妪,不知姓氏,与余同里。夫嵇姓,浪荡佻薄,性懒嗜赌,生涯日落,惟剩破椽数间,赁值以为生计。
妪育男二,长男名春,少与余同窗。年八、九岁许,眉目如漆,憨直多武。余少时孱弱,恃其力,人不敢欺。余心德之,故每有所享,必与之共。
一日天寒,春舅至,举家喧欢,妪其时年壮身健,掀勺治蔬于灶间,笑面少语,手脚便捷,春爇火灶口,目睛冉动,两颊如胭。置身其间,融融不觉冰寒。旧事如睹,回思间,茬苒已逾廿载。光阴白驹,不亦悲夫!
初,妪夫为里正,年当而立,短身黧面,用藏行止,轻躁无度。赖妪指喻弥合,差强为官役。妪和家睦里,贤声远闻。
其时,文革沉霾始褪,人如惊鸟伏兽,惶然无安。里正之威尚存,冬闲日暖,必于空场聚众宣达上情,当是时百业俱息,空巷闲庭,少长咸集,蝉噤待训。妪夫衣着中山,插笔兜袋,肃面沉声,傲踞主席。及至宣讲,条分缕析,四六成联;指天划地,回响振壁。每于忘情处,兀自立,颓然坐,不择津路,肆口放言,昂昂然不知身置何所!当是时,妪于群妇中,必嗽声以禁。夫知语失,稍稍敛以正经。久之,人戏谓妪“嗽掌柜”
又二年,海晏河清,百事兴,万业举。余里人素无恒产,穷极思变,然蛰伏海隅,糟糠穷巷,积居逐时,固非所长。故虽鼓噪百端,徒劳筋力、叹咄气索而已。
妪夫知书有识,以为治力,裹腹之正道;而富者必以奇胜。余里近毗车肆,独擅地利,若栉比空屋以为旅逆,必有大利。里人以为然,咸以妪夫首是瞻。一时房清室扫,圬工泥匠,家延户邀,粉墙饰壁,铺地绷棚,稍有入目之屋,必饬治待客,至有以鸡埘豕圈为客舍者。余左邻张姓,齿口众繁,蜗缩斗室,通置一床,夜则举家秧插其上,揽利之欲一何炽矣!余里旅舍之兴,由是始也。
妪夫生平未履风霜,箕踞论道,起不能行;既躬自操佣保业,当垆卖浆,胁肩徕客,应短对拙,忍辱含垢。因思昔袖手督导,位尊一隅;今困于物役,委顿不堪。意欲卸担息肩,又恐里人无首而乱,蹀踱内外,进退维谷。懊烦愤激,惶惶不知所为。每与妪语及此,潸然清涕,情不能禁。妪从容劝曰:“君,里正,职卑望在,今涉没足之沟渠,怯溺而止步,里中长者何以视君?”
妪夫深然其言。然终不能持之若素。无何,息业逍遥,不计短长。里人由是轻之。
痴妪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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