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华暗暗骂这不要命的伤员真是半刻都等不得。
清清嗓子,她询问道:“桐枝要现在就见他吗?”
李桐枝没想?到自己才从?忠义侯府离开,贺凤影就会返京发现留信赶来。
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可她舍不得拒绝与他相?见。
之?所以不回皇宫,而是来到李昭华的公主府,就是因为她不够坚定,希望往后请皇姐拦住自己与贺凤影会面。
退婚却是迟早需要说明的正事,没必要后推。
“我见。”她将?衣裙上的褶皱一一捋平,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将?眼泪收起,道:“我现在就见他。”
*
为了让他们能有个尽量轻松的对?话环境,李昭华安排将?贺凤影引至芳汀水榭等待。
姐妹两?人到时,周遭花盆中植种的许多名贵月季都成为被翻进土里的残红花泥,独剩孤零零的白釉瓷器。
顾及贺凤影的功劳和他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当下糟糕透顶的心情,李昭华没提自己的花,只是不太愉快地替李桐枝理了理衣领,轻轻嘱咐道:“桐枝从?心所欲即可,我会帮你。”
李桐枝颔首,目送皇姐离开,水榭中仅余她与贺凤影相?对?。
注意到贺凤影面部?轮廓更显锋芒,她的心尖颤动,忘了该提退婚的事,开口便?情不自禁关切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黢黑透不出半丝光亮的瞳孔因她一句话破冰,肆意翻腾的情绪落回可控范围,他握紧的拳松开,声音和缓下来:“舟车劳顿小病了一场,无妨的。”
比起受伤,生病应当是更好接受的说辞。
可惜小姑娘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他生病,被这个词硬生生拽摔回现实。
方才迎上前的几步都重新退了回去,她不敢继续看他,其他想?说的话全都蒸腾不余痕迹。
她破罐子破摔般直指主题:“你应当看到我的留信了……凤影,我说服皇姐了,我们退婚吧。”
来的路上,她在心中再三地练习重复要和他说的话,但最?后五个字仿佛是她眼泪的开关,一经出口,她的泪水就不听从?她意愿地流淌。
悄悄唾弃着?自己不争气,李桐枝试图垂眉低首逃过贺凤影的观察,不叫他看到自己正在哭泣。
她不看他,因此错失了贺凤影眼底如同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情绪。
他发现她的退婚决定并非出自本心意愿,努力克制住自己脑海浮现出一系列阴暗手段。
缓步靠近过来,他拭去她的泪水:“我不在京都这段时日,桐枝是不是受了欺负?别瞒我,我听江浔说了,你有一日和孙医师聊完就郁郁良久。他的死证明他一定是心怀鬼胎来帮你治病的,不必信他说的鬼话。”
然而李桐枝并非因与孙医师一番谈话而决心退婚,拿定主意后也不再适合向?他倾诉任何?不安。
倾诉无用。
自从?两?人定婚以来,她所做的噩梦复杂,总数更是无可估量,她做不到详尽讲一遍。
尤其她不确定其中到底有多少具备预言的功效,不希望任一成真。
她在自己下唇留下小巧齿痕:“别问了,没有人欺负我。”
李桐枝夹杂哭腔的声音细细小小,抵在他肩上的手稍稍使力,想?要推开他,好好说清楚退婚的事。
没推动。
他单臂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没有用力到令她吃疼,却也不容她就此逃开:“问题不是出在别人身上,那就是出在我身上。”
贺凤影耐心地问了好几种可能,是他离开她身边太久了,还是安排看顾她的人竟连她身边孙医师的性命都没看住,又或者还有其他。
李桐枝一个劲地摇头,把他猜的悉数否认。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说:“你不肯说,我可以自己猜,自己查。但是,桐枝,我不同意退婚。”
他温柔地牵起小姑娘的柔荑,以不容抗拒的态度将?手指穿插入指缝,扣住她的手:“我不同意,长公主帮你也无用,你放弃这个想?法吧。”
第39章
李桐枝是最易动摇的柔和性子。
贺凤影努力维系住精神与她平静交谈, 以为即便她不知何故动了退婚的念头?,也是能劝说回转心意的。
他表态不肯退婚后,怕激起她的逆反心, 将自己的姿态放至最低, 哄着她说:“桐枝, 至少告诉我理由?, 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
然而这一回她意外地坚持退婚的念头?,任他如?何哄劝, 都只垂泪摇头?:“你没有错, 就是我不想成亲,不想喜欢你了。”
贺凤影本就强撑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
可?面对的是李桐枝,满腔愤懑根本无从发泄。
她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落下, 引动他心中情?绪如?怒海般翻腾不休,而他的心就是这海上孤舟, 无情?地被海浪抛起又抛落。
明明距她的饮花宴还?没有过去太久。
明明他记得她之前每一次表白心意时的语气和表情?。
明明自?己离京时,基本摆脱噩梦、精神恢复大半的小姑娘也依恋不舍地送别?,躲开旁人目光垫脚轻轻亲在他的侧脸, 请他注意路途安全。
他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改变想法, 闹到?非退婚不可?的地步, 甚至将缘由?都不肯向自?己道明?
贺凤影看着自?己倾心恋慕多年、守护等待多年的小姑娘,几近失控。
不想喜欢他, 那她要转而喜欢谁?
娇嫩如?花瓣的红唇在他想象中, 该比蜜糖更为甘美,可?自?她口中坚持道出的一声声言语, 简直如?最锋利的寒刃。
比淮西王的临死?反击使用的那口长刀,更轻易划开他的胸膛, 割伤怦怦跳跃其中的心脏。
不见血,造成的疼痛感却远胜过真实的伤口。
“桐枝,不要再说退婚的话了。”贺凤影处在理智危险的崖边,抑住情?绪,涩声做最后的努力。
得到?的回应依然是她的摇头?。
他的眸色彻底沉郁下来,仿佛峻山深穴中终年无缘日光的暗渊,又或许他其实就是潜伏渊水中藏身的恶蛟。
贺凤影愿意聆听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愿,但做不到?应允放弃她,拱手让予未来不知什?么人。
他还?没有宽容到?能坐视突然出现的幸运儿篡取原该属于他的嫣然笑颜和浓情?蜜意。
如?果温柔谦雅的假面无法博取她的喜爱,那么他就只能解开名为“克制”的锁链,放纵自?己的真实想法成为行动。
他仍用右臂拘束着李桐枝的腰肢,抬起宽大的左手手掌,虚虚横盖在她湿漉漉的眼上。
长且卷翘的睫羽如?同小刷子般轻轻扫过他的掌心,他仿佛捕获到?一只蝴蝶。
看不到?她目中可?怜的凄然,他不会?再无谓的心软。
旋即他低身,如?同撷取自?己钟爱的花朵,啄吻在他觊觎已久的朱唇上,把?自?己抗拒听到?的话悉数掠夺来,嚼碎了消除。
李桐枝的牙关微启,因他忽然动作,双瞳放大。
藏匿齿列后的柔软香舌被他卷去,口中津液也被肆意搜刮,气息顿时凌乱,连该如?何呼吸都忘记了。
进攻者态度强势,防守者却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
她连抵在他肩上的素白双手都没使力推开,只睫羽不受控地颤动在他掌中,反应不过来般愣愣由?他施为。
贺凤影因她未有挣扎与?抵抗,情?绪稍稍平复。
他感觉到?掌心湿热一片,想是她涟涟泪水汪盈其中。
自?己宠着长大的小姑娘,他到?底还?是心怜。
虽破开了道口子的心仍然叫嚣着不满足,但他也选择暂时退去,撤下遮蔽她视线的左手。
重获光明,麻感自?李桐枝的舌尖漫至舌根,瓷白面颊浸成绯红一片,一时难再吐露任何言语,泪水却依然连珠坠落。
即便是无声的哭泣,也看得出她是因这一吻伤心委屈更甚,只是从她的态度不似怪贺凤影,倒更像责她自?己。
正?当?此刻,李昭华估量着他们?该谈得差不多了,回到?芳汀水榭。
入目便是小姑娘的身子如?禁不住风雨的花枝般轻颤不止。
饱满的唇珠润红如?艳,一眼能知是遭了怎样对待。
以为贺凤影不顾李桐枝意愿,强行亲吻了她,总萦李昭华眉眼间的浅薄笑意消失。
她缓步行来,与?他的视线对上,语气生寒地道:“我是让你们?好好谈谈。桐枝既未改意愿,贺小侯爷且拿了退婚文书离开吧。”
她让侍女把?托盘递上。
贺凤影并不退让,看也不看那托盘上以丝缕束好的退婚文书:“桐枝不过是一时想岔,我们?不久就会?和好,长公主知我记仇,请不要插手。”
他敬重李昭华,清楚长公主的权力与?荣宠多重。
可?他攀升至指挥使并非全然无用,如?果真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短时间就能破坏她这些年耗费心力的多处部署。
李昭华听出他语意下的威胁,微眯起眼:“你真准备同我作对?”
“是我请皇姐帮我的,凤影,你要怪全怪我吧,不要迁怒皇姐。”李桐枝虽听不出他们?语中真意,但不希望他们?为自?己闹出不愉快。
她抬眸,被他浓烈情?感冲懵的脑袋恢复思考能力,面上的热意一寸寸褪去,伤感地低声道:“就这样吧,我们?退婚之后不要再见面。”
一旦见面,她就会?情?不自?禁沉溺到?感情?里?,动摇自?己的决定。
偏两人感情?再深厚也不行,为免他病逝的未来成真,他们?不能成亲,必须得分开。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早断干净对双方都好。
相较得到?他的爱,也在不久得到?他的死?讯,她宁可?退婚后成为偶尔能获知他平安消息的陌生人。
李昭华注意到?她对贺凤影无只言片语怪罪,了然方才亲吻不仅是贺凤影一厢情?愿,至少李桐枝默许。
也是。
她问起皇妹对贺凤影的态度,李桐枝也未言明说不喜欢。
李昭华熟于权术,可?对感情?一知半解,不能悟皇妹对未来驸马余情?未了却执意退婚的复杂心绪,不准备掺和得太深。
她清楚贺凤影性子里?就是混着点疯狂,不至于因他方才情?绪上一句威胁而心存不满。
仅依着庇护支持皇妹的承诺,稍放缓语气,提醒依然不肯罢休的贺凤影道:“你一味逼迫她无用,桐枝若再哭下去,怕是要哭坏了眼睛。”
他闻言,目光落在李桐枝湿红的眼尾。
从前盈动笑意的杏花眸雾气朦胧,掩盖住瞳孔如?琥珀般澄澈的光泽。
注意到?她眼底隐藏不够及时的情?愫,贺凤影的心跳回落至正?常速度,终于放弃了从她这儿索要答案:“好,桐枝,我不问你了。”
驸马被退婚后黑化了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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