军回援。魏延、吴班、向宠亦恐后路被断,只得西撤到涪陵。柴进、阮小五乃水陆兵进,占据临江;徐宁亦乘势南进垫江,同杨志合兵近万。此时乃汉新平七年,宋保义二年九月末,巴西郡诸县尽皆属宋。
吴用大半年奔波疲惫,终得一进,甚喜。一面令人往洛阳报捷,一面在涪水之西,聚南路诸将会议道:“自王师西征以来,贼众狡黠。今番得全取巴西,临巴郡,三万雄师,围困屡败之敌。收川之功,便在眼前。”众皆称善。柴进独道:“加亮,你原本策划,四路并进取川。如今南北二路安在?”吴用道:“北路是马孟起,闻报已迫近阴平、汶山;南路是蛮王孟获,于今消息只说‘鏖战’。未知胜败。”柴进摇头道:“南中一路四个兄弟,久在蛮方。今进犯川内,又无大兵阻挡。但言‘鏖战’,不知何处鏖战?”正说之间,忽神行太保戴宗自南中查探回来,说南中一路,大败亏输。吴用大惊,急听报来。
原来南蛮王孟获,因戴宗以南中全郡相诱;更兼杨林、周通、段景住、宋万极力怂恿,答允出兵。然毕竟数年之前,损兵折将,历历在目。故而口中虽应允,心下实踌躇。与其弟孟尤商议再三。尤道:“既是这般汉将要出兵,不妨叫他为前部。若胜了,我等随后取利;若不胜,亦不伤本族。”孟获深以为然。便叫杨林等四将,引本部二三万众为前队先行。获自与元帅金环三节、董荼那,起蛮兵二万为后队。留其弟孟尤守诸方。
杨林等四将既统帅大队出征,相议道:“建宁雍闿、牂牁朱褒、越隽高定,此辈豪帅,我等平日多有往来。可集中兵马,先取永昌。然后三郡自然平息。”于是一面飞书联络三处豪帅起兵,一面一拥而进永昌。永昌太守王伉,虽召集民兵,竭力抵御,怎奈贼势浩大。战有月余,郡府城破,王伉遇难。杨林、周通、宋万、段景住四个纵兵劫掠数日,又把财帛女子,献与孟获。自家在郡府中大摆筵席,每日纵酒狂欢,三更不散;日中高卧,好不快活。
如此过了十余日,这天照例是酒池肉林,逍遥快活。吃到半酣,段景住忽道:“诸位哥哥且莫只顾饮酒。宋江哥哥在中原作皇帝,出兵平川,叫我等相助。这里只打下一个永昌,离成都尚有许多道路哩。还是且进兵为好。”周通道:“他在洛阳当皇帝,三宫六院,何等快活。我等兄弟在这蛮夷之地苦了十数年,如何连畅快几日也不许?”宋万道:“段兄弟所言还是道理。且了解军情,再作计议。”遂令撤了酒。唤过偏将道:“建宁、牂牁、越隽,军事如何?”偏将道:“建宁雍闿、牂牁朱褒,皆已夺取城池。惟越隽一路,高定被马忠、吕凯杀败。”周通听了,哈哈大笑道:“这般没用的!那马忠、吕凯手下,也不过几千兵马,如何高定这般窝囊!待我兄弟前去!”杨林道:“周通兄弟说的是!”四个遂点起二万余兵,杀奔越隽去。
杨林等四人,本非将才;麾下汉兵,也是三凑**,有甚军机?不过仗着久居南中,生性彪悍,因此倒也士气如虹。十余日,赶到泸水之滨。前面却有战报,说建宁雍闿、牂牁朱褒两路,前去增援高定,又被马忠杀败,斩首数千。杨林听了,气的暴跳道:“无能之极!”便亲选了三五千精悍之徒,渡过泸水,杀奔越隽而去。
那川将马忠、吕凯,守把越隽,杀退高定、朱褒、雍闿三路豪帅。忽闻南中大众,汹涌而来。马忠道:“此辈贼众,胁勇而来,我若畏缩,更涨气焰。当迎头痛击,以挫其势。”遂点二千精兵,出城迎战。两下相交,杨林挡住马忠,川军奋勇,蛮军蛮横,斗了个不相上下。鏖战半日,两面山谷中鼓点大作,十余处烟火起来。蛮军恐有埋伏,阵脚不觉乱了。杨林心头一慌,拍马而走。马忠乘势掩杀,蛮军丢盔弃甲。追出十余里,西边烟尘大作,却是小霸王周通引兵来援。周通当先大叫:“谁敢与我交锋!”马忠便弃了杨林,去战周通。无十数合,通早已手乱;亏得身后兵马一拥而上抵住。两边混战,吕凯看敌众我寡,遂鸣金收兵。杨林、周通亦不敢再战。
当夜,梁山四个头领聚议。杨林道:“马忠果然厉害。不可轻敌。”段景住嚷道:“甚么厉害,我等有这许多兵马,一拥而上,他便是铁打汉子,也双拳不敌四手!”宋万道:“段兄弟所言甚是。明日我等分兵四队,轮番攻打,却看那马忠、吕凯如何招架?”周通道:“俗话道:多多益善。不如将雍闿、朱褒、高定三路军马,一起召来。更助声威。”杨林大喜:“此计甚妙。”
于是发出书信,召雍闿等三人,各引兵马到此。高定一军最近,接到书信,次日便来合营。其部将鄂焕,身长九尺,面目丑恶,武艺甚强。前番在越隽被川军乱箭射伤手膀,恼恨不已。无十日,朱褒、雍闿,各自引兵会齐。三路豪帅之兵,良莠不齐,总有万余名;更兼随营妇人、仆役,大营庞杂,熙熙攘攘,浑如集市一般。联营十余里,声威逼人。
马忠、吕凯在城头看见敌军云集,相议对策。吕凯道:“贼军虽众,尽是乌合。且各营号令不一。更兼人数既多,粮草必有缺憾。我等且坚守数日,待彼相互离心,寻隙一举破敌。”忠深然之。于是两人督率合城军民,严密防守,只不出战。那梁山四寇,及南中三豪帅,看川军不出,自以为得计;每日攻打,却又不能得手。
杨林与雍闿等尽皆粗豪,也不以为意。只是兵马众多,日费粮秣无数,免不得四处劫掠,夺了粮草,及民间财富,一队队运送到营中。马忠、吕凯看了,相计道:“破贼之时,便在眼下。”遂安排百余壮士,潜出城,扮作乡民、走卒,押粮入内。贼兵本无编制,更兼凑合而成,故无人发觉。又遣几个年长军人,扮作城中富户,乘夜出到贼营中,见杨林等,送上金帛道:“城中军粮将尽,市井谣传纷纷,都说马忠、吕凯欲弃城而走。我等皆是好百姓,特奉上金银,乞大王、将军入城之日,饶我等性命。”杨林大喜:“你等倒也乖巧。便饶你不杀,有何难哉?入城时,休忘了好酒大肉奉上。”周通道:“若有青春女子,亦莫忘留与大王!”老军唯唯而退。杨林、宋万等皆哈哈大笑:“周通兄弟贼心未改也。”周通怒道:“若说贼,大家都一般哩,偏生说我。”众哄笑而散。于是更不以为备。
次日二更时分,忽报城内火起,又报川军出北门而走。杨林等闻讯皆起:“定是马忠、吕凯焚烧仓库,弃城而走。今不要紧入城,恐粮草金帛皆被烧没了!”于是各引军马,都去抢城。反倒无人去追袭出城之兵。杀到南门,见城门禁闭;金毛犬段景住带了百余个精干喽啰,架起云梯上城。四下张望,不见一个川兵;遂下来开了城门,放入梁山军。雍闿、朱褒、高定三路军亦各自出寨,往城中拥去。各军尽是强豪,都想入城劫掠,在南门黑压压挤作一团,互不相让。不依队伍,至有相互砍杀。
忽然身后自家营寨之中,火光腾起;接着城外不知何处之军,抄袭而来。一时间,贼营中妇人老幼,哭声震天。贼军大恐。有的欲进,有的欲退;在城门口自相践踏,更是混乱。须臾,四座大营,先后点燃;贼营中老弱,四下哭奔。川军多少兵马,却绕城往南门杀来。贼军虽众,军心已失;在这黑夜之中,又无后援,又不依队伍,如何抵挡?惟抱头鼠窜。乱军中踏杀无数。杨林、周通、宋万等各自拼出武艺,闯到外围,那里还顾的上整顿军马,只是一路溃奔。马忠引数千川军,随后掩杀二十余里,平明方归。先前入城贼军,有数百不得出,被吕凯率众百姓,一一击杀。越隽府城内外,贼尸布满。金毛犬段景住被隔断城中,不能脱身;他尚要恃勇顽抗,被川兵弩箭射杀;朱褒在南门外落马,被自家兵士踏死,有降兵认出尸首。马忠、吕凯于越隽三战皆胜,前后斩获近万,所得辎重甲仗,如山堆积。马忠令将降人数百,尽皆正色儆告,勿再内犯,然后放归;却把朱褒、段景住等大小贼目数十颗首级,悬挂城门示众。
杨林、周通、宋万及雍闿、高定等一路溃奔,直过泸水方止。收拾败军,使人回探消息。得报朱褒、段景住皆死,杨林等三个好汉,不禁悲恸不止。便是雍闿、高定,亦有些兔死狐悲之心。两下相互埋怨,只得一面报与孟获,一面便驻扎下来。却又有放归的小卒,陆续回营,俱说蜀将儆言,于是贼人军心渐散。杨林等部下兵士,都思南归。计无可施之时,却巧神行太保戴宗奉吴用命,前来南中联络。杨林等以实情相告。戴宗因此回禀吴用。
吴用闻言,顿足道:“这几位兄弟去南中多时,莫非智谋也有减退?南中蛮兵,不下数万;奋勇北进,足动摇两川根本。今乃枉自损兵折将,不能寸进,实损梁山威名!”却看小旋风柴进微微一笑道:“军师,某有一计,可复起南中之兵。”吴用道:“柴大官人却有何计?”柴进不慌不忙,说出这个计来。有分教:南蛮虎狼动爪牙,西川英雄沥肝胆。不知柴进计策如何,请看下回。
第一百十八回说孟获蛮军复入川称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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