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琅桓如同泄了气,身子一萎,悻悻地走了。
这般僵持了大半个月,银川滴水未进,更不肯用药,身体情况日益恶化,望着他凹陷的透着乌青的脸颊,药王心急如焚,只好集结几位上神,运功替他疗伤。
然而,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之后,却似针入大海,陷入一片虚空之中。
几位上神不肯放弃,拼尽全力施为,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震飞,重重撞在墙上。
“噗!”
几人纷纷吐血,似是受了内伤。
药王抹了口血,气鼓鼓地冲到银川面前,眼里怒火熊熊:“银川,论起来,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比你师傅还大一辈,我们这么拼命救你,还不是为了三界,可你倒好,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你对得起你我们,对得起所有对你寄予厚望的众生吗?”
榻上,银川眼神空洞,依旧没有反应。
药王气的一拳砸在床柱上,指着他破口大骂:“银川啊银川,当年你师傅为了让你留在天界,不仅九死一生去取那混沌石,更不惜为此与几大帝尊大动干戈。”
“若非她力排众议,费尽心机,你早已沦为魔道,生死不知,焉能有今日之荣耀与尊崇?还有那次你性命垂危,是你师傅去南海归墟取了玉蝉果,才救了你,却累得她身受重伤,甚至因此死在神魔大战中!”
“她对你寄予厚望,倾尽所有,可你呢!只因为一个女人,就自甘堕落,放弃你师傅用命换来的一切!”
“银川,我倒要问问你,九泉之下,你可有面目见你那死去的师傅?”
银川羽睫一颤,猛地攥住拳头,瞳孔里浮浮沉沉,变换了数度,最终沉沉一叹,合上眼眸:“没有。”
见他这样说,药王眸光一松,擦去额上的汗珠。
琅桓试探道:“药王,那我...”
“用药啊!”药王瞪了他一眼,转身时却红了眼眶,他深吸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摇着蒲扇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自此之后,银川终于肯进药了,只饭食依旧用的极少。琅桓虽然心急,却也莫可奈何,只能变着法子给他进步。
与此同时,药王翻阅古籍,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稍稍吊住银川的性命。只银川虽好转了一点,仍旧整日偎在床上,拿着匣子和白玉棋子默默发呆。
最后,琅桓实在看不下去了,心一横,走到银川榻前。
“帝君,今日五月初七,您...”
银川空洞的眼眸颤了颤,呼吸都止住了
五月初七,正是梨霜的死祭!
如今她肉身已毁、神魂皆散,纵然想祭奠,就连坟茔都没有...
他死死的咬着唇,眼底骤然猩红。
琅桓眸光微亮,垂下眼皮,继续道:“帝君节哀,为今之计只有替璧月仙子立一处衣冠冢,青鸢与仙子交好,不如让她...”
“不必。”
银川冷声打断,攥着匣子和棋子沉吟了片刻,这才起身下床,只他身体尚且虚弱,刚下地就差点摔倒。
琅桓想扶他,他却不让,硬撑着走到屋外,朝天镜阁飞去。
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银川心头似刀子插了又抽,抽了又插,他深吸了口气,压住眼底的酸涩,强撑着将梨霜常穿的衣物、佩饰一一收好。
按规制,以梨霜的品阶只能葬在天墟界外围,连陵地都进不去。
银川拂了拂微凉的纱衣,眸光一定,纵身飞下云端,去了芒砀山。
望着隐在山谷深处的小院,他呼吸一紧,颤抖地推开门,入目所及满是荒芜,与昔日幽静雅趣的模样天差地别。
地上杂草丛生,满地狼藉,那两间茅屋也疏漏破顶,连窗户都烂了,半掉在窗棂上,风一吹,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望着眼前的景象,他心里好似虫蚁啃噬着,漫起阵阵痛楚。
这是梨霜长大的地方,可他只来过一次,甚至没有机会在这里同她喝杯茶,用一次饭...
他立在那里,拳头越攥越紧,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才抬起脚朝里面走去,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刃上,沉重迟缓。
片刻后,他终于走到门前,拳头紧了紧,颤抖地推开房门,扑鼻而来的是潮湿浓厚霉气,屋里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桌椅和一张木床,房梁上布满灰尘与蛛网,简直破烂不堪。
他眸中一揪,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畔,抬手挥去厚厚的尘漫,露出陈旧的被褥,然后将遗物放在上面。
拂着冰凉的床褥,银川依稀能感受到梨霜曾经的气息,他鼻尖一酸,指尖似被针扎了,生出丝丝痛意。
“阿梨,我来了。”
他扯了扯唇,眼角泛红,然后将遗物一件件折叠整齐,用金丝檀香箱子装好,这才起身走到院外,从墙角抱了堆枯草,去修补破漏的屋顶。
原本,这不过是挥手间的事,可他却未动用任何法术,上上下下,跑了七八次,累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紧接着,他又开始清理屋子,扫地、擦桌,每一样亲力亲为。
完事后,天已暮定,星月沉沉,整个芒砀山都笼罩在凄冷的月色里。
银川却没有停歇,又马不停蹄地拔地上的野草,一下一下,尖利的野草将他的手割破了,浸出殷红的血珠。
直到野草拔尽,他又开始清理院里的杂物,柴堆、簸箕、木架,每一件都安置的妥妥帖帖。
待一切料理完毕,已晨曦微露,朝霞如锦,远山叠嶂间,一轮旭日缓缓升起。
屋檐下,银川捧着木箱立在那里,眼里布满血丝。丝缕般的熹光透过树影映在他苍白消瘦的脸上,如同镀了层沉沉的暮霭,透着淡淡的苍凉。
他摩挲着箱子,唇角微扬:“阿梨,喜欢吗?”
顿了顿,举步走到走至最西边的梨树下,徒手挖了一处坟茔,将木箱放在里面,用黄土亲手掩埋,最后又寻来一大块石头,以指尖为刃,一笔一划雕成碑铭。
细碎的石屑混着血迹,如雪花落下,当最后一笔落成时,指尖已鲜血淋漓。
浅淡的天光中,墓碑上血迹斑斑,上面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醒目异常。
——吾妻阿梨
——愚夫银川立
秋风乍起,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落在他身身上。
“咳。”他掩嘴咳了咳,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只擦了擦,便伸手抚摸着石碑上的名字,半滑的衣袖露出一截瘦窄苍白的手臂,腕上青筋隐约可见。
“阿梨,好好睡吧,以后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了。”他温然一笑,眸光温润如水。
末了,从胸口掏出一枚白玉棋子,轻轻地摩挲着,只见白光一烁,沉香花纹竟变成了梨花。
“你看,这本就是你的,以后别伤心了,好吗?”
他微笑着,将棋子送到唇边吻了吻,苦涩的冰凉在唇齿间漫开,越来越重,漫到心尖上,浸红了眼眶。
模糊的视线里,依稀浮现出梨霜灰飞烟灭的情形。
他深吸了口气,胸口处似有一把利刃反复地抽了插、插了抽,割的血肉模糊,连呼吸都是痛的。
凄风中,银川默然地跪在那里,晶莹的泪迸出眼眶,带着滚热的气息落在栩栩如生的梨花上,尔后吧嗒,淹没在尘土里。
旁边,墓碑无声,随着寒风越发死寂。
作者有话说:
咱就说,您配吗?
第32章 只为复活她
(用尽一切)
过了许久, 他缓缓起身,到谷外买了些瓜果米菜,亲自去灶房生火做饭, 只动作生疏,触了满鼻子灰。
舀水时,看着水波中尘烟满面的男子,银川瞳孔一颤, 眼眶顿时湿了。
若阿梨还在的话, 她一定很开心吧……
他深吸了口气, 忍着鼻尖的酸涩,舀水下锅。
片刻后, 幽静的小院升起寥寥炊烟,空气中漫出淡淡的饭香。当饭食准备停当, 银川提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在梨霜墓前。
两道清炒素菜,佐以两碗米饭、两盅清酒,当真清淡到极点。
“阿梨,原本昨日就该祭奠你的, 拖到今日, 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他拿起酒盅, 笑意温润似水,眼尾却泛红了,而后朝地上一撒, 又拿起酒盅灌入口中,入口辛辣, 呛得他连连咳嗽, 脸颊泛起病态的殷红。
“对了, 这是我亲手烧的菜,你尝尝。”
他夹了些菜放到墓前,这才拿起碗筷,慢慢吃着,只饭入口中,却是满嘴苦涩,连着心都是苦的,眼眶也越来越红,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碗里。
但他并没有停,反而含着笑,将和着泪水的饭吃的干干净净,最后将碗亮给梨霜看。
“你看,我的厨艺还可以吧?”
银川双眸含泪,笑容里满是谦卑与讨好,仿佛寻求夸奖的孩子。末了,伸手拂去碗碟杯盏,从胸口掏出白玉棋子,埋在墓碑前。
“阿梨,原本我该多陪陪你的,可是我等不及了...就让这枚棋子暂且陪着你吧。”
尔后摩挲着墓碑上名字,眼里蕴满了深深痛楚,仿佛寒冬的雨凄凉寒寂。
“等我。”
他眼眸一定,拂着墓碑的骤然缩紧,起身环视了一遍幽静的小院,纵身飞上云霄,直奔天机阁。
见他突然出现,守阁的仙侍怔了怔,连忙跪下:“恭迎帝君!”
银川却看也不看,直接闯入密室,从穹顶上取下乾坤镜。
见此情形,仙侍们脸色大变:“帝君,不可!”
银川眼一横,拿着乾坤镜便往外走,脸上寒若冰霜。仙侍们哆哆哆嗦,想制止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待他走远了,众仙侍身子一软,瘫软在地上。
“要命啊,这是和乾坤镜杠上了吗?现下可是银川帝君,这可怎生是好啊!”
他们叫苦连天,为首的仙侍皱起眉头,匆匆赶去了天帝御殿,将方才的事禀告于他。
听闻银川强抢了乾坤镜,天帝震怒,立即命天将缉拿银川,可他们哪里是银川的对手,纷纷挂彩而回。
望着御阶下瑟瑟发抖的身影,天帝脸色铁青,气得将桌子陡掀了,拿着剑冲进重华宫。
“好你个银川,朕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可妄动乾坤镜,你当真视朕如无物吗!”
主位上,银川正准备驱动乾坤镜,见他提剑指着自己,淡淡望着他:“乾坤镜我拿定了,天帝请回吧。”
我死后帝君火葬场了 第37节
同类推荐:
仗剑斩桃花、
美人仙尊的小玩偶丢了、
龙使[御兽]、
执子之手gl[修真]、
国民女配之抓鬼天师、
病美人师兄有尾巴、
地府团宠五岁半、
宿敌竹马竟成我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