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惊愕间倒是没能躲开。
“公公果然忘了,当年为了吴大伴,我说了谎,要不是公公,就要给永寿宫戳穿了!”说到永寿宫,音音声音一下子小了。
常公公一下子想起这件旧事,他当时既是不忍看到先皇后护着的孩子那样为难,也是为了举手之劳救下吴非那小子一条小命,当然事后定然能得太子记他一个好。旁人只道陛下厌弃太子,宠幸高贵妃三皇子,要真厌弃,为何这些年都不立继后?
不管是高家还是高贵妃确实拿准了陛下好恶,甚得陛下欢心。可终归,没拿得那么准。
常公公看向了音音,笑道:“难怪陛下夸——二小姐记性好,这些陈年小事老奴可记不得了。”
“公公不用记得,公公对音音的好,音音记得就行。”一句话就能熨帖到旁人心里,常公公心道难怪这么大的福气。
“不知道吴大伴如今怎样?”
常公公看向音音身后笑得更慈和了:“二小姐不妨亲自问一问。”说着上前一步对来人行礼。
音音一怔,这才慢慢回了头。
只见身后穿赤色圆领盘龙袍、腰系玉带的高大青年,正向自己看过来,来人背光而站,音音一时间竟看不清来人面容,不过想也知道必然是一张极为严肃的脸。
少年老成嘛!
如今人到青年,肯定更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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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皇宫八卦二人组
来到金陵这些日子, 也听到好些人说到太子,都称端方克己,立身质直, 出语端重,言动举止,让人不敢有丝毫散漫轻忽,是跟三皇子完全不同的人呢。
听来听去, 让音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得是内中透出的少年老成的味道,确实让不了解太子的人连呼吸都不敢乱了规矩;陌生的是——
音音拎起裙子恭恭敬敬行礼,再抬头才看清前方人的脸,一下子脊背都挺直了,果然是一张让人不敢有丝毫不规矩的脸呢。
倒不是长相,而是神态中那种老成持重, 都腌出味来了。
太子面容依然严肃刚正, 抬了抬手,举止间都是储君的庄重。常公公扶着音音起身,这才笑着告退, 还不忘笑道:“下回再进宫, 老奴可就要改称呼了。”
音音看太子, 听到这话这人眉宇间都不带动一动的。此时整个皇宫都好奇她和昌德帝在清虚殿里一坐一个上午,到底说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可常公公如此点出,他们太子殿下似乎一点都不好奇呢。
太子身后跟着的是一位青衣中年太监,正是一直跟着殿下的吴大伴。音音冲吴大伴笑了笑, 十年岁月, 为吴大伴眼角添了皱纹, 也添了更多儒雅,一看到音音就含了笑。
看,这才是熟人见面的正确打开方式,这样温暖的笑容,隔着十年,都让音音觉得心窝里微微一热。
那时候自身难保的吴大伴愣是被音音从——当时还是德妃的高贵妃手中保了下来,多少次,都是吴大伴弓腰哄着她和太子两个愁眉苦脸的孩子,告诉他们夕阳多好看,哪里的花又开了,御膳房出了新点心,然后告诉他们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大伴,今年的红梅开得好呢!”
吴大伴看着音音,依然是躬身,点了点头。
这时音音才再次看向太子殿下,而端重克己的太子殿下也看向了音音。
两人都没有说话,同时不动声色看了看四周。
在谢国公府里修炼得都开始机灵的橘墨立即懂了,忙退开,吴大伴更懂,清出了一片保证不会被打扰的场子。
音音试探:“殿下,亭子那边梅花开得好,过去——闻一闻?”
太子严肃的脸抽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亭中,默默看了一会儿亭外那片如一片红云一样开得正好的红梅,音音几次悄悄打量身边这位始终沉默严肃的殿下。
再次试探道:“十年没来,这宫里的人,没咋变呀。”
太子严肃脸哼了一声。
这声哼让极为敏感的音音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她循着味儿,慢慢道:“我今儿去吴贵妃宫中,她还是那样慈和爱笑,还是那样爱——从脚底开始打量人。”说着音音谨慎又生动地模仿了一下吴贵妃不动声色的傲慢。
是殿下熟悉的惟妙惟肖,久违的味道。
“呵。”太子殿下严肃的脸有了变化,慢慢道:“何止,贵妃爱民如子的心也十年如一日。”
音音了悟地哦了一声:“听说福南那边有流民,贵妃怕是又心疼地哭了吧?”
“哭肿了眼,说是差点哭瞎——”,太子继续道:“听说贵妃当时一得知这事,握着心口说她那处疼得受不了,差点就为流民伤痛得厥过去了。”
“哎呦,贵妃就是爱民呐。贵妃娘家正在扩院子供佛祈福,听说是一尊真正的玉佛,那么大!”说着音音两手比划出好大一尊佛,比她从哥哥那里要来的那尊可大太多了。
“嗯,贵妃也在永寿宫重修了佛堂,也供奉了一尊玉佛,倒是没那么大,那玉如凝脂,看着就贵,真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橘墨帮着吴大伴挂起半截挡风帘,安置好火盆,只见外头传言不苟言笑的殿下跟自己小姐唠起来了。
她家小姐啧了一声:“贵妃娘娘到底是心善,为了流离的百姓,建了个佛堂哭。”
“嗯,不止。当时磕头磕得都破皮了。”
音音哦了一声感叹:“贵妃真是心诚呀!听说首辅夫人也跪经跪得起不来呢,老寒腿都犯了。”
“嗯都是善良的人呐,就连首辅大人小舅子家那个作天作地的严公子都为了流民跑了好几个道观,散了不知多少银子刻印道经,求老君发慈悲呢。”
“他?”音音问了一句,心里算着这些佛堂佛像印制的经文换算成粮食,够首辅一家子成为她哥哥粥厂的榜一了,还是能蝉联榜一的那种——
可惜偏偏是首辅家,不然她早该上门化缘了,就是化不走首辅家里那尊大的,也该想办法把贵妃娘娘那尊小的化走.....
太子殿下瞥了音音一眼,坐了下来:“你才回来,就听说这位严家公子了?”
“何止听说,我还见过呢,他笑话我老家来的一位学子寒酸,殿下是没看到咧着大嘴仰着头笑,鼻孔张得老大了,我看得都害怕!”
“你怕他?”太子不信。
“我是怕不小心透过他鼻孔看见他的脑浆,真的太子哥哥,你是没见,人兴奋起来鼻孔真大呀,他那日格外兴奋,他的鼻孔格外大!”
一句太子哥哥一出,太子殿下看向了音音。
四目相对,这位终年严肃老成的殿下突然笑了。
音音撇了撇嘴:“就他这样的,居然也能得陛下喜欢。”
“他在宫里可不敢那样。”太子幽幽道。
“他在宫里什么样?”音音八卦劲儿上来了。
“这——”太子含蓄道:“背后议论人是非,非君子所为。这样说严家公子的事儿,不好吧?”
音音瞪圆眼睛:“好,怎么不好呀!再说,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君子!”
太子为难:“孤——”
“殿下是太子呀,是超脱君子的存在。”音音果断。
“你这么说倒也有道理!那孤跟你说说?”
太子殿下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听得音音两眼发光,啧声不断,还催:“然后呢?”
“别急,宫里这些年的热闹多着呢。”
音音啧啧听着宫里的八卦,是了,这才是她的太子哥哥,老成持重的脸下是一颗谁也看不到的八卦爱吐槽的心,老有意思啦,她的太子哥哥呀!
亭子外橘墨表面冷静,毕竟跟着小姐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吴大伴一眼就看出这个努力绷着小脸站得恭敬的小丫头整个人都已傻了。吴大伴笑了笑,这算什么,他们殿下从来都爱说话,可惜,这世上已没几个人能让殿下敞开心扉说话了。
随着殷国公府的失势,一个没有母族可以依靠的太子,在宫中的日子可太难了,难得他们殿下最先学会的就是谨言慎行,就是老成持重,就是见人只说三分话。
吴大伴往身后亭中看了一眼:好在表小姐回来了,这是与殿下生息与共一荣俱荣的人,也是与殿下共同见证过彼此的眼泪和欢笑的人。
十年啊,一切终于要好起来了。
蔚蓝的天,洁白的云,怒放的红梅。
离开皇宫后,马车上橘墨小声问自家小姐:“原来小姐不恨老爷,对老爷——”
音音哦了一声:“当然恨他。没有他,再多茵娘,也祸害不到我娘。”
“就想看他又倒霉又难受。”
茵娘母女她倒不恨,跟她唯一的关系就是仇人而已,就看谁强,谁能把对方打掉牙摁趴下。
橘墨:.....
刚才小姐那一席对父亲的渴望,把她都感动了.....
“橘墨,陛下除了是君,还是什么?”
音音笑了笑,自问自答:“还是君父。”
陛下再是喜欢不拘一格的人,也不会真的喜欢因为父错就怨恨父亲的人,这些当父的呀,喜欢那些无论他们如何,都对他们一片赤诚的人。自私的本性,在他们身上,淋漓尽致。
辘辘马车声中,音音掀开车帘道:“橘墨,看,这天蓝得多好看呀!”
“这样好的天,回去还有好戏看,果然是个好日子。”
—— ——
马车进了谢国公府,一进府,满脸堆笑的橘墨就打了个寒战,紧张看向自家小姐,而音音还在瞧着从太子殿下那里要来的小兔子玉坠,好像浑然不觉这凝重气氛。
旁边下人直接拦住了音音主仆两个:“老太太正在堂上等着二小姐呢。”
说话的婆子正是老太太跟前的徐嬷嬷,此时面上一点笑意没有,硬邦邦上前道。
音音看了她一眼,慢声道:“总要换过衣裳才能见祖母。”
徐嬷嬷皮笑肉不笑道:“老太太让二小姐立刻过去。”立刻两个字,被这老嬷嬷说出了不容置疑,“二小姐最是体恤下人,不要让咱们难办。”
音音看了橘墨一眼:“看看,我说咱们大小姐忙着出宫,果然是急着回来告状了,你说她怎么这么贱呢!”
徐嬷嬷脸一僵,厉声道:“二小姐慎言!这样粗鄙不堪恶毒的话,不该是咱们国公府小姐说的,一会儿老奴回了老太太,只怕老太太再心疼二小姐,也得好好教教二小姐规矩了。”
粗鄙不堪恶毒——
音音几乎是陶醉一样品着这几个字,这不就是国公府老太太和她那位仙人一样的父亲给她母亲盖棺定论的话,她终于也得到了呢,真好,感觉跟母亲都更近了些。
第95章 “我劝诸位,离我远着些!”
纵我不往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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