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细雨微蒙,踏车上下班,不需带雨具,雨丝细密地浸润着面颊,湿漉漉的,很惬意,这两天一直阴雨绵绵,天气微凉,正是穿夹衫的季节,人很容易生出惆怅、低徊的情绪,诗人也许正适宜于这种气候。
午饭后睡了一觉,然后带儿子们洗澡。
我们洗浴的固定地点是浴池的底楼大池,进门掀开厚厚的塑料片帘幕,便是南北两排通长的躺椅,上面罩着浅蓝的床单,人们从底下大池里爬到躺椅上,有些人只是草草的擦拭一下身子,便光赤条条地睡下来,把床单弄得湿漉漉的,满是水渍。
地上永远是水汪汪的,加上各人鞋底的泥垢,因而不管有多勤劳的服务员,不管他多带劲地用拖把擦地,地面总是像花脸似的脏兮兮的。我和儿子就在这场所里沐浴,混迹于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中间,听他们说粗鲁的笑话,成色低劣的商品交易行情,或是浴后伸腿直腰,赤裸着身子,因舒服而沉沉睡去,发出的酣畅淋漓的呼噜声。
儿子们则喜欢那台颜色象过滤了一般发白、图像抖颤的彩电,他们脱着衣服,一面偷偷地瞥一眼搁放在二十米之外仅有十四英寸的屏幕上上演的悲喜杂剧。人总有一种不可理喻的嗜好,在平常的环境中,不拿正眼瞧的寻常对象,一旦场境转换,也会变得宝贝似的,你贪我爱。比如洗头房里的脂粉女郎,茶座里兑了色素的饮料,眼下对我儿子来说,这台破电视,就是他们值得注意的焦点,他们出奇的认真,有时会令人惊讶地记住好多与他们的年龄不相称的复杂的情节。
我们父子三人,脱了衣服,扎进大池里洗泡,热腾腾的水汽包裹着我们,在氤氲模糊的空间里,看不清池对面的人,只觉得满眼是横七竖八坐着、躺着的白花花的肉体,儿子的小脸不一会便红扑扑的,他们倒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放了净化剂的发蓝的池水,是他们喧腾、发泄的好地方。他们用手掌声猛击水面,连续把激起的水花推向对方,他们叫着、喊着、躲着、跑着,声音通过椭圆的穹顶,折射到浴间的每个角落。
尖细稚嫩的童音夹杂着搅水的哗哗声,打破了潮湿沉闷的气氛,显得很不协调。这时有苍老夹痰的干咳响起,意带警戒,但对我儿子来说,一点不管用,他们还是我行我素,我便站起身吆喝,象赶小鸡小鸭似的,把他们撵上去。
说实在的,已经有好几个好心人提醒我,让我不要带孩子到这儿来洗澡了,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太寒碜!我也有心带儿子们到小包间洗了,只是他们太喜欢这地方,我也由着他们去了,反正我们这样普通的家庭本来也无所谓面子,适意的生活,对我们很适宜。
洗完澡回家,老婆躺在床上,皱着眉头,死盯着我,就好象在我的领头袖口发现了口红之类,但我很坦然,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物什,与我何有哉!
过了一会儿,她说话了,你怎幺穿得这幺丑!就这样出门了,不活丢人现眼的!赶紧上街买件衣服。
我遵命就是了。我们一家四口在街头闲逛,偶尔拐进路边的服饰店,很快又折回来,衣服不是太贵就是款式太老气。
我是最怕逛商店的,但我儿子喜欢。其实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去才开张的金菠萝或红高粱里坐坐,他们先是嚷嚷着口渴,给他们买了饮料,他们又得陇望蜀,提出在外面吃晚饭,我不假思索,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我知道这样太费钱。但我的权威是经受不了考验的,我老婆眼一瞪,孩子难得出来一趟,别扫兴!我便默认了。
走进金菠萝,我坐在软绵的沙发里,望着他们娘儿三在兴高采烈地点吃食,心里很忐忑,周遭整饬柔和的灯光,嘈杂喧闹的声响,让我觉得很拘束,儿子们点了东西,坐下来看服务生将肉串和饮料放在桌上,还没待人家全卸下,他们便大吃起来,好没面子。
我一问价钱,四十元,眼前便现出两个硕大的猪蹄膀,红烧的,油油的堆在大海碗里,溜尖的满,吃起来口角流油,该多带劲!哪象这眼前,四个高脚杯里最多倒了半杯的榨汁,两个马粪纸做的小纸盒里盛着的四支干老花白的肉串,竟然要价四十元!我黑沉着脸,一声不吭,老婆推给我一杯草莓汁,我又放到儿子面前,儿子自顾着吃了桌上所有的东西,跑去看玻璃缸里的金鱼。
我和老婆两人一言不发,愣愣地坐在沙发里,望着旁桌上一对耳鬓厮磨的亲昵的情侣,我直觉得扎眼。我说走吧,老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邻座的情侣,笑了。
她站起身,我突然觉得她莞尔的样子,其实也不错。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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