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没有照以往那样绕道去唐弋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司。昨天我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今天实在是不知要如何面对唐弋。当我坐在车里，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副驾驶座，我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习惯了两人同行相处的时光，好不容易我才缓和了对他的偏见，现在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一到11楼，我假装不经意地经过设计部的门前，透过玻璃门，没有看到唐弋走动的身影，只有员工们各自安分地坐在座位上埋头工作的场景，张之曼一副悠闲的样子，巡视着各个人员，俨然把自己当作一位小领导自处。
    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我略有些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销售部，一坐到椅子上，盯着桌子上堆得挺高的文件夹，我一点想要处理它们的心情都没有。这要放在平时，我大概一两个小时也就完成，可是十几分钟过去，我只看了不到半页的内容就再也看不去了。我时不时地翻翻手机看看时间走到哪儿，却发现今天它走得格外地漫长。
    我烦躁地埋下头假寐，脑海里闪过的全是他的画面，挥之不去。
    得知唐弋到公司的那一刻，还是由办公室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这才惊动了我。
    那是唐弋第一次上班迟到，比平常晚了将近一个小时。我半开着门，看到屋外的员工全都站起身来观望设计部的动静。他们看到我出来，有的人吓得立刻坐回座位假装认真工作，但是仍然阻止不了充满好奇心的他们。
    我径直走向赵婷询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沈总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刚看见唐总监一进设计部就发了好大的脾气，隔着这么远我都能听到他在责骂那个张之曼。”
    “啊？”我不解，这又是为何？唐弋有必要当众这么责骂张之曼吗？我没好意思继续追问赵婷，只好吩咐他们不要那么八卦，赶紧坐回去处理事务。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是和李欣一起去的员工餐厅，我发着呆盯着米饭，用筷子时不时地搅拌着面前的饭菜。李欣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有心事？”
    “恩？”我闻声抬头看着她，见她正问我话，我没忍住心中的疑惑。“李欣，我问你件事。你知道上午设计部门什么事闹得这么大动静啊？”我难以启齿地向她询问，李欣倒是挺惊讶地看着我。
    “你还不知道吗？这事上午都在这层楼闹开了。张之曼那女人昨天不是四处炫耀鞋子的事嘛，深怕别人不知道是唐弋送的，顶着一个假的唐弋女友的身份在公司里作威作福，这下好了，被唐弋知道了，彻底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已经撤除设计总监秘书的职务，改作普通的小职员了。”
    李欣夹了口肉末茄子，直夸赞餐厅的大厨厨艺又精湛了不少，我听了她关于唐弋的一番话，顿时没了什么食欲，只是为了不让她有所起疑，我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不动筷子了。
    “这人啊就应该本分一点，张之曼被降职只能怪她太张扬，这下其他的女职员估计又得高兴一场了。”
    我难得听到李欣这么感慨的话，听她这么一说，耳边又传来了类似的细语。我发现周围坐着的女性成员无一不是在围绕着这一话题展开激烈的讨论，有贬低，有羡慕，亦或者是其他观点。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唐弋要是坐在这里又有何感想？是该高兴还是会烦恼？
    也对，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受女性的青睐，应该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吧。
    用完午餐，李欣要出去买点零碎的东西，我只好一个人无聊地往回走。这个时间点电梯里人很挤，我特意绕过这条道往楼梯走，就当是饭后消食。
    我只顾着埋头一步一步往上走，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男士的皮鞋才将我的视线拉回，我顺着那人的方向往上看，出现在我眼睛里的是唐弋那张冷漠的面孔，这表情很少见。我竟然不识趣地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半天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挡了他的去路。
    这气氛蛮尴尬的，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抓了抓头发，随口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说的简直就是废话，现在都已经一点多了，早就过了饭点，就好比阴天出门的时候跟朋友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无聊话题。
    我轻轻地咳了咳，以此掩饰我心中的尴尬。唐弋过了好久才吱了一声：“你挡道了。”
    我脸一红，立马挪着脚步往边上的墙壁靠了靠，让出一条道，他经过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一阵冷风刮过，随着他的消失，气场才渐渐平稳下来。整个过程我连呼吸都不带一个，完全被他可怕的气压镇住了。
    他是生气了吗？是因为张之曼？还是我的不辞而别？
    抛开张之曼这个主要诱因不说，我觉得他生气的有一小部分责任归咎于我。虽说今天他迟到我难辞其咎，可我并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错，既然是职场中的相处不算融洽的对头，再加上我本身对于他的偏见，我不可能长此以往地负责他的上下班。
    我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进行自我催眠，放下了心中那仅有的一丝愧疚，仿佛我没在楼梯里遇见过他这个人。
    下午总算是有精神开始处理文件，销售部例行的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会议一结束，陆氏集团那边就有人打电话过来通知我过去商谈销售预案的事。我接完电话急忙起身去桌上拿了我之前连续加班加点做好的计划书，本以为此次前去的就我一人，等我到他们公司时，才发现唐弋早我一步先来了。
    我愣了一眼，后来才想通，这也难怪了，陆氏的大小姐当然会竭尽自己的权利来为自己争取眼福。
    我所处的位置是陆氏集团临时招待客户的接待室，挺大的一间屋子，里面就坐着我和唐弋，还有陆氏的一些员工。一大张桌子隔开了两家员工所处的位置，对面坐着的陆氏员工，他们还能在等待中闲聊几句，而这一边我和唐弋两人，相处的模式就跟个陌生人似得，一句交流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种局面，只好盯着企划书的封面发呆。
    陆氏打电话过来通知的时候说得很急忙，我以为是很重要的事，连停顿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赶过来，可这倒好，到了陆氏的地盘也依然见不到正主。等了大半个小时，作为陆氏负责这个案子的主要高层人员也就是陆宁，才姗姗来迟，并且一丝歉意都没有。
    她踩着起码有十公分的高跟鞋高傲地走了进来，优雅地坐在首座，这才算是开始今天的正事。
    唐弋坐的位置离她近，自然而然地由他先开始介绍新产品的各项设计成果，我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他流利地陈述，陆宁已经陶醉于他的讲述过程，如痴如醉，等唐弋一讲完，众人都纷纷效仿陆宁的做法，鼓掌表示十分认可他的作品。
    可轮到我开始讲的时候，陆宁刚才的好脸色也立马消失殆尽。我一看这架势，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到演讲的地方，简单地开始介绍我的企划书，还没等我讲完，陆宁用力地合上文件，沉着脸地叫我停下来。
    一看陆宁这脸色，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立刻停了下来，静等她的解释，本来讲得好好地，其他人也表示出认可的态度，可这才讲到一半就无故让我停下来，其他在座的各位纷纷抬头看向陆宁，同样露出疑惑地态度。
    “早就听闻沈小姐是博雅里面升职最快的女性，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我看完你做的方案了，就这样子怎么能符合我的要求呢，麻烦你回去重做。”
    “可是陆小姐，我觉得方案里面确实是符合你的条件来写的，我不认为哪里需要重做的。”
    “你看第二页的第四行，这里我很不满意，还有其他的几行你就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倒好意思反驳了，不懂得要尊重投资方的意见吗？这样子产品怎么能在市场里取得成功？”陆宁变脸地很快，前一秒刚数落完我，下一秒就问唐弋是否有空赏脸跟她吃饭。
    我暗自隐忍着怒气，在这么多人面前没敢继续反驳陆宁的话，我明知陆宁是有意为难我，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将我数落得这么不堪，让我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再看唐弋，他也没有要帮我的意思，我只好重新把文件抱在怀中，尴尬地坐回去。
    这可以说是我在博雅工作以来最难以忍受的当头一棒，她说的那几条完全是按照先前商谈的条件拟定的，可今天却变着法子来说方案的不是，我是有理也说不清。
    会议一结束，我垂着头跟在一行人后面，其他人略表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也就没了下文，走得时候，唐弋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就被陆宁唤走，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也没心思去研究，陆大小姐存了心刁难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去，心里头难过得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走到陆氏集团公司的大门口一看，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霓灯初上，车水马龙，正是一派归家的繁忙景象。先前在招待室里面郁闷的氛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现在一走到外面才有种被拯救的感觉。
    看着不远处唐弋被陆宁亲昵地挽着手臂拉走，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于我的眼前，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难受，嫉妒就好像在我的心头重新浇了一层油，越来越旺。我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什么都看不清。
    我急忙跑向自己的车子，坐到驾驶座的那一瞬间，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尘封已久的压抑，顿时泪眼阑珊。
    为什么到头来会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