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说:“明年春天,我们就要开战了。本来我以为你的天军是最后梯队,但大臣们分析,你的天军必须一开始就要出场了。”
“……我明白,争夺制空权。”
“‘制空权’?这是个很好的词。是的,假如没有制空权,我们连海峡都过不去。”国王点了点头,“当然,我们有你。但这场战争人类和异族可以参加,你却不能参加,因为你将带给诺顿的,既是胜利,也会是灾难。”
奥尔只有一个,且他的存在是个不确定的,无法复制的意外,他是不可延续的。诺顿假如尽情挥霍奥尔的能力,未来养出的就是一群懒汉。一旦奥尔抽身离开,或未来他死亡,诺顿就彻底崩溃了。
“我明白,母亲。”
“看来你对于天军争夺制空权的问题上,充满了信心?”
“是的,母亲,我信心十足。”
诺顿飞艇的飞行高度已经达到五千米,蓝星一战时木头螺旋卷飞机的飞行高度已经达到了八千米,但那是在各国都有飞机,互相攀比科技树的情况下飞速提高起来的。在这儿却是普士顿一家独大,西大陆各国都缺少稳定的研究环境,诺顿不久前试飞成功的飞机,飞行高度还不足四百米。
因为缺乏竞争,所以,目前普士顿飞机的飞行高度,在三千五百米上下。
飞艇是速度慢,而且目前护航的战斗力编队还未形成,但只靠着飞行高度的落差,飞艇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这是飞艇打得着飞机,飞机打不着飞艇的节奏。
假如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里,奥尔再通过一整套的觉醒仪式,把护航编队弄出来,那诺顿就彻底立于不败之地了。
国王拍了拍奥尔的肩膀:“去吧,回到你的军营与研究所去,专心于人类觉醒的事情吧,未来诺顿没什么事儿需要你担心了。”
奥尔走了,他还来得及参加圣约翰节的游行活动。
在他离开后,国王也没有召见那些“想太多”的家伙们。1053年的皇家新年宴会上,少了一些人,这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顶级社交圈层总少不了人来来去去。留下来的人们,要做的是吸取之前失败者的教训,当然,最好是把失败者当成养分一起吸收了,这样他们和他们的后代,才能越站越稳。
外头那些找蓝天使基金会麻烦的教会?他们当然缩了,但很快被基金会找上了门——请他们一块儿分发物资。
“殿下说过,做好事总该是越多的人一起做越好。好人没必要一个人支撑。”找上门的天使们这么说着。
娜塔莉也接受了觉醒仪式,过去她在不使用魔法道具的情况下,只能搓出火星子大小的火焰,现在,她能让小火球围绕着身体起舞了。
另外,杰克的翅膀也越长越大了,他能够扑腾着稍微离地了。比鸡飞得低点那种……
第534章
在奥尔看不见的地方,国王多次密会各国使者,普士顿一方希望用利益交换让诺顿不再出兵,甚至拿出了西大陆的几块土地,表示可以白送给诺顿。匈塞一方则正相反,希望诺顿尽快出兵,但他们同样拿出了几块西大陆的土地。
——双方拿出的土地,都属于各自盟国中的小国,又或者是分给小国的已占领领土。
“母亲,您……为什么没有让奥尔参加会议?”莫萨娜在会议结束后,小心地询问。国王不再像之前那样咬死不放了,最近的会议内容都是定调后的具体议程。
尤其,这次的会议亲王、诺布尔公爵,甚至三个孩子也都来了,孩子们很多事都听不懂,一脸茫然地坐在那。但他们的参与,本身也是一种地位与身份的表示。
国王是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的,她有一阵儿没回答,莫萨娜还以为她睡着了,正当莫萨娜要离开的时候,国王却说话了:“因为战后的事情,就不再是奥尔的责任了。”
莫萨娜愣了一下,坐了回来:“您……难道想让奥尔在战争结束后就离开?”
“别一脸惊吓的表情,即使他不在诺顿了,由他扶上王位的你们,也可以借着他的威名坐稳王座——当然,我指的是,你们没那么蠢的话。”国王笑了笑,坐了起来,莫萨娜立刻给国王倒了一杯水,国王润了润喉咙,说,“他答应了,会给诺顿王室留下血脉的。我也相信,他一定会做到的。”
“母亲……”莫萨娜张了张嘴,国王的口吻完全是在安排后事。
她该高兴国王去世,奥尔离开,因为那样诺顿就落在了她的手里。但事实完全相反,现在诺顿的局势,看似平稳实际极其复杂。假如帝国同时失去国王与天神,新王登基的第一天,权威就会大打折扣。
诺顿未来的局势就是一锅沸水,稍不注意就会溢出来,假如烧干了壶,就是一场要命的大火。莫萨娜现在把局势看得很清楚,她缺少国王几十年积累起来的威信,奥尔在,她能稳定局势,没了奥尔,将会是极危险的。
“你还想怎么样?想让我在死了之后,依然束缚着奥尔?确实,我能把他留在诺顿二三十年。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国王摊了摊手,“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我。”
“您……您难道不希望,您创造的荣耀,继续照耀着整个西大陆吗?我们都太弱小了,母亲。”莫萨娜低下头,“无能又弱小,在您身边的时间越久,我越为过去的自己感到羞愧,我曾经是那么自大,竟然认为自己可以和你稍做比较。
目前,我们做不到继续让诺顿这辆战车高速奔驰下去,假如您和奥尔同时离开,帝国将迎来内斗,接着就是无法避免的衰退。您现在努力所做出的一切成果,都会淹没在历史中,您……”
“停止吧,莫萨娜。你用的陈词滥调,最多能打动五年前的我。亲爱的,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依然在为这个国家劳累吗?”
“……为什么?”
“因为乐趣。”国王对着莫萨娜,嘴唇弯成了一个完美的半圆,“多好玩儿啊,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在仰着头,憋着气,等着我弯曲手指。多美妙?家族荣耀,国家责任?不,亲爱的,对我来说,这个家族,这个帝国,早就磨光了我对他们的爱。看见你,看见那些孩子们,就让我疲累又厌恶。
我维系王族的至高地位,也只因为……我就是王,我要享乐地活着。
而现在,想一想奥尔能够自由自在,让我更快乐。”
莫萨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最终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后,国王回到了她的卧室,换上舒服的睡衣,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她没让仆人关灯,当门关上后,国王看着自己的手臂,或者说,这更像是一段干枯的木头。血族的灵药让她留在了人间,可身体在短暂的好转后,依然快速地衰落了下去。
她有时候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腐烂的气息。
活着对她来说,早已经是一种折磨。但也只有活着,才能看见世界一次又一次发生的有趣变化,能……体会到母亲的感觉。
谁能想到呢?分娩出的骨肉不过“那样”而已,让她第一次感觉到爱这个东西的,却是被强迫来的儿子。那温暖的情绪流淌进她的身体,比灵药更让她觉得舒适。
——在清楚地知道她什么样的人之后,依然尊重并爱她,而不是恐惧敬畏她,也只有这个小傻瓜会了。除他之外,谁会有胆量将真情实感给予一个怪物?
不,她也不算那么怪物,毕竟,她也是渴望感情的人呢。
国王笑了笑,为这把年纪还能发现自己新的一面而感觉到有那么点开心。
当然,她也是真的爱着这个国家的,毕竟,她从出生开始,就和诺顿捆绑在了一块儿。这个国家给了她富足的生活,也给了她沉重的负担。她在痛苦与享乐中一路前行,虽没有得到过什么“贵妇的幸福”,但她得到了更多。如果奥尔不是这么好,她会把他留下来了。但是现在,莫萨娜他们的份量,太轻了。
“让我一直都是你心里的第二个妈妈吧……”
1053年,二月,诺顿帝国正式向普士顿帝国及其盟友宣战。四月12日,普士顿帝国开始了大范围登陆作战。
奥尔很想前往战场,天军的士兵们,他几乎都能叫得出名字来,毕竟他的分身一直守在军营里,参与了全程的训练,他自己也亲自给很多人做过心理辅导——毕竟在蓝星的时候他精神不正常过,算不上久病成医,但也是见过猪跑的。
从今天开始,一直到停战,又有多少人能完好无损地回到这片土地上来呢?
奥尔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研究所里走来走去,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对娜塔莉说了一声后,离开了索德曼。
登陆地点有三处,两处为佯攻,只有第三处是真正的登陆地点。奥尔赶到的时候,战争早已打响。
狼嚎声在海滩上此起彼伏——在过去一年的打生打死中,异族出现在正面战场上已经成为了习惯。上层人士以为士兵们会被这些异族吓得没了胆子,事实上,一开始他们确实是被吓着了,但没多久,大头兵们就接受了这些或毛茸茸,或能使魔法的战友。
这些战友可是站在他们身前,能为他们抵挡伤害,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对于现在这些和炮灰没两样的军人来说,能让他们活命的,就算不是人,也是好人。
底层士兵快速和异族结成了战友情谊。
看着西大陆“快递”过来的电影,诺顿帝国的士兵训练大纲在一改再改的同时,士兵们也清楚了得抱紧部队里异族的大腿。炮声一响,这些“魔鬼”,比喝着红酒吃着香肠的军官有用。
狼人们几乎替代了大多数基层军官(这一点上魔力还没来得及被彻底开发的血族还比不上他们),新老士兵乖乖地集合在他们的身边,与敌人对抗。
虽然尽量找了一块儿平整的沙滩,但他们找了个糟糕的时机,刚刚退潮的沙滩对于携带全套装备的士兵可一点都不友好,战靴踩在地上就是个直陷到小腿的深坑,一脚没站稳摔下去假如没有同伴的帮忙,要折腾上几分钟才能爬起来。
“轰——!”敌人的火炮阵地已经成功建立,弹片带着泥沙飞散向四周,四分五裂的士兵的残骸又飞溅到了其他士兵的身上。
“动起来!动起来!”一个狼人士官拽着个士兵的背包把他拖了几步,但这家伙是真的彻底吓瘫了,除了哭没有任何反应。狼人把他扔进了弹坑里,转而扑向了另外一个捂着肩膀努力挣扎的士兵,这个士兵的反应很迅速,龇牙咧嘴地被拽起来后,立刻努力前进。
其余被刚刚炮击震倒在地的士兵,也都或自觉,或互助地站了起来,跟在狼人士官的身后,冲向前方。
只吓瘫了的士兵,蜷缩在弹坑的最中间,动也不动。他们学习过,弹坑是极安全的,因为炮弹……
“轰!”又一轮炮击开始,同样的位置,挨了同样的一枚炮弹,吓瘫了的士兵被炸得粉碎,他的一片骨头高速飞射了出去,划破了一个跑在最后的士兵的脖颈,他的鲜血高高喷了出去——本该是这样的。
但隐身在一旁的奥尔终究没能忍住,他的手指动了动,那片骨头只是擦过了士兵的下巴,把他吓了一跳而已。
炮弹击中同一个弹坑,确实是小概率事件,但……不表示没有。
奥尔闭了闭眼睛,朝上飞去,他不能继续留下来了。理智告诉他,这该是“人”自己的战场,他不该参与,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情,但感情上,他终究依然是一个“人”。
天空中的战斗同样激烈,飞艇停在了最高的高度,普士顿飞机的飞行高度比过去情报中更高,应该超过了四千五百米,但剩下五百米的高度,也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奥尔恰好目睹了一架普士顿飞机的高速爬升,飞行员很显然想利用冲力补足飞机性能的不足。他冲上去了,比其他飞机都冲得更高,飞机剧烈抖动着冲到了接近四千七百米的高度,下一刻,飞机直接解体。
奥尔惊愕地发现,这个飞行员……他的下半截身体,竟然是和飞机座椅连接在一块儿的。这是他的改造?这个铁坨子的座椅上,可没有任何能安装降落伞的地方,飞行员也真的就像是个铁坨子一样,直接从四千七百米的高空,向下方的海峡坠落。
在坠落的过程里,他身上改造的金属零件四处乱飞,露出了下头血肉模糊的肢体。他在高空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死去了,这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仁慈了。
第535章
上方的飞艇,以重型机枪对机群进行扫射,几百米的射击距离,已经没什么精度可言了。但飞艇和飞艇之间形成火力网,交织的火力网总能捞到鱼。
两艘飞艇脱离集群,向岸上的阵地前进,相比飞机,飞艇的速度是真的慢……
奥尔第一次看见了普士顿的天使,飞艇上的瞭望员也看见了,诺顿的天使脱离飞艇,扇动翅膀严阵以待。
以奥尔和天使对战的经验,他很确定,普士顿天使的飞行速度不对劲,他们太慢了。诺顿的天使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毕竟普士顿这个国家歪招频出,而天军中天使的职责在于保护飞艇,所以诺顿天使没有贸然出击,而是在飞艇的外围组成了防御阵型。
那两艘前移的飞艇,这时候为了保证安全,也暂停了行动。当普士顿天使来到距离飞艇三百多米的距离时,他们竟然彻底停下了。
诺顿一方的所有人,包括隐身的奥尔在内,都是一头雾水。
下方的炮击在继续,诺顿天使终于先做出了反应,两位高位天使站了出来,挥剑冲向普士顿天使的队伍。
碰撞!死亡……
普士顿的天使就像是一群靶子,不闪不躲地被诺顿天使刺穿了胸膛。此时此刻,几十年前,成千上万天使的自毁景象,重新上演。
诺顿的天使愣了愣,很快重新握紧了兵器,杀向了周围的普士顿天使。和当年唯一的不同,就是敌我双方并非战友,可他们依然互相理解。
这不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这是……最理解彼此的一群人,在为另一群人送葬。
人类的行为,总能从历史中找到影子。
诺顿的天使没有去捡那些金箱子,奥尔捡了,总不能让它们便宜海族。
金箱子全都落进海里的时候,两艘飞艇也重新开动,奥尔把箱子在海里藏好,想去看看炮兵阵地,就回来带着金箱子回索德曼——他看见了噩梦。
奥尔都忘了上次被恶心得呕吐是什么时候了,他以为再不会作呕了。他也早该想到不对劲的,毕竟,他刚刚见到了飞行员是怎么被改造的。他潜意识中人类的下限,果然还是太高了。
一眼看去,炮兵阵地里……没有“兵”,只有一具具金属工具来回运送着炮弹。一门门火炮也完全不需要士兵操纵,完全自动化地瞄准与开火。
但其中一块区域曾受到过攻击,搬运机械与火炮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损毁最严重的履带运输车趴窝在一个弹坑里,鲜红的血混合着不知名的青色液体流淌在黑色的金属上,一块金属板凹陷着,挤出了苍白的骨头与鲜红的肉,金属参差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张没有皮的人脸。
一门火炮也歪着,另外一辆履带车辆正伸着机械臂进行维修。“它”拆下一块钢板,奥尔还以为里头是一条抽搐的虫子,那东西被拽下来后,他才发现那是一根脊椎骨……
机械臂用扫帚在这个空间里扫出来了一堆混着青色液体的玻璃碴子,又打开上方的小块金属面板,拽了个铁皮遮面的秃头人头出来。
“它”打开自己的储藏区,里头整齐排列着八个大玻璃罐,每个罐子里头都有一条长长的脊椎骨,罐子有封口,铁皮遮面的秃头人头在罐子的上方。这个人头罐子,被塞进了刚刚被清洁好的卡槽里,就像是个被统一设计的模块零件。
“呕!”奥尔跑了,一头扎进海里。这不是科幻邪典电影,这是现实。
普士顿人,为什么不反抗呢?
“因为他们认为,只有升官,才能让自己进化。”回答奥尔的是普雷斯特大元帅。
奥尔没回索德曼,见到了那样的场面后,他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回去,他会发疯。所以,奥尔根据情报,找到了这位目前在第二战区(普士顿和匈塞主战场)的普雷斯特大元帅。
蒸汽时代血族日常 第6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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