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吾本孝庄
天下归清,江山一统,大清皇帝皇太极携至爱荣宠一生的皇后海兰珠封禅泰山之后,并未急着返回京城,而是同海兰珠畅游江南,泛舟于西子湖畔,领略江山的美景,以磨练儿子们的名义,将政事交给不再出征的恒亲王叶布舒,实际上天下皆知叶布舒距离太子只差一个名分而已,满天下的人都在猜测皇太极会何时册立叶布舒为太子,使之名正言顺。
寂静得近乎于荒凉的院落,就连鸟雀都嫌弃,不肯降落鸣叫,我遣退了说着外面稀奇事情的丫头,不是不关心外面的事情,而是听皇太极宠爱我那绝代风华的姐姐——皇后海兰珠,听的太多了,多得耳朵都结成了剪子,以前每听一此就在心划伤一道,到现在心已经伤痕累累,却再也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那刻骨的欣羡,以及——无尽的悔恨。
“主子,主子。”
外面焦急的呼唤已经引不起我的任何的反应,不是多尔衮喝醉了,就是福林又闯祸了,或者还有逐渐变得刻薄疯狂的小玉儿,总之在这座几乎被封闭的郡王府里,没有一件的好事。
“别吵我,去找小玉儿福晋。”我不耐烦的吼道,外面的女婢犹豫了半晌,方低低的说道“主子,是福林阿哥被——被打伤了——”
福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也多有指望,多尔衮虽然已经无望,可是他若是争气,多同阿尔萨兰或者别的皇子阿哥们相处,也许睿郡王府还有希望,可是福林,太过的任性偏执,我的说话,他从来就没有听进去过,只是在惹了祸事后才来认错,一而再再而三,我也明白过来,他不会有任何的长进,对他的心也就淡了。
福林不可谓不聪明,也不晓得虽了谁,喜欢汉学,对于刚刚入主中原的大清来来,本来是好事,可是——可是福林却——我摇头苦笑,他从来就没弄懂,他已经不是战功赫赫的睿亲王独子,而只是落寞的多尔衮的儿子,平白得罪了堂兄弟也不自知,又怎能出头?
“让王爷去管,那是他儿子,以后福林的事别同我说起。”
外面重新静了下来,我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太阳从中天慢慢的落山,晚霞洒进了屋子,这一天就这么又过去了,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坚持多久,或者说我还得过上多久。
晚膳摆了上来,看着盘中的食物,我却没有任何的胃口,皇太极仿佛为了表现兄弟之爱,不曾亏待多尔衮,俸银爵米不会少一分,却也多不出额外的一丝赏赐,这种软刀子,往往比怒骂责打更伤人,我苦笑起来,那就是皇太极,君临天下的大清皇上。
“收了吧。”
我一筷子都没有动,让婢女们撤下了晚膳,坐在梳妆台前,我看着镜子里的身影,那是我吗?落寞孤寂盛满了眼底,眼角的皱纹是那么清晰,脸上的肌肤暗黄没有光泽,我指着镜子,自言自语“以前的布木木泰哪去了?”
镜子里闪现着一副一副的画面,去年江南出定,皇上设宴庆贺,繁花似锦,尊荣奢华,高座在后位上的海兰珠如同盛开的牡丹一样娇媚艳丽,时而同上前巴结的人谈笑,时而喝着懂事的儿子们敬上的美酒,微红的脸颊,微醉的双眸,谁又能看出她已经年近四十?
皇太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眷恋,刺伤了我的眼睛,在那一刻我也明白过来,再娇艳的花朵也需要男人精心的呵护宠爱,不,没有男人娇惯也成,尊荣,地位,权利,都可以让女人光芒万丈。
我摸着眼角的皱纹“海兰珠,我还比你小上四岁,小上四岁呀。”
拿起桌子上的盒子,扔向了镜子,碎片洒落在梳妆台上,我捡起一小块,攥到手中,看着割伤的手指流出来鲜血。
“海兰珠,我的姐姐,为何?为何?你是我的姐姐,阿妈既然生下了你,又为何还生下了我布木布泰?”
泪珠从枯井般的眼睛里滚落,在脸上留下几道湿痕,指尖的潮湿证明我的泪未干,还有痛还有愿,我压制不住的痛苦失声,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没有人记得,没有任何人会记得,是了,我不是海兰珠,皇太极能下令举国欢庆她的生辰,而你——却没有任何人记得,这命运公平吗?
冷,好冷,我迷迷糊糊得倒在了榻上,眼前浓浓迷雾散开,青青的草地,碧蓝的天空,远处的蒙古包,我这是回到了科尔沁?是科尔沁吗?
“生了,生了,大祭司所言的天降贵人荣耀科尔沁的格格诞生了。”
在族人充满敬意的目光中,我看见还年轻的阿爸举起了怀中的婴孩“她就叫布木布泰,是我们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
不,怎么会?我后退了一步,看见帐篷前站立着四五岁大面容发白的小姑娘,依稀看着眉眼像是姐姐,可是她却没有姐姐的骄傲亮丽,落寞的小身子缩回到了帐篷中,乌玛在旁边劝道“格格,那也是你的妹妹。”
我看着那个名叫布木布泰的小姑娘在父母哥哥疼爱下成长,她欢快,活泼,懂事,在她十岁的时候,她姐姐哈日珠拉嫁去察哈尔部,随后她听姑姑的劝说为了科尔沁嫁给了四贝勒皇太极,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她的姑姑成为了皇太极的大福晋,而她是皇太极府中最宠爱的女人,她的生活是那么的富足,幸福。
随着皇太极登上汗位,她成为侧妃,协助姑姑打理宫中的事情,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毕恭毕敬,而年少英俊的多尔衮,竟然对她心生爱怜,我看着多尔衮痴迷的目光,心中凄然,这种眼神自己多久没见过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吧。
我静静的看着梦中的布木布泰走向高位,期间虽然皇太极宠爱着她那守寡的姐姐,但布木布泰在姑姑的帮助下,生下了代表着黄金血脉的儿子福林,随后稍作展手段,她姐姐儿子就无缘无故的死了。
我很吃惊,皇太极真的爱那个海兰珠吗?为何,为何不像对姐姐那样,处处防护,我记起来了,姐姐不会让皇太极碰任何女人,姐姐的手段也不是她能比得上的。
皇太极去世,豪格多尔衮争位,布木布泰私下见了多尔衮,在皇后姑姑的安排下,她的儿子福林顺利登基,她母以子贵,成为大清的皇太后,进关之后,虽然福林同样偏执,她却熬死了姑姑,熬死了摄政王多尔衮,成为唯一的皇太后,没有人比她尊贵。
随后我看着她经历丧子之痛后,辅佐起了幼孙玄烨,是享尽尊荣的太皇太后,荣宠几十年,直到去世,她都活得很好,死后更是被康熙神话了,成为最出名,出色的女人。
“我是孝庄?我是孝庄。”
我猛然坐起了身,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双手抱着头,不,我不是多尔衮的庶福晋,我是孝庄,是大清的孝庄文皇后,我的儿子是皇帝,我的孙子也是皇帝,我?
“哈哈哈,哈哈哈,海兰珠,你抢了我的一切,你改变了一切,姐姐,你不是人,不是人——妖孽,你是妖孽——祸乱天下的妖孽。”
自从那日以后,我整日都迷迷糊糊的,仿佛沉浸在那个梦中,越是想要摆脱,那个梦却越是清晰,尊贵奢华的紫禁城,叩拜的众人,是那么清楚,我分不清何为现实,宁愿永远的沉浸在梦中。
“我是孝庄,我是孝庄。”我不停的重复着,我的床前人影晃动,低沉冷漠的声音传来“她怎么样?”
“回王爷,庶福晋——庶福晋郁气于心,仿佛又受了刺激,所以——所以神觉混乱,奴才看——奴才看是——不是中了邪,就是——就是疯了——”
“大胆,我是太皇太后,你竟然敢说我疯了?”
我挣扎着起身,扇了那大胆的奴才,怒骂道“还不谢恩,敢——敢——辱骂太皇太后,你大胆——来人——”
嘴被堵住,我挣脱不开,怒气冲冲的望着许久未见身形消瘦,隐隐透着酒气的多尔衮,他也不像记忆中,或者梦中那样,多尔衮老了,也被磨灭了英雄志气,他再也不是意气风发的大汗爱子,再也不是统领正白旗的睿亲王。
“刘太医,布木不泰中邪了,说得都是疯话,你别放在心上。”
太医揉着脸颊,眼中鄙夷一闪而过,摇头道“奴才不敢,王爷还是早些为庶福晋治病的好。”
多尔衮松开我,亲自送太医离去,隐隐的声音传来“太医,皇后娘娘仁德慈爱,不会不管布木布泰的。”
“奴才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请王爷放心。”
竟然用海兰珠堵住太医的嘴?我捶着床大笑起来“我孝庄,何时——何时这般憋屈?我——我——”
耳光落在了我的脸上,面前的多尔衮冷冷的说道“你还没疯够?你看看你这副样子,皇太极会要你吗?你连海兰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呆着,若是因为胡言乱语,牵连了整个王府,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抓住了多尔衮的衣袖,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说道“我——你——多尔衮,你应该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是皇父摄政王,都是海兰珠,都是她——她改变了一切,她是妖孽,妖孽。”
多尔衮身子一震,甩开了我的拉扯,冷冷的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摄政王也不见得保得住尊荣,兴许还会被挖坟鞭尸。”
我呆在了当场,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也做了同一个梦吗?浑浊的泪珠滚落,我将脸埋入膝盖中,喃喃的重复“海兰珠,我恨你,恨你,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本来是大清的太皇太后呀,那才是真实的,而眼前的这一切才是——才是梦——我是孝庄——有儿有女有子孙满堂的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
ps夜比较坏心,所以写了这篇番外,还有一篇番外,月底奉上,宣传一下夜的新书,汉武晨曦,洗完看得过眼的收藏一下。
番外吾本孝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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