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虚虚地穿过层层帷帐,看到了屋子最深处的那个身影。
穿着一身熟悉的血红嫁衣,艰难跪在梁柱旁的“自己”,正在一堆碎瓷片之间,费力地磨着反绑在手腕上的绳结。
从另一侧那只完好无损的瓷瓶上来看,“自己”应当是在手腕被捆在梁柱上的同时,伸腿踢碎了一只瓶子,用碎片来试图割断绳结。
这样的场景,在那部灵异片中就有,只不过,自己所扮演的炮灰男三号,没能从大火中逃离,被活生生烧死在了冥婚的当夜。
明白这种可能性的当时的“自己”,在来到这么个诡异的地方后,肯定不会愿意这样坐以待毙地被绑在屋子内。
很快,伴随着一声绳索的落地声,屋内的“自己”挣脱了束缚,喘着气坐在了地上。
“他”的红衣被碎片割破了一角,虽然狼狈,可是“他”脸上惶恐的神色很快变成了平静,站起身,避开了地上的碎瓷片,探查着屋内的摆设。
这似乎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屋子,式样与灵异片剧组准备的古式宅子很像,但走进去之后,就会发现这里更大、功能也更齐全。最内侧有一架摇摇欲坠的婚床,帷帐之后,还有着锈迹斑斑的铜镜。
可是,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焦黑和尘埃,被无所不在的死气淹没,成了一座鬼宅。
秦之易跟随着“自己”的行迹,慢慢飘至门口,屋门外一片漆黑,就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似的。
终于,咯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屋门被推开,一片低沉的血红色天幕映入眼帘,一望无垠的宫墙与屋檐高台,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给人以沉甸甸的压迫感。
门外的“自己”低头看向地面,丛生的枯草与不知名的花藤纠缠其间,破败又诡谲。
然而这所有一切,竟让浮在半空的秦之易一瞬间有种震撼感,仿佛这里曾经无比宏伟瑰丽,而此时此刻,却因为某些原因成了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居高临下地望去,忽然看见不远处涌来了一团黑雾,那其中裹挟着无数浑浊的光点,仿佛眼珠、又似是鬼怪,与厉容周身那纯净的黑雾完全不同,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要提醒门前的“自己”。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那个“他”猛地转过身,望着远处压低的黑云,向着另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嬉笑声与尖叫声徘徊不断,方才还一片宁静的宫墙,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那个“自己”慌忙朝着最高的那片宫殿逃去,不敢回头去看追逐着的黑雾。
秦之易有种预感,仿佛那片高耸的宫殿之内,就是自己方才见过的那处大殿。他莫名有些期待,就算此时此刻的气氛紧张至极,但他总觉得,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危险可怖。
穿着血红嫁衣的身影,在长长的宫墙之间奔跑,终于,“他”找到了那片大殿的偏门,绕过两只巨大的扭曲水缸,爬上阶梯而入。
厚重的殿门关上,浑浊的黑雾一下子被隔绝。殿内的空气清冷过分,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就连烛火都没有点起,只有窗外透入的一点昏暗光线。
那个“自己”松下一口气,扶着巨大的圆柱,慢慢向内走去,摸索着触到了一支蜡烛,只轻轻一碰,它竟然自发地燃起了一朵温暖的烛火,昏黄摇曳。
“他”拿起烛台,似乎是对此十分迷茫,可是此时此刻有了光源,殿内不再显得那样冷清,“他”也看清了里面的布局和装潢。
简单到完全不符合宫殿外表的装潢,几乎让这个大殿显得空寂到诡异。正对着大殿正门的地方,有一座几乎废弃的高大主座,上面的帷幔和座垫完全脆得像层纸,一碰就能彻底碎裂,雕纹也被腐蚀得看不清了,而主座后方,隔绝屏障之后,便是堆叠的古旧书册和一张灰色的石榻。
秦之易倒吸了一口气,回想起厉容所说的自己“平常住的地方”,再对比现在的这座大殿,只觉得满是荒诞可笑。
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他所说的打扫和换家具,果然是真的。
若是不好好打扫一番,恐怕连白骨蜡烛和怪物烛台,都摆不下手去。
举着烛台的那个“自己”,绕着主座转了一圈,确认这里没有危险之后,便准备放松下来,研究研究自己到底是来到了什么地方。“他”走到侧殿那边,另外又点燃了几处蜡烛,将室内弄得敞亮了些。
忽然,秦之易听见了“自己”发出一声惊呼。
他下意识迅速飘了过去,就看到“自己”停在一处偏殿角落,惊魂不定地看着圆柱后,一团小小的人影。
一个最多十来岁的小少年,裹着灰扑扑看不出颜色的帷幔,正痛苦地微皱着眉,蜷缩在偏殿角落昏迷不醒。
少年的肤色几乎像雪一样苍白,呼吸微弱几不可闻,手上沾着帷幔上的灰尘,忽然,他极低声地呜咽了声:“……水。”
第22章 少年
就算事先听厉容提到过外表的问题,秦之易还是被这个模样的小少年惊到了。
更何况,自从他理解到厉容的身份体质与众不同后,就没有见过对方如此示弱的样子。明明厉容说他一直住在这里,为何会连生病了都没有任何人理会?
偏殿角落,那个“自己”注视着身份不明的小少年,慢慢后退了一步。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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