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本就是玩笑,哪知一旁的那名袈裟和尚怒声训斥道:“云空,你怎可以在了外人眼前,胡乱说事。”
墨竹道士呸了一声:“扈图,你还真是个糊涂蛋,你可是走了眼了,这少年哪是什么外人,分明就是我诚心邀来的好手。这些年来,我们府上都只剩下半个身子进了土的面孔,看着都是没了意思。你可看出了,这少年和王爷一样都是纯正的水阴之体。”
那和尚被问得一鄂,再看眼前的少年,他眼神定定,却看着也不发话的乞丐王。
乞丐王忽然站起身来,在了傲世身上重重一击:“你可是星家后人?”
042 见时容易择时难
齐傲世此番南行,一是为了避开齐堡的耳目,二却是为了南下寻找娘亲的踪迹,这么些年来,尽管齐放也是明示了几回,星尘已经是不在人世,但骨肉连心,他却总觉得娘亲尚在人世。
南行途中,他也算是见了不少奇人逸事,先前见了云空道长,一壶清酒之间,就将他心底苦恼的事情都说了透,他才生了仰慕之情,跟着前来。
而见了这另外两人后,傲世也看出这一僧一道只是文武左右臂,而这乞丐模样的长者才是正主,眼前的这几人到底是谁?
看着傲世默不出声,乞丐王还以为他是否认了,眼底闪着的希翼之光黯淡了下去。
傲世对眼前几人,心底还存着些怀疑,一时也不敢将自己的身世盘托出来。
这乞丐布衣装扮,发梢散落却不带点滴油污,眼神邃朗,见傲世否认,语气不急不缓。
那扈图和尚也仔细看了眼傲世,心底也是觉得这人和主母有些神似。
傲世再看三人,郑重一拜,说道:“凝海王,齐傲世有礼了。”
旁边的袈裟假和尚听得两眼显先迸了出来,那乞丐王放下手来,避开了这一拜。
再看另一边,那云空道士眼里隐笑,闪着几分得色。
乞丐王摇头道:“凝海王这名号早些年还有些响亮,这十年来却无人再见过他。随路碰见的破庙老乞,又怎么可能是瞭苍六大势力之一的凝海王。”
傲世在旁说道:“凝海王的名头十年只隐而不坠,虽因为世子早夭,爱妻行踪成谜,而逐渐沉寂了下去。但看着瞭苍境内还有何人能穿得这身土布衣裳,周身龙腾之气不减半分。”
大陆上曾有人做得一副对联,正是溪河江湍入海洋,水势渐涨拔山岳,其中的溪河江湍入海洋就是指了其中的六人,分别是蓝溪王,玉河王,邪江往,冥湍王,凝海王,曲洋王,而这最这六人组成的就是成了瞭苍的各郡势力。
乞丐王又说道:“此处算起来还是冥湍王的地头,我若这是凝海王,岂会只身冒险。”
瞭苍曾有古训,天下乱,六郡齐,天下宁,六郡分。这些年来,三帝国间相安无事,也无外敌异域来袭,这六人平日也是势同水火,互不相容。
那扈图见两边各不相让,又犯起了糊涂病来,大刺刺道:“这寺庙香火不盛,里头只容得下和尚、道士、乞丐之流,可容不得你这样的轻狂小儿。”
他听了傲世的那几句问话,也是心里阵阵的难受。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算起年龄,该是和少主差不多年纪,无外乎王爷险些曝了身份。
扈图再看向乞丐王,当年凝波少主突然暴毙,星渺主母带着尸骨连夜失踪,噩耗传来之后,王爷马不停蹄,心火如荼,彻夜赶路之后已是华发陡生,十年了...
这十年间,王爷不理政事。云空和自己也脱下了军师长袍和武将甲胄,陪着他寄情在了山水间。
昔年凝海王旗下的第一勇士,会为了主子的一句酒后戏言:“扈图猛且刚,只可惜性子太躁,易折损于人前。”
他二话不说,剃度出家,在了各个寺庙里当起了苦行僧,柴刀代替了刀剑,袈裟盖去了一身精壮肌肉,这几年下来,连自己都要忘记了自己浩瀚军第一元帅的头衔了。
他的这番苦忍,总算等到了王爷说出要回凝海郡的那些话,这会儿,可不能因为这嫩皮少年的一席话,就坏了王爷的心思。
他想到这里,更恶狠狠地瞪了傲世两眼,心底暗想:“我都守了三年的佛门清规戒律了,平日更连荤油星子都吃过一口,这人如果还要追问,就暗地了杀了,还怕死人烂嚼舌根不成。”
扈图想到了这里,手习惯性地放在了腰侧,云空道士忙对着堂上的神佛念叨着:“莽汉无礼,神佛莫怪。”
“我自认这几年,全身气质修养已是不同,就算是家中的老臣到了眼前来也认不得了,你只凭一面,就认定我是凝海王。”凝海这番话的意思,已承认了自己是凝海王。
“傲世少时在家无事,熟读的只有两本书,正是国家志和人物列传。”傲世淡淡说道。
扈图在旁说了:“这两本书连我都看过,这在外行军打仗的人哪个不看,哪个不读,也不光你一小儿才看,就算看了,上头对人的描述也只是几笔,更无图片细说。你怎么就凭了人物志上的话就断定了王爷的身份。可是其余五王派来的奸细。”
“王爷可是忘了,这人物列传上,各有一句本人对了自己的评断,王爷可曾记得自己上头的那句话。”傲世笑着问道。
凝海王也记起,自己还真是写过这么一句,正是一眼尽乱世,一笔罄天下。当年自己正是年盛,气势大成,曾有一统瞭苍的决心,写得自然还是豪气。
只是这时,他嘴上带着几分嘲意,身上的破烂衣裳,脚下的灰土草鞋,哪里能看出当年的气魄,他半是自嘲,半是劝退,说道:“你若是有了成大事的心思,还是投了别人去了,我这般样子,连多养只活物都难。”
傲世在旁笑道:“王爷眼神坚定,步履沉着,行走之间早有了得天下的其实,又何必再三搪塞。”
这话却惊动了一旁憋着的那莽尚,就见拳出如风雷,身如苍鹰,迅雷不及掩耳往了傲世袭去。
他平日一拳下来,碎石裂金,这时也无害人性命的意思,只是想擒住傲世。
眼前青蓝水光晃动,扈图只觉得自己的双拳如同击上在了水中,力道立刻被卸了一空。
水阴之元,傲世正要收去水墙。突地看见凝海王朝了那和尚点头,原本正要撤身的扈图也不敢轻慢,又再蓄足了拳势。
凝海王和云空退后了几步,仔细地看起了傲世两人的这番较量。
扈图的那双拳头这时还嵌在了水墙里头,这水似生了吸力般。
少年脸色自若,身上更无丝毫寻衅之气,这...扈图平日也是跟人斗狠惯了,一时见了这样的风平浪静的争斗局面,心里反而没了斗志。
武斗一流,斗志昂则气势不竭,斗意消则气衰竭,扈图只得满脸苦色地看着在一旁看戏的不良主仆二人。
凝海王看着少年的清冷神情,眼里依稀又出现了星渺的身影,心底颤动。他本就晚婚,爱妻丧子之后,就飘然离去,十余年没有音讯,即使他踏破了百双草履,行遍了万水千山,也是音讯全无。
而眼前的这名少年,不只相貌和星渺有些相像,但这音容笑貌,说话的口吻都有些神似。
凝海王这时也放下了心防,问道:“你今年几岁,家中父母又是在了何处?”
傲世见他满脸奇色,只得回答:“姓齐名傲世,家住玉阙绯云城,父亲为齐堡齐放,母为南国星家尘女。”
听得星家两字,一旁的云空和扈图都是讶然。当时云空在旁看了这少年的面相,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年面相生贵,闲聊之下,又觉得他眼聪口灵,是个可造之才,才带了回来,哪知却是误打误撞,碰见了本家。
这时的凝海王也是大喜,“贤侄莫要客气,你可知我的亡妻,也就是你的姨娘。算起来我是你的姨丈。”
傲世一听,也是大惊,自己从未曾听星尘提起过,自己有了这样的一门生疏亲戚。
凝海王嘴里忙说道:“星家一脉遗孤,在了南边近乎绝迹,苍天有眼,今日竟让你我叔侄二人在了这里相遇。”
凝海王这些年难享天伦,这时见了亲人,更何况此人眉目之间和自己的妻子星渺很是相似,他之所以疼爱亡子,也是因为爱妻心切,这时见了傲世自然是多了几分亲近。
傲世见了亲人,就将这些年在了齐堡受了排挤的事和此番出门历练的心思说了出来。
这几年三国之间少有战事,但齐堡的在了陆上也是小有名气。凝海王自然也听说过一些风评。他游走在了全国各处,正是有了一统的决心,弥补了十年前的遗憾,这时更是有了用人之心。
瞭苍国这几年来,几王间的争斗越发厉害,似乎是暗地里的股势力在了几王间挑拨,他虽身在郡外,却一直关注着天下大势,这会儿算算时候,也是该回了凝海郡了。
至于他为何扮作了乞丐,凝海王笑道:“你若是天生生在王侯家,也是会向往这以天为盖,以地为铺的逍遥日子的。”
虽只是第一面,凝海王对眼前的少年的印象却很是良好。先不论他的气质和相貌都是一绝,就算自己的孩儿还在世,也难以与之相媲美。
单看他在了乱境之下,荣辱不惊,无论自己是乞丐还是王侯,他都是一般的神情语气。甘为人臣,而不卑下,如此品德实属罕见。
他想到这里再问了一句,“傲世贤侄,那你可是愿意随了我去凝海郡?我愿以世子之名待你。”
043 花前月下众说纭
傲世几年虽身在齐堡,身下却无亲人关怀。这时听了凝海王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心里也是顿生了万千感触。
两人也是有了些谈兴,更问起了傲世为何和云空相遇的,他现时又有何为难都说了个清楚。凝海王对他的处境也更了解了几分。
听到星尘竟是要傲世复兴水域,凝海王也是唏嘘一番。说起来,这瞭苍也算是当年水域一族最是活跃的地方。当年水域王陨落之后,暗中也确实有些势力在运作。
星家在了瞭苍虽算不上是兴旺的大家族,但却也曾是小有名气的老世家,更是精通于占卜命理之术。说道这时,凝海王眼里闪过丝柔色。
当年自己年逾不惑,依旧一人单身,路遇那名星渺之时,她飘然从了山间行来,白衣不染凡尘,身如扶墙弱柳,嘴角噙着的那阵似有若无的笑意,只是一眼,他就认定了她。
婚后,她深居简出,连自己都难得能见上她几面,也只是也是隐约知道她有个姊妹在了远方,却是从没见过。
星渺姨娘的性子和星尘还真有几分相似,傲世心想,只是他再问起星渺现在可还在凝海郡时?那凝海王却是不肯多说,只是避开了话题。傲世忙知趣的转开了话题。
这一阵家常闲话之后,凝海王再问道:“我先前所说的,绝非戏言,你我也算有个照料。凝海郡民风淳朴,我也是盛年难再,你跟了我去,也算是给凝海郡求了个将来。”
傲世见了眼前的凝海王,他气宇浩瀚如深海,又是不拘小节,本想口头答应了下来,只是外头天色已晚,今日只能是先回去和众人会合,和几名长辈商量了再做其他打算。
等到傲世离开了寺庙,扈图还有些不愿,嘴里抱怨着:“主子,你就这么轻信了这云空半路遇见的小子,可是太鲁莽了些。他若是为少主,也需先过了我这一关。”
凝海王望着傲世远去的背影,沉声说道:“云空,你可看出了他身上的水阴之气,我已经是多年不曾见得如此纯粹的水气了,就算比我和其余瞭苍五王,也毫不逊色。”
云空搁下那白卦帆子:“此子乃难得的水域王者之气,在了齐堡那样的火元之地,修炼必然受了些影响,但他一身气势,却丝毫不弱。少年郎,本该是外露狂放,而他懂得审时度势,凭着一点,就可知此人有大智慧。”
“真龙之体?凝波我儿也是福浅,当年也是难得一见的水龙之体,却无端受了残害。天佑凝海,我原本担心我老迈之后,凝海郡会受了其他郡的制约,难存乱世,这会儿,傲世肯前来相助,必然可保凝海万世安宁。凝海说得动情,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喜色。
听了这话,扈图和尚心里虽是不愿,但也不忤逆了他的意思。
凝海王说罢,对着身后的神佛潜心拜了三下:“我佛慈悲,这些年来收容了弟子,只是天下将乱,凝海避世已久,总该是回归本源,不弃万千子民。”
凝海眼里的伤色渐淡:“星渺,你当年追求的水域盛世,我会替你造了出来,只是,你现在又在何处?”
云空见凝海王心思已定,心里也是宽慰了几分,只是再想起先前的齐傲世,心中也是隐隐有些不安,再说道:“这少年面相大贵,但也有几分粉煞之气,只怕命中也要受了情爱之苦,只希望他要顾得天下大局,不要乱了心才好。”
凝海王听罢:“这世上最是磨人的除了商场也就只有战场,如他的性子还是不合适,我就让他在了这两个修罗场上走上一遭,褪去了他那颗不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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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暗,东边已生出了几条霞光彩带,盘在了天际。
傲世匆匆行在了路上,脑里止不住想着方才凝海王的那些话。避暑城一行,只是临时起意,他却不曾预料到会碰到凝海王,真能投奔他而去,对了自己以后的复兴大业也是却有好处。
花溪的那萃水入土之后,他连夜噩梦,总是梦到水域的残部在了四处受尽劫杀。当年水域王一念之差,让了当时的几名世间强者灰飞烟灭,想到这时,悔恨总会暗夜里在了心头噬咬,他也总会想起星尘的那遗信。
他本想回了住处,就找了木、章、融几人,将今日碰到的事商量一下,哪知若儿已经等在了外头,嘴里欢喜道:“傲世哥哥,商头说是三日时间已到,趁着今晚月色晴好,百楼主又新成了一种李梅酒,请了大伙儿一起出外赏酒。”
百楼主既然打算在这避暑城里开了分号,也是有了长住的打算,就在了城中的僻静处寻了间中等人家的宅子。
宅院虽不大,但也是布置舒适,除了主厅主院,再带了三间独门侧院。刚好将这拨子人分到了三处。傲世喜静,住在了最里头,若儿则是选了临近傲世的院子住下。
赏月品酒的宅子则是在了最外头,这时月色由朦胧转为了金亮色,傲世简单的梳洗之后,也落了座。
月映正庭,丹桂暗香浮动,十几方小案方桌,由主人百楼主和商头坐在了最前方,其余几人散乱而坐。
避暑城白日清凉,夜间也是带了几分寒露,这时摆上的李梅酒已被暖成了润口的温度,酸口之中带着涩甜。
碟中肉鸡肥鱼,手中鲜酿满杯,秋膘坐在了最上头,再是年龄次长的章博渊,年龄最小的若儿和傲世还有那几名武夫则是坐在了最下首,席间畅饮,人生乐事不外如此。
酒水暖了胃,动了筷,听着庭间蛐鸣阵阵,趁着酒兴,商头也问起了话来。
他先是示意傲世先说,傲世说道:“傲世拙见,这店铺也无需太过细心查找,只需要伴了合适的旺铺即可。那地头的人气已经旺足,我们只要是酒水上好,菜色丰富,自然是能打出了名号,这避暑城中,往来都是些富贵人家,长久下来,自然能够积得一番人气。”
商头听罢,筷做击打声,轻叩案桌,不置可否。
一旁的百楼主听了却是大喜忘外:“这主意不错,先前在了花溪城的时候,我们邻近的花酒楼生意也是不错,就是因为伴在了百花楼旁,有时客满,有些人等不及了,就退到了一边,凑活着也是一顿,这酒水菜色,我们百花楼的自然也不会逊色。”
这主意得了首肯,也就是成了七八分,轮到若儿说时,她也是一愣,吞吐说道:“我在了那周边看了一圈,也是觉得该设在了那最大的酒楼的旁边。”
她这话如果是说在了前头,倒是还能充个答案,在了傲世后头说来,听着就有些敷衍了。
下首坐着的武夫已经起哄说道:“这回该算若儿丫头输了。”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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