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看似礼貌周到绅士,可那张绅士表皮下,其实强势霸道不容分说。虽然他很少直白地去否认和反驳,但他总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按照他预想的轨迹走。
这三年来,她深有体会。
一顿饭吃下来,徐诗夏的余光在两个人身上就没下来过。
早些年婚礼,她远远见过周承琛一次,对他的印象就是冷,数九天的北风那样刮骨的冷,凉意直接渗到骨头缝里。
他记得那时候一整个婚礼下来,好像也没见他一个笑脸,路宁倒是一直微笑,神情看起来轻松,但脸上却见不到几分幸福。
典礼一结束,徐诗夏就提前离开了。
心里应该是带着怒气的,替路宁委屈,且年少气盛,觉得周承琛多少带点乘虚而入趁火打劫的意味,还有着资本家特有的傲慢,跟强抢有什么分别。
也气路宁就这么放弃纪肖燃,她记得自己踏入婚礼现场的时候,就被震撼到了,满目繁华,现场的奢靡程度,徐诗夏觉得怕是一颗螺丝钉露出来都要镶上钻。
当时周家说,婚礼办得仓促,就简办了,徐诗夏天真地以为会很简陋,来之前甚至还在幻想,纪肖燃会像偶像剧男主一样突然金光闪闪出现,带路宁逃出这座富贵牢笼。
但现场一片浮华和热闹,婚礼盛大,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好像这是一桩两情相悦幸福美满的婚姻。
可作为路宁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她是知道的。
那时候路宁正经历着巨变,路家生意是一夕之间溃败的,父母焦头烂额,外婆恰逢重病,每日躺在icu里。
每天睁开眼就是巨额的亏损和医院雪片一样的账单。
当年考大学的时候,爸爸让她选金融或者管理,以后好接手公司,她很不情愿,觉得还有姐姐,她根本志不在此,只是也没有其他特别想报的,最后还是报了。
大一上学期刚结束就申请转了专业,去了隔壁法学院,因此认识了纪肖燃,那时她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个极其正确的决定。
人生好像一片光明。
只是她没料到,邻近毕业,路家的公司出现巨大的问题,爸爸费尽心力也无法力挽狂澜,姐姐也为了公司东奔西走,焦灼难眠,心理也出现问题,只能靠药物才能睡个好觉。
家里破产在即,前路一片黯淡,外婆又病重,一时之间好像所有的泥沙都汹涌而下。
爸妈终于瞒不住她,坦白了。她迷茫坐在家中客厅,得知这栋从小住到大的房子也要拿去抵押了。
她所有畅想的美好的未来,好像都是一场虚妄的梦。
痛恨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也是这时,周家递出橄榄枝,看中他们家手里的一块地,以及母亲这一脉的家族底蕴,愿意帮他们度过难关,但以联姻做条件。
彼时周承琛在家族站队的内部争斗里僵持,老爷子病重,大笔的遗产等着分割,他急需要一个体面的婚姻获得老爷子的支持,以分割到更多的遗产,好在家族里站稳脚跟。
他从小跟着姑奶奶长大,老人家年迈体弱,唯一一点心愿就是想看他早日结婚定下来。
姐姐精神一震,苍白的脸色浮现生机:“我去。”
当年路宁先斩后奏转了专业,姐姐为了安抚爸妈,也为了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继续攻读了mba,为着以后接手家里的生意做准备,如今倾注无数心血也回天乏力之时,从前那么骄傲志得意满一个人,如今连婚姻都可以拿去做筹码。
路宁心中刺痛。
可周家递了话,要路宁。
不知是周家的意思,还是周承琛的。
父母姐姐看着她,坚决不同意,说她有男朋友,心思也单纯,不适合周家那种复杂的家庭。
尤其姐姐,坚决不同意。
周家也并不强求,态度温和而礼貌,说让他们考虑一下,如果不行便算了,那他们也爱莫能助了。
路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索一夜,第二天就做了决定。
一周后领证,婚礼在月底匆匆办了。
徐诗夏知道的时候,纪肖燃已经被分手了,她听纪肖燃的朋友说,路宁是连夜飞去a市的,守在纪肖燃实习的单位门口,熬了一夜,通红着双眼,整个人苍白单薄的像是一张纸,但却特意梳洗打扮过,对着纪肖燃笑了下:“我想着……至少分手应该当面说。”
她是个挺善良一个人,愧疚似乎要压垮她。
没有人逼她,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选择的天平,或许一切都会过去,但现在就是谁也过不去了,要么她妥协,让大家都好过一些,要么就这么痛苦地扛下去。
可是还抗得下去吗?
即便扛下去了,她还是能开心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其实路宁知道,在周家递出橄榄枝那一刻,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算家里人为了她选择拒绝周家的帮助,可往后的余生里,被生活压垮的每一刻,她都会处在对家人的愧疚里,尽管谁都没有错。
她知道,选择周承琛是最好的选择了。
纪肖燃当然不能接受,但路宁就那么站在那里,他就投降了,她看起来那么难过,像是快要被压垮了。
路宁也并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机会。
她回去就见了周承琛,然后一周后领证,月底结婚。
三年了,这是徐诗夏第二次见周承琛,和她脑海里想象的周承琛的形象大相径庭。
一顿饭结束,起身的时候路宁似乎是怕他继续牵她手,迅捷地站在徐诗夏旁边,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周承琛神色无异,表情四平八稳,只是礼貌开口说送他们回去。
没等路宁拒绝或者接受,他抬腕看表,又说了句:“顺路。”
把她的话堵回去了。
很短暂的路程,路宁一句话也没说,一下车,更是匆匆说了再见转头就拉着徐诗夏走,明确的划清界限的态度。
周承琛却仿佛装作看不懂她的意图,车窗降到底,他侧头叫住她:“宁宁。”
路宁闭了闭眼,整张脸都变得皱巴巴的,回头的时候仿佛就要脱口而出:你到底能不能放过我?
可开口却是温和一句:“怎么了?”
她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周承琛伸出的那只援手,解决了路家大部分的问题,甚至称得上力挽狂澜,而那时路家的紧急程度,哪怕是她平白中一个亿的彩票恐怕都来不得解决,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这场婚姻的付出,本来就是不对等的。
她没有资格叫屈。
周承琛清晰地看出她表情的变化,那种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应付的姿态。
其实这三年里,时时都能看见。
她是不是个合格的太太不知道,但绝对是个合格的演员。
他并不在意她是否是装的,这场婚姻他得到了他想得到,她也得到了她需要的。除此之外,情分上他也并不亏欠她什么,那天他说:“如果你实在不适应,我可以放你自由。”
现在看来,其实不过是一句带着试探的气话。
他不认为自己婚内三年的付出分毫不值。
可从那时到现在,她所有的反应,竟真的从她身上看到了分文不值四个字。
她迫不及待要逃开的样子,真是刺眼得很。
倏忽,他收回目光,侧脸冷峻异常,把多余的温情都收起来,免得释放出去也得不到半点青睐。
实在讽刺。
“车库里的车我明天让司机开过来一辆给你,或者你想要哪一辆,跟老孟交代一声。”他说完,车窗就缓慢升起。
确实,那辆保时捷被撞坏了,她确实需要一辆代步的车,只是连她自己都忽视了。
他一向做事周到。
路宁为自己一路上赌气般的行为感到一丝愧疚。
尽管她其实自己可以去买一辆车,但这种被关照的心情,让她想起刚结婚那会儿,那时全家人都对家里的状况感到万分揪心,每天睁开眼就是各种不幸的消息。
哪怕是好消息也会很快变成坏消息,脑子里的弦始终绷着。
直到周承琛接手,他说过最多的话大概就是:“我来解决。”
从那之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和对他由衷的感激,她始终记在心里。
即便是要分开,她也希望他们是体面分别的。
她不应该这么对他。
“好……谢谢。”车窗已经完全升起,但她还是说了句,“路上小心。”
车上周承琛闭着眼靠在那里,并没有觉得开心,脑海里反复回播她转身时眉眼从厌倦到伪装温和的变化。
然后倏忽仰头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片刻,一把扯掉了领带。
第4章
路宁和周承琛之间气氛太诡异。
回去各自忙完,洗漱完趴在床上,徐诗夏才盘问:“感觉他对你还不错,你对他也不排斥,刚看你俩手牵手我人都傻了。所以到底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早几天得知她要离婚,她恨不得拍手称快,满脑子都是豪门恩怨,龌龊龃龉,尽管她说没什么具体矛盾,只当她不想提伤心事,脑补她不知经历了多少心酸苦楚,满是心疼,只顾得上哄她开心,并不敢细问。
今天见了,又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好奇,是否有隐情。
路宁躺下来,安静地笑了一下,脸色称得上温柔恬淡,只眼神微微发虚,像是在回忆什么:“你记不记得我们最开始那个刑法学的教授,特别严肃古板那个,八字胡,嘴角向下撇,眉毛又黑又浓,眉骨很高,显得眼窝深邃,面相特别凶。”
徐诗夏刚看到周承琛的时候其实就想起来了,于是这会儿没忍住笑出声:“记得,胡老。”
“我那会儿是班助,他经常叫我去办公室,每次见他都自觉乖乖立正站好。”路宁翻了个身,抱住徐诗夏,“其实胡教授人挺好的,我有回说我没来得及吃饭,他还给我塞小零食。但我还是怕他,又敬又怕。”
“周承琛对我来说,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其实他有时候真的……还不错,但我就是一见到他就恨不得立正站好。”
徐诗夏也搂住她,她个子算不上矮,但骨架小,看起来娇小玲珑,尤其站在周承琛面前,徐诗夏莫名有一种周承琛一只手能把住她腰的错觉。
体型差太大了,压迫感确实强,别说路宁,吃饭的时候,她坐对面都觉得大气不敢出。
徐诗夏在她身上揉来揉去抱来抱去,跟玩玩偶似的,这么一个香香软软小可爱,老男人实在没品,她摸着摸着忍不住笑出声:“那你俩不会没上过床吧?”
路宁愣了下,突然拉着被子盖过头顶,闷声说:“当然不是。”
如果是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的婚姻,现在可能也不用纠结了。
啧,大学时候都没见她这么害羞。徐诗夏把她被子拉下来,手撑着脑袋低头看她:“你一个已婚少妇,脸皮这么薄。”她也没有探听隐私的喜好,只是觉得这俩太匪夷所思了,想了解清楚。
路宁又拉了两下被子,没拉起来,索性放弃。
“我今天其实去医院了,早上突然想起来,姨妈推迟了半个月。”路宁没想瞒她,只是她跟周承琛,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但突然又觉得好像憋了很多话想说。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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