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思。翠眉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白玉鼠端坐在镜台,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滴下来。唐僧修成正果已是数百年,天庭的惩罚也早已到期,当年因为偷吃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致使她数百年来越发貌美如花。她,依然可以是那个自由而又充满野性的妖精。只是,此刻,一切似乎都变了。
唐僧走后,白玉鼠便没再笑过,每天只是呆呆地坐着,对着菱花镜子,回忆着她的唐僧哥哥在无底洞时的点点滴滴,尽管那是带有强迫性的,尽管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贴心话,而且每次一开口都是那句:“我大徒弟不会放过你的!”可是,她仍想他,想他的眉心、想他的口、想他的一切一切记得哪吒三太子曾笑过她:“干妹妹呀干妹妹,你可也傻了点吧!别人捉唐三藏是为了他的肉能长生不老,你捉唐三藏,却是为了要和他共渡百年,还为此犯下天条,何必呢?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吗?”也许,也许吧,人间情爱便是如此的不可言喻,即使是落入凡间的小精灵也难逃魔咒。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白玉鼠开始为自己装扮起来,鹅卵型的脸蛋抹上了淡淡的粉色胭脂,似桃花初开时的羞涩,美,但却不妖艳。朱红色的小巧樱唇犹未启口,已有一种让人眷恋的清甜。黛色柳眉深邃明眸,似颦非颦,眉目投足间,流露着淡若游丝的思念。额头间贴着几瓣如碎花样的花黄,也许这便是记载着落花有意水无情的遗憾吧。菱花镜里颦轻笑浅。可是,又有谁能真的欣赏她呢?众神藐视她的毫不起眼,说她是小字辈,功力还差远呢。凡人,把她看成是可怕的妖怪,谁也忘不了她曾凶残地啃掉一个又一个和尚身上的肉。可是,忘了,谁都忘了,那已是数百年前的如烟往事了,如今她在观音大士的指点下修习仙法,积善赎恶,已有了数百年的道行,成仙得道已是指日可待了可是在她的心深深处,她想的、念的、忆的,却还是那个从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的唐僧哥哥。百无聊奈下,她开始舒展那美丽曼妙的柔荑,一个旋转,身如燕子,纤纤细腰,让人产生一种渴望着把她揽在怀里却又怕一不留神的粗鲁,会把她的柳腰弄断的矛盾却又难忍的诱惑。她的手腾在半空中,宛如一朵玉色的兰花,她丰盈的胸口随着旋转的速度而不停的起伏,最后,她如羽毛般轻轻飘落在锦榻上,露出了莲藕般的玉臂。也许,妲己再世,也难有此等的美丽与诱惑,只是,她爱上的是唐僧而不是殷纣王。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常恨朝来寒中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是日,又将朝见观音大士,白玉鼠披上一件金丝珍珠衫,架着祥云,来到观音菩萨的紫竹林里,双手合十,拜倒在莲花座下。望着座下的白玉鼠,观音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白玉鼠,你跟随本座修习佛法也有一段时日了,加上你天生慧根聪颖,假以时日,定能修得正果。只是,为师观你面容,竟觉你眉宇间仍有浅略哀愁,屈指一算,才知你仍情缘未灭,那唐僧与你,乃是前世一段短暂的宿缘。唐僧是前世乃是如来佛祖座前弟子——金蝉子,那日只因佛根尚浅、顽劣未除,一时儿戏,将犹未成形的你——白玉小鼠,禁锢在紫金钵下,才结出了陷空山的这段因果。本来你们已是因果循环互不相欠,只是为何你却仍要对他如此痴心眷恋?看来你俩之间的孽缘还未了啊只是,唐僧如今已位归正果,你与他是绝无可能的。”泪,不知何时,已沾湿了白玉鼠的脸庞。其实,这早已是铁定的现实,但不知为何,当观音菩萨再次提起时,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想念,流出了清浊的情泪,而这,却恰恰又是一个即将修得正果的弟子所不容的。观音垂下杏眼,以一种庄严而又慈爱的目光,望着这只痴情的鼠妖,不觉柳眉之间邹动了一下,缓缓而浑厚的声线再次从那微微扬起的唇角间流出:“小畜牲,本座还真不知,你这小小畜牲竟也是一个痴情的种子。只是,你不懂呵,你只知一味地念着唐僧所留给你的幻影,却从未想过,他也曾是一个凡人,凡若凡人者,都免不了美丑、善恶的本性,凡若凡人者,都免不了爱欲情仇的纷扰,尽管他已成佛,却也去不掉曾为凡人的事实。你爱上的也许是他美、善的本质,但你可曾想他亦有丑恶的一面呢?若是如此,你还能如此的惦念他么?本座见你慧根聪颖,李天王亦曾苦苦请求本座为你指点迷津,助你修得正果,况且本座亦实不愿你再次沉沦于万劫红尘,为祸人间。就许你,在这玉净瓶中,与唐僧幻化一段恋缘,了你一生夙愿吧。缘起缘灭总无踪,缘缓缘回各相随。”说完,轻轻举起手中的羊脂玉净瓶,酥手抬起杨柳枝对着白玉鼠轻轻一洒,白玉鼠便身轻如燕,一阵清风袭来,不觉便已进入到玉净瓶的幻丽世界中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是衣上云。”
玉净瓶中,银光闪闪,景色如春,柳絮如丝,山花红艳似火。白玉鼠在观音大士的幻化下,变成了一个貌如妍玉的大家闺秀,手执香扇,身着一条浅紫色的长裙,配着一件鹅黄珍珠衫,衣袂飘飘地站在柳树下,正在纳闷下,忽闻身后有人轻唤:“玉如,玉如,小生这厢有礼了。”白玉鼠嫣然转身,如花丛中那只美丽的蝶,迎面而来的是一张早已入神的俊脸。是呵,是呵,便是这张脸,这张朝思暮想了数百年的面容,记忆是这等的深刻,长眉慈目中露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深沉,面圆如润玉,浑圆的鼻头,挺露着一丝淡淡的儒弱,宽厚的嘴唇有着如此之多的温暖,让人忍不住、忍不住想深深地吻下去,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唐僧已束起的齐肩长发,与数百年前受了剃度的他大为不同。白玉鼠心里明白,眼前的唐僧,便是观音大士应允与她了结一段情缘的幻影。可是,让她沉迷的是,眼前的唐僧竟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陶醉地看着她,那暧昧的眼神让她心醉:“让我醉下去,让我从此沉沉地醉死吧,即使以后要永远留在这玉净瓶中,能得以唐僧相伴,又有何妨呢?”白玉鼠低声喃喃不停地对自己念叨着。“玉如,你怎么了?愣在这里想什么?”浑厚的声线再次传到她的耳边。“玉如?他怎么会叫我玉如呢?”白玉鼠定神一想“哦!原来他被观音大士幻进了这玉净瓶中,记忆自然亦有所改变,菩萨的法力当真高强!”想到这里,白玉鼠从心中对观音大士肃然起敬。“玉如,生气么,为我的迟来?”唐僧关切的问。“没,唐哥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小女子,得君如之盛情,早已感激不尽,又怎会只是,数日来,思慕哥哥,今日得以相见,竟有些疑幻疑真而已,哥哥,你能告诉我,我是在做梦么?”白玉鼠的脸上飞霞如花。“不,玉如,这不是梦,我就在这里,在你面前,在你身边,亦在你心深深处。”说着,唐僧宽厚的手,紧紧地握住白玉鼠的纤纤柔荑,拉着她漫步在桃花林中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桃花林中,花纷飞,点点残红如雨似雪,洒在悠然天地间,似梦疑真。春风便在这点点花瓣中穿梭,轻轻抚摸着白玉鼠与唐僧的衣裙、身体,不觉让人心神荡漾,心似春水。在白玉鼠的心头,突然有一股燥热在悄然涌动,那是个念头,是个坏坏的念头,是个让人抵不住欲望的念头,连她自己也禁不住脸红如正在飘落的桃花。她的小手,悄悄挣脱了唐僧的大手,可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引起了唐僧的注意,他停下来,怔怔地望着白玉鼠,此刻,他才看出她那绯红的脸庞,如星明眸,樱红小口,温润小鼻,这是一种何等的诱惑啊,他的真身是佛,但此刻在玉净瓶的幻化世界中,他却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平凡、普通,却又健壮的男人啊,他有欲,是的,在佛的世界中他不可能有的欲,此刻却在玉净瓶中的幻境油然而生。他呆呆地望着她,他的体内也有一股冲动在回荡,他想他想他真的好想他真的真的好想好想要在漫天飞花雨中,在盈盈春风中,白玉鼠开始翩翩起舞,她轻轻转动她的纤腰,像岸上那棵随风摆动的杨柳,她甜甜地笑了,笑得似那朵绽放中的桃花,等着眼前那早已呆住的唐僧去采撷。一个转身,她把自己灼热的身体完全地投入在唐僧的怀里,娇柔地闭上了美丽的眼睛。这一切看在唐僧的眼里,他怎能不被她的美丽、她的娇艳所打动呢?原谅他吧、原谅他吧,即使他已修成正果,可是,原谅他吧、原谅他吧,在此刻的幻化世界中,他却也只是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而又正常健壮的男人啊!“天,我的天,我的玉如,我要让你成为我的玉如我的我的”唐僧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抱起白玉鼠,他的唇轻轻印在她的樱唇上,他以一种温柔地、怜爱地姿势抱着她,走向桃花林的深处用他温湿的唇吻遍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骤然她感觉到一股阳刚之气穿透了她的整个身体此刻,她的耳边传来了他低沉的呢喃:“真儿我的真儿”笑容顿时僵在了她的脸上,一种悲凉的气息从白玉鼠的心头涌来,他——温文尔雅的他,竟然在与她缠绵消魂的时刻喊出一个不属于她的名字,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残酷又是何等的伤害啊。但,她是爱他的,以至于她明知受着委屈,却仍不忍打断他的情欲,于是,她僵在那里,任凭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她的身体,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一滴热热的泪,从迷蒙的眼里滴落下来。狂乱过后,唐僧沉沉地睡去了,此时的白玉鼠却没有半点眷恋的感觉。突然,她有一个迫切的念头,她要离开玉净瓶里的这个虚幻的世界,她要逃离眼前这个唐僧的幻影,她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唯恐每看到他一眼,就会销蚀掉他留在她心中已数百年的美好形象。于是,她口中振振有辞的念动观音大士传授于她的离开玉净瓶的咒语。一切幻景,包括熟睡的唐僧随之在白玉鼠的眼前缓缓消失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迎面而来是观音大士那祥和瑞蔼的笑脸。未等菩萨开口,她立即起身,伏倒在观音的脚下。“弟子多谢大士指点迷津,玉净瓶中虽是虚灵幻景,但已助弟子悟解心中情结,菩萨的大慈大悲,弟子无以为报,唯求大士准许弟子从此寄于这紫竹林中,青灯明烛,夜听青蝉鸣清风,朝奉菩萨莲座前。”此刻,白玉鼠的脸上平静得不带一丝忧伤,她终于真正掺透自己数百年来对唐僧的爱,就因为他给她的感觉是那样厚纳、慈悲、不带一丝人间的情欲与私心,正是他的如斯种种,让她沉迷乐数百年之久。可笑呵可笑,一直以来,她怨的是他的不为所动,而她恋的却又正正是他的不为所动!想到这里,白玉鼠的嘴角不为露出一丝浅浅却又无奈的笑。是啊,是啊,倘若他——唐僧是位凡夫俗子,或者是个贪恋美色的庸俗男子,早在数百年前,他早以为她的美色所动,动了色心、动了色念、动了色戒,他也将为此而死去,而且会死得那样那样的痛苦,那样那样的恐怖,她会用沾满血腥的锋利的爪子拨开他的皮、他的五脏六腑,然后再用她锋利的牙齿把他的肉一块又一块的狠狠的、毫不留情地撕咬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他的俗但,他却偏偏不是偏偏不是,而是那般的不为所动,那般的一心向佛,不问世间情情欲欲,而正因如此,他救了自己一命,也正因如此,他亲手把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影深深地、深深地篆刻在她的心头,数百年久久不能抹去可,这又能怎么样?倘若真要和她相爱的,也只能是凡人,而非一位佛陀呀!
“百亩中庭半是苔,门前自道水萦回,爱闲能有几人来。小院日廊春寂寂,山桃溪杏两三载,为谁零落为谁开?”
五百年后,蟠桃熟了,王母寿诞,宴请了天界所有神佛,祥云朵朵,佛乐阵阵。宴席之间,一白衣仙子翩翩起舞。颦轻笑浅,盈盈如风,额间朱红淡若桃花。众人为她的美貌与舞姿所深深倾倒,无人知道此女的来历,流传于众神佛之口的只有简单一句:“此乃观音座下,地涌仙子。”涟涟仙乐间,地涌仙子舞至唐僧面前,望着那张执着、平静而又祥瑞的脸,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为人所觉的微笑。那时眷恋千年的笑呵,只是,她的眼里充满佛的深邃,她的心里,如佛般的平静,再无情的感觉唐僧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位曼妙而美丽的地涌仙子,不觉
过唐僧的白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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