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扮演好柔顺懂礼的未婚妻就够了。
饶念的头靠在车窗上,静静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斑斓夜景,等全霏骂累了,才浅笑着开口安抚她:“算了,订婚前就说好的,我们都不过问对方的私生活。”
这其实是港城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蒋家泽需要她这个未婚妻来应付家里,而她们家也需要蒋家换取利益,各取所需。蒋家泽答应了不碰她,她也答应他不会多管他的闲事。
饶念虽然不在乎,可每次花边新闻爆出来,她这个正牌未婚妻头顶的青青草原总要被豪门圈子嘲讽一遍。
电话里,全霏语气微滞,担忧地问:“念念,你爸真的不同意让你和蒋家解除婚约吗?你弟劝一下也不行?”
饶念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下来,有些失神地盯着窗外的霓虹夜景,忍不住苦笑了下。
如果真有那么轻松就好了。
见她没出声,全霏便果断转移了话题:“今晚那个钻石拍卖到那么高的价格,你的佣金肯定能拿到不少。”
饶念回过神,笑了笑:“我不是他们的拍卖师,来之前也跟导师说好,不会收取一分提成的,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宝贵的锻炼机会而已。”
这时,电话那头,全霏忽然间想到什么,犹豫着说:“慢着,那钻石不会是蒋家泽拍下来的,想跟你赔罪的吧?他人虽然是贱,但每次对你还算是大方。”
听见这话,饶念顿了顿,心里也生出几分怀疑。
蒋家泽是蒋家独子,从小身处豪门圈子,行事作风向来高调,对女人出手也阔绰,撒钱一样的消费不少。倒也说不准是不是他。
饶念并不希望是他,如果真的是蒋家泽,那她今晚小小的成功又不可避免地跟他挂上了钩,她就又算是欠下了一份人情。
她拿着手机犹豫了片刻,本来想发短信跟蒋家泽确认一下那枚血钻的事,想了想还是作罢。
总归晚上还会见到,到时当面问也一样。
助理开车送饶念到了造型师那里,照常选礼服做造型。虽说蒋家泽在外面该怎么玩怎么玩,遇到重要的场合还是会带她这个明面上的未婚妻出席。
两小时后的造型室里,造型师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夸赞她:“饶小姐真漂亮,今晚蒋先生看见您,一定会很心动的。”
饶念也顺势望了眼镜子,造型师给她挑的是一条墨绿色的丝绸长裙,吊带的款式,露出莹白圆润的肩膀,原本的直发被卷成波浪披散在肩上。
上等通透的冰种翡翠戴在她的雪颈上,冰凉温润的触感,衬得她端庄大方,肩颈线条弧度优美。
毕竟从事的是拍卖行业,站在台前备受瞩目,她的体态必定是出众的。
因为害怕饶念冷,造型师又给她多加了一件浅色披肩。
她本不是明艳的港风美人长相,反而眉眼都浅淡温婉,但造型师知道蒋家泽喜欢什么样的装扮,就把她的眉眼往妩媚动人的方向化,眼尾勾得很长。
但饶念只觉得自己像个精致的木偶,被装点得华丽又机械,没什么趣味。
尤其想到一会儿要前往的名利场,恐怕连吃晚饭的机会也没有,又要饿肚子一晚上,饶念就更觉得身心俱疲。
-
是夜,维多利亚港。
一艘豪华游轮缓缓驶离港口,进入浓稠混沌的墨色里。
饶念上了船,是蒋家泽的秘书过来接的她,把她一路带到宴会厅。
走廊里,许然语气带歉地跟她解释:“抱歉饶小姐,蒋总临时有点事情,晚点会过来找您。”
饶念颔首应:“我知道了,谢谢。”
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而饶念就像是误入名利场的看客。
蒋家泽不在她身边,那些商界老总也都很识趣地先不来搭话,毕竟在这种场合,女伴只能算作陪衬品,尤其是她这种只挂了个未婚妻名号的,也并不值得他们特意过来寒暄一句。
饶念也乐得清闲,环视了一圈,只见面前长形酒桌上摆着精致的甜点,在吊灯的照耀下色泽鲜艳,散发出阵阵扑鼻香气,勾得人饥肠辘辘。
就在她伸手端起一盘蛋糕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说话声,应当是港圈里的几位贵妇。
有人注意到她,向身边的人询问:“她就是蒋总的未婚妻?”
饶念拿蛋糕的动作蓦然顿住。
贵妇的语调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倒是挺年轻漂亮的,看着就蛮有教养。可惜啊,男人就不喜欢这种的。家里娶回去,外面也照样偷腥。”
其中一人笑了,语带嘲讽:“我说呢,刚刚看见蒋总在楼上露台那边,旁边站的好像是最近挺红的港姐。就这么把自己未婚妻晾在这里,在楼上陪别的女人,看来这未婚妻确实没什么地位。”
“哎呦,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值得可怜,男人有钱不就行了吗?能傍上蒋家,也不算白养这个女儿了。”
饶念端着盘子的指尖不自觉攥紧几分,眼睫微微颤动着。
陶瓷特有的凉意顺着指尖渡过来,仿佛冷得足以能将她的身体一寸寸冰封。
每一次陪蒋家泽出席这种场合,饶念都或多或少觉得有些难堪。她的性格本就要强,被人明里暗里这样嘲讽,像是自尊被人用力踩在脚下,碾碎,甚至连一句争辩的话都说不出。
可她又没办法,和蒋家泽的婚约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在这些豪门圈子的眼里,她只是一枚利益置换的筹码。
这场形式婚约就像一层厚重华丽的枷锁,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在足够的权势和财力面前,她的那点反抗根本微乎其微。
不管是对抗父亲,还是对抗蒋家,她都做不到,乃至于所有围观的看客都能嬉笑着嘲讽羞辱她,让她半点自尊都不剩。
手里刚刚拿起的甜品好像瞬间失去了诱人的香气,饶念想扯起唇角,却怎么也挤不出笑容,索性作罢,不再为难自己,把甜品放到一旁。
那头的聊天还在继续,不知不觉换了话题,语气里带上几分恭敬和畏意:“哎,侬听说了没有,好像今晚那位也会过来,请了几次才好不容易请到的....”
“真的?消息准不准?”
而饶念已经没了听下去的欲望,在蒋家泽到来之前转身离开会场。
她漫无目的走到了甲板上,周围三三两两的宾客站在一起,端着香槟互相寒暄,脸上都挂着虚伪客套的笑脸,和刚才别无两样。
饶念只能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望着面前宽阔的海面,短暂地喘口气,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饶念失神地望着眼前,维多利亚港美得像是一副奢靡浮华的画卷,万家灯火交映而成,满眼都是纸醉金迷。
而她也只能这样短暂地放松片刻,很快就又要回到刚才的名利场里,戴上大方得体的面具。
饶念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把眼底的那阵酸涩压回去,在甲板后隐蔽的位置找了个台阶坐下来。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安静消化情绪,但不能太久,因为她还要回去。
正望着夜景失神的片刻,她却听见身后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混杂在海风里。
那是一道低醇磁性的嗓音,像陈年酿造而成的一杯苦艾,沉稳而矜贵,甚至性感到含着些蛊惑的意味,在黑夜里尤为清晰。
和饶念在名利场里见过的那些铜臭气满身的商人说出的粤语,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饶念很少能听见有人讲粤语说得如此好听,于是下意识从思绪中抽离,转头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她抬起眼,只见那人站在阴影里,握着手机,似是在打电话。
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身穿衬衫西裤,身型颀长,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戴着一块腕表。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莫名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场。
忍不住多望了那道身影几眼,饶念便遏制自己收回视线。
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心底刚刚强压下去的酸涩再次涌上来,生理性的饥饿促使铺天盖地的情绪都一股脑儿涌上来,连带着眼眶也泛起细微湿意。
她只能急忙低下头,让散落的长发遮挡住侧脸,努力藏起她此刻的狼狈。
海风呼啸吹过,静谧而安静。
她纤细的手臂环抱住自己,用力呼吸着,试图将眼眶中的湿意彻底压下去,于是浑然未觉周围传来的脚步声。
直到视线里,一方黑色手帕忽而递到她面前来。
乌木混杂着些许沉香的浅淡气味钻进鼻腔,仿佛带着安抚的奇效。
饶念愣住了,下意识屏住呼吸,视线缓缓上移,落在拿着帕子的那只手上。
礼貌而绅士,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冷白修长,青筋脉络分明,腕骨上扣着一枚手表。
饶念学的是艺术鉴赏,见过的好物件不计其数,很轻松就能认出男人腕间的钻石袖扣,甚至是银色手表出自哪个品牌。
不是蒋家泽那类富二代会佩戴的奢侈品牌子,而是一个百年的意大利皇室手工品牌,月相星盘系列,早几年就已经停止公开销售,一块手表的价格就足以买下她脚下的这一艘游轮。
她眼睫颤了颤,终于抬起眼看向来人。
他的背后就是繁华的维多利亚港,灯火繁华。质感极好的黑色衬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宽阔利落的肩线,半明半灭的光线映在轮廓线条上,更觉深邃矜贵。
手机仍在通话中,男人一边用粤语回复着电话那头,拿着帕子的手停在半空,等待她接过。
他的动作随意闲适,仿佛在谈工作的间歇抽空给她一方手帕只算是举手之劳。
不知怎的,刚才甲板上的其他宾客都不见了,像是被人特意清过场之后,静得出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海浪也在这时恰到好处地拍打过船身,激起一片巨浪,打破了原本的波澜不惊。
潮湿腥咸的海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微微掀起她墨绿色的裙摆。
眼泪还未被风吹落,饶念觉得眼前的视线仿佛被蒙上一层薄雾,视野前方也迷蒙不清。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也终于从电话中分神,目光也随之垂落看向她。
她在薄雾里怔怔对上那双眼眸,深沉似海。
心口仿佛骤然停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大家,我回来啦!
今年夏天是霍董和念念的故事,新的起航,欢迎上船~祝大家旅程愉快:
登船指南:
1.年龄差6岁,霍董沉稳爹系那一挂,30岁。
2.蓄谋已久横刀夺爱,he双c。
3.涉及拍卖行业的任何专业知识有误欢迎乘客们温柔指正。
第2章 他怎么会知道她叫什么?
游轮内灯火通明,走廊里金碧辉煌,与刚刚甲板上的昏暗浮沉相比,仿佛被隔绝出了另一片世界。
饶念刚从甲板回到宴会厅外时,就看见走廊不远处,蒋家泽正眉头微蹙,神色不耐地站在那里。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庄重得体的墨色西装,系着一条暗红色领带,衬得整个人俊逸风流,富家公子气质尽显,但看上去的温和有礼也仅限于表面。
平心而言,蒋家泽的容貌在豪门圈子里也算是上乘的了,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
只是好像还是比刚刚甲板上的人略逊一筹。
你瞒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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