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刚明白自己的感情,她就要嫁人了。
杜平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她只是想不通,便柔声问:“为什么不再藏下去?”
元青:“既然藏不了一辈子,不如堂堂正正说出来。”
那天,她那么坚定地说,不信他喜欢她,那一刻,他觉得有些悲哀。
元青望着她,苦笑一声:“夜深人静时,我盯着烛火发呆,我告诉自己,我的感情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杜平“嗯”一声,应道:“师兄是世上最光明磊落的人。”
然后,她便垂眸不语,想不好后面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这样沉默下去不太好,她应该跟师兄把话说清楚,可是,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挖不出一句清楚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她该怎么说?
元青:“我今天说出来,不是为了跟你要答案。”
杜平猛然抬眸。
元青:“如果让你为难了,你可以装作没听过。”他温和一笑,“你继续休息,我先走了。”
杜平叫住他:“师兄。”
元青停步,回头。
杜平:“不是因为你,而是这几年来,我根本没考虑过感情的事情。”
“我知道。”
杜平:“我……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一直把你当师兄,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嗯。”元青笑了笑,“我知道了。”
杜平看到他的笑容,鼻子莫名有些酸。她说得再冠冕堂皇,也否认不了婉拒的意思。杜平嘴唇动了动,轻声:“……对不起。”
“没关系。”
杜平静静望着他半晌,师兄还是往常模样,他站在葡萄架下,长身玉立,不生气也不纠缠。
师兄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可此刻,他仍维持笑意,却没发现自己嘴角弧度有多生硬。
依旧是那个好脾气的师兄,陪她护她救她的师兄。
可哪有人是天生好脾气的?把师兄逼成如今这副温和模样的人,不就是她吗?
杜平心中酸涩愈浓,她忽然站起身,赤着脚就向他跑去,月牙白裙摆在风中扬起一道婀娜曲线。她站在他面前,仰起脑袋,大声喝道:“你不要笑了!明明是我不好,你还要笑!好像我在欺负你!”
“你没有不好,也没有欺负我。”元青轻声,“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不笑。”
杜平屏住呼吸。
元青:“对不起,我不该勉强地笑。我只是担心,若露出难过的表情,会让你更加难做。”
杜平心中沉甸甸,她一把揪住他的手腕说:“师兄,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好好想想,我想通了就告诉你,好不好?”
元青又捻下她发丝中的一片白色小花瓣,手指划过丝丝缕缕的黑色时,那一瞬间,他舍不得收回手。
可下一刻,元青就自嘲地笑了笑,收回手。
他一直对自己的自控力引以为傲,短短人生二十几载,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失控,源头都是她。
第一眼惊艳是因她。
第一场发火是因她。
第一次识得情滋味,也是因她。
“好,不急,我的事情可以先放在后面。”元青劝道,“你穿好鞋子,小心地上的砂石划破脚。”
此时此刻,杜平异常乖巧听话,她走到贵妃椅那边,套上鞋子,然后又走回师兄面前。
元青:“永安,你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再用苦肉计。”
“好。”
元青沉默一瞬,又道:“如果情势允许,你别把自己的婚姻当成筹码,多替自己考虑些。”
“好。”
元青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脸上讶异一闪而过,他没再说话。
杜平揪住他的衣袖,仰着脑袋问:“就这些?”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元青:“你不用愧疚,我也不需要同情。我今日选择说出口,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只想要一个开始。”
杜平怔了怔,望着师兄那双清澈的眼睛。是啊,因师兄在她面前一直容忍而耐心,她几乎都快忘了,师兄骨子里的骄傲。
灵佛寺里,那个比武却不许师长承让的少年。
青寨中,那个折断自己腿骨却闷不吭声的少年。
在江南战场上,那个明知前路九死一生却能说出“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的少年。
过往历历在目。
师兄从来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过。
杜平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笑了:“好。”她松开手退后一步,“是我小看了师兄的气量。”
元青微微一笑:“好好休息,告辞。”
这日晚上,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之后接连几日,雨势都未转小。
西北望族和百姓的冲突也一直持续,因找不出刺杀永安郡主的凶手,百姓们不仅天天堵住吟月街不让做生意,甚至有不少人赶到这些大家族的宅门前,破口大骂。
本来么,这些人家里的奴才在普通百姓面前自恃高人一等,换做平常,早就指挥家丁们挥着扫把来赶人,可这一次,闹得实在是大,围堵的百姓也实在是多,管家看到门外一大片黑压压的脑袋,不敢妄动。
汪家戴家和宋家都想讨饶,可永安郡主紧闭大门,对外拒绝的理由都是养伤不见客。
他们用钱买通一些亡命之徒,让他们去官府认罪自首,想着案子了结就没事了。可范知县总有办法审出这些人是冒名顶罪。
一时之间,几大家族的名声在坊间愈发恶劣。
这三家的女婿里面,只有汪家女婿顾参将还留在玉槐镇,老丈人好说歹说,总算劝动顾参将去向永安郡主求个情。
顾参将有点抹不下面子,跟个年轻姑娘求情本就说不过去,再回想起那次他跟永安郡主起争执……唉,不想了不想了,既然都答应岳父了,哪怕会被郡主指着鼻子骂也得去。
他事先做了无数心里准备,鼓足勇气敲响大门。
小麦来开门,露出一条门缝,眨眨眼道:“见过顾大人。”
顾参将尴尬道:“不知郡主伤势如何?我今日是来探病的。”
小麦口下不留情:“探病?过这么多天才来看?”她胆子大,直接就说,“再多等几天,郡主伤势彻底好了,这不是都不用探望了吗?多省事。”
顾参将:“……”
他背后就是一条大街,人来人往,他没脸跟个小鬼当众吵架。
小麦也能看出这点,客气地笑了笑,拒绝道:“郡主正睡觉休息,顾大人请回吧。”说罢,“啪”的一声关上大门。
顾参将的衣角都差点被夹住,他忍下火气,只能一无所获地回去。
徐则知道老顾吃了闭门羹,无奈一叹,他不知道换成他去境遇是不是能好上一些,估摸着,悬呐。
如今局势针锋相对,百姓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闹事,而范知县又老神在在地撒手不管,偶尔几次插手,也是名为安抚实为挑衅,拉偏架帮永安郡主说话。
徐则担心真闹起民变不好收场,他便厚着脸皮来拜访。
徐大将军的面子还是比顾参将足一些,大门打开,徐则被迎了进去。他略带不安地坐在堂屋等人,不多时,看见侍女将永安郡主扶了出来。
杜平脸色犹带病气,双唇干燥而惨白。她右肩的衣服明显比左肩高一些,足见衣服下面裹着多厚的布条了。她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淡淡一声招呼:“徐将军。”
见这架势,徐则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明眼人都明白,这次是永安郡主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就为了把那几个家族往死里整治。徐则不信她的伤势能有多重,可问题在于,他不愿意为那几个家族跟永安郡主撕破脸,在行刺事件后,他的沉默已代表一种态度。
眼下,永安郡主明显不愿收手,她还未得到她想要的。
徐则开门见山:“郡主,若他们愿意交出土地,你能否高抬贵手?”
杜平笑道:“徐将军,当初若徐家军出手,那我只要土地和那些重要营生。可如今的价码不一样了,我占尽胜机,明明可以将他们全盘通杀,凭什么罢手?他们愿意付出什么来让我放弃将得利益?”
说这句话时,她没再摆出有气无力的虚脱模样。
面具都揭开了。
徐则沉默片刻:“现在的条件是什么?”
杜平:“所有,他们占据的所有东西。”她单手支颐,嘴角翘起,“跟抄家差不多意思吧,不过,命可以留着。”
徐则脸色一变:“郡主,这跟要他们的命并无区别,一无所有以后他们怎么活下去?”
杜平语气凉凉地开口:“那些普通百姓怎么活,他们就怎么活呗,怎么,他们有手有脚还念过书,怎么活不下去了?”
徐则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赔在郡主这儿了,他实在没脸说这话,可只能厚颜开口:“郡主可否看在老夫面子上……”
“徐将军,当初我想让徐家军出手,你有看我的面子吗?”杜平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徐则沉默。
那天,在军帐中,永安郡主曾说,她庆幸一切都来得及,徐家军还未被西北望族给渗透挟持。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
永安郡主在西北不过两年多的渗透,却比那些家族二十多年的联姻还要厉害。
第222章 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她清楚地知道,徐家军不会为了这些家族不顾一切。
徐则:“郡主若是用商场上的招数对付,我无话可说,可刺杀这件事,分明是冤枉,你却要他们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
“冤枉?”杜平挑眉道,“不,徐将军,你错了。这场刺杀,我有人证有物证,甚至,我可以让范知县抓紧时间追铺真凶,一旦真凶被追捕到案,等他们伏法认罪并指出幕后主使者,到了那境况,这几个大家族,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说完,她客客气气地牵起唇角,问道:“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徐则沉声道:“郡主,我知道你的本事。无数人愿意为你顶罪,无数人愿意为你撒谎,甚至有无数人愿意为你而死。但你身为皇亲国戚,更该以身作则遵纪守法,而不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就为所欲为。”
杜平轻笑一声。
她拿出一块帕子,慢吞吞把涂在嘴唇上的白色口脂擦拭干净。待露出她原来的唇色,整个人的气色都提升不少。
她将帕子在几案上随手一扔,嘴角噙着讽刺:“我真搞不懂你在阻止些什么,这些望族倒台后,获益最大的究竟是谁?徐将军,你想过吗?”
皇墓 第2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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