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秃头？”
    诸亦温微笑不变，柔声道：“卿亦是佳人，奈何镣铐加身？”
    为什么两只手都被手铐铐上了？是因为喜欢吗？
    顾岚：……
    第5章
    =街道上人流如织。手握气球的小孩，吃着冰淇淋的少女，打着电话步履匆匆的男士，正在遛狗的一对情侣。今天是休息日，天气也不错，正是大家出来放松的好日子。
    就在这个欢乐自由的气氛中，顾岚默默的跟着诸亦温进了一家名叫松庭的茶馆。她喜提‘银镯子’的双手放前方，上方是诸亦温从车上找来盖住她的双手的外套。
    幸亏如此，否则她这么走在大街上，怕是和古时候被拉出去游街的犯人没两样，如果让街上的人知道她疑似和石家灭门惨案有关，那她恐怕还会喜提几颗臭鸡蛋。
    小布丁：【别慌，你要对你自己的清白有信心，龙组的老大崔景峰虽然长得凶，但是很正直，他妹妹崔妙竹作为龙组的大脑，更是特别聪明。你只要照实说，他们肯定会知道你是清白的。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实在倒霉……我已经把《缝纫机的一百零八种使用方法》，《坐牢的三十六种姿势》《如何优雅的吃牢饭》《那些年，我和女狱友不得不说的故事》都替你准备好了！】
    顾岚：【……你这可不像是对我有信心的样子。】
    茶馆内有宽敞的大堂，也有清净的包间。诸亦温推开了包间的门。
    “老大，人已经带到了。”
    顾岚跟着进去，抬头一看，顿时心里‘嚯’了一声。只见清雅的茶馆包间内，一个虎背熊腰，健壮如棕熊的男人坐在木靠椅上。精致的茶杯被他粗大的手指头捏着，仿佛小孩子玩的迷你玩具。
    他听到动静放下茶杯看过来。
    “你就是顾岚？坐。”
    他长相威严凶悍、声音浑厚，和小说中描写的豹头环眼、声若洪钟几乎没差。
    而另一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妹妹，龙组中大部分行动真正的决策者崔妙竹了。
    雅间的桌子在中间，两边各放了两把椅子。崔景峰和崔妙竹面对面而坐，身边各有一把空椅子，顾岚视线扫过两人，然后坐到了崔景峰的边上。这个举动不仅让崔景峰有些惊讶，也让另外两人目光微动。
    顾岚虽然比崔妙竹高挑一些，但在一米九的崔景峰身边，依然像个小不点。
    而崔景峰从小就比同龄人块头大，还长得凶，加上这些年因为各种任务积累的一身煞气，别说普通人了，就说龙组的其他成员都对他十分敬畏。在有的选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坐到他身边去的。
    可以说，无论是崔景峰还是崔妙竹、诸亦温都默认了顾岚会坐到看起来威胁性更小的崔妙竹边上。但是顾岚没有。
    这是为什么？崔景峰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还是说，她清楚谁才是最具有威胁性的那个？
    诸亦温心思转动间，表面只是微笑着给自己和顾岚倒了一杯茶。但顾岚却拒绝了。
    崔妙竹端茶喝了一口。“松庭的茶虽然不算顶级，但茶艺师的手艺却很不错，茶香悠远，茶汤澄澈干净。”
    她的重点在干净二字，表示他们没在这茶水里加别的‘料’。
    顾岚无奈道：“我已经在警察局喝了三杯茶了，如果可以，我想来点包子、油条和豆浆。”
    原主从昨晚到今早就只吃了安眠药，现在都快吃午饭的时间了，孩子真的要饿傻了！
    崔景峰一愣，随后让诸亦温去帮顾岚买来了她要的食物。顾岚道了一声谢后就低头吃起来。眼见这场谈话逐渐被顾岚牵着走，崔妙竹盯着她冷不丁道。“石寄柔死了。”
    然而崔妙竹面前的少女忙着吃包子，闻言半分停顿都没有。直到注意她在看着自己，才抽空抬头“哦”了一声。
    “你不伤心吗？你对那些警察分明说过，你当初是想救她的。”
    就不能等她吃完再问吗？顾岚喝了口豆浆把满嘴的包子顺下去。这才回答道：“我不是想救她。我救不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我只是不想她死在那些十绝门的人手上而已。”
    崔妙竹不知道‘注定要死’的含义，误以为顾岚说的是石寄柔毒入肺腑无药可医。
    “你怎么确定那些人是十绝门的人？”
    顾岚：“我不确定，但是那些穿得黑漆漆的家伙自称自己的十绝门的人。”
    “你知道一个月前石家被灭门的事情吗？那些追杀石寄柔的人，很可能就是一夜之间屠杀了石家四十几口人的犯罪分子。现在任何有关他们的线索对我们都很重要。”
    崔妙竹拿出了一份资料。第一页的凶案现场照片一眼看去满眼血红十分具有冲击力。
    正在吃包子的顾岚：……吃你们点包子是真不容易啊。
    吃不下去的顾岚板着脸：“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一边的崔景峰说话了。“石寄柔临死前让我们替她谢谢你，她亲口说这件事和你无关，我们也查过你的事，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不过正因为石寄柔死了，你现在是唯一一个正面对上十绝门余孽的活人。所以我们才必须更加重视你。十绝门的行事风格凶恶狠辣，你阻挠了他们的好事，他们很可能会找你报复。”
    男人浑厚的声音保证顾岚可以清楚听见他的每个字。
    “所以你知道什么关于十绝门的事一定要说出来，这不只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知道十绝门的事？那她知道的可就多了，毕竟这是一个由小说演化而来的小世界，而她恰好知道大概剧情。
    顾岚脑中迅速闪过剧情，在这个世界，会武功人和事有意识的把普通人隔绝在外，自己圈地自娱自乐，自称为古武界。而普通人只知道武侠片、大多不知道真功夫的存在。
    而因为武林的没落和断层，加上现代社会人文观念的改变，门派师徒这种传承方式就不流行了。古武界目前以家传武学为主。
    小说中主要刻画的有十个武学世家，师家、田家、牛家、石家、司家、松家、唐家、封家、牧家、顾家。站在顶端的四大世家为牧家、牛家、封家和司家。其中以牧家为领头羊。
    那些黑袍人口口声声说的十绝门，则是多年前兴起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二十年前，古武界大批有识之士在牧家带领下，和国家派来的龙组的人围剿捣毁了十绝门。
    而剧情开头，则是二十年后，石家被十绝门的人灭门的惨剧。石寄柔在血亲的掩护下，带着家传秘籍《开山掌》逃脱。
    但她身中剧毒，加上心有死志实在不想活了，于是她在公园林家找上了一个根骨尚可的男人林石。也就是这本小说的男主。
    石寄柔在那一个月里，待林石如师如母，把自己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而她要的也并非是让林石帮石家报仇，只是希望林石等她死后，十绝门放松对这片地区的监视和搜查后，找机会把十绝门死灰复燃的事告知牧家。同时把《开山掌》发扬光大。
    石寄柔在小说里的作用就是给男主送金手指的工具人，因为人设年轻漂亮还武功高，作者为了不浪费，还深入刻画了石寄柔教导林石学武的时候肢体相接的画面，每次林石都会‘心神一荡’‘浑身酥麻’。
    因此读者都以为石寄柔是女主，谁知道她一个月后真的就说死就死了。而林石不顾石寄柔的遗言，下决亲手替自己的老师和心爱的女人报仇。从此踏入古武界走上了……在十个家族之间不断换地图，每到一个家族就泡他家一个甚至是多个女人的道路。
    没错，这不是草根励志文，也不是大男主复仇文，而是典型的无脑都市种马男后宫文，剧情线、武打戏几乎没有，全程都是在写林石集邮一般集齐十个家族的美女的。
    林石看见个漂亮女人就‘心神一荡’‘心尖酥麻’走不动路了，让人十分怀疑他是不是有心脏病。
    因为作者的文笔欠佳，整本书头重脚轻，写得一片稀烂。如果只是这样，这本书和其他无脑种马文也没什么出奇的。但偏偏作者后面埋了个大雷。
    十绝门对林石发动了美人计。林石被对方的美色迷得心脏动不动就一荡一荡的，以至于理智似乎都荡起双桨忙着远航了。
    在和那位妖艳美人一睡定情后，林石竟然决定不杀十绝门了，而是改为暂时加入十绝门，伺机掌权，统治整个十绝门！
    没错，当初那个把石寄柔当成最爱的女人，发誓要为她的杀光所有十绝门门人，否则天打五雷轰的林石，在美色和财权的诱惑下，竟然眼也不眨的就背弃誓言了！
    作者想的很好，美色前面些太多了，男主到现在还没个自己的势力呢，把全文最强的□□势力收入囊中岂不是逼格满满？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没有石寄柔如师如母，一腔心血带领林石入门的那一个月，也没有林石最初为了给心爱的女人报仇的雄心壮志。可以说这篇文虽然是种马后宫文，但剧情的主基调还是林石一步步变强，追查十绝门为石寄柔复仇。
    结果作者这么一搞，林石本就没什么逼格的人设更是low到爆！
    烂文和毒文是不一样的，毒文是真的会毒死人的。这本书最后一批忠实读者猝不及防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顿时感觉要窒息了。
    前头石寄柔这个敢爱敢恨的角色作者刻画的有多好，此刻读者们就有多想插瞎自己的双眼，当夜不知道多少读者一边惨叫着“my eyes！”，一边在评论区疯狂‘问候’作者。恨不得现在就来道雷，把这个傻逼作者和傻逼男主一起劈死。
    结果作者被骂得也心态崩了，在全文前几章的时候，他写过一个曾经是牧家天之骄子，后来变成废人用来衬托男主的角色，牧西城。本来早在最开头就被写死的牧西城，因为作者轻点键盘，于是在小说中忽然诈尸，成为了全文最大的反派。
    根据作者的描写，原来牧西城早就疑心自己武功被废是牧家有人搞鬼，后来假死在幕后探查，果然发现是自己的亲叔叔牧文鹤对自己下的毒手。
    就这样，牧西城带着复仇之火从地狱爬出来向牧文鹤复仇。而不巧的是，林石和十绝门的美人打得火热的同时，还勾搭上了牧家千金牧西莱。在牧西城找上牧家的时候，林石选择站在牧文鹤这边，甚至已经是十绝门小头目的他还找来了一群十绝门的人来救自己的岳父牧文鹤。
    这份对‘心爱女人’的付出真是感动天感动地，于是在他被牧西城打成重伤后，老天爷顿时‘感动’的赏了他个五雷轰顶。
    作者为了报复社会，甚至还详细描写了前文还意气风发的男主林石是如何被足足五道天雷给劈成焦炭的。然后就烂尾跑路了。
    至于十绝门收集别家秘籍到底要做什么？牧家老家主分明和十绝门门主涂远丰同归于尽了，为什么涂远丰之后却还活着？作者在文中暗示过十绝门幕后另有黑手的那位黑手是谁？牧西城又是如何从废人恢复武功的？等等一系列伏笔一概没提。
    因为又毒又烂尾，该文成功被气得发疯的读者给骂出了热度，顾岚没看过小说，倒是偶然看过读者怒骂这篇小说的帖子，也听过身边同事对这本小说的吐槽，所以知道大致剧情。
    但她看似知道的多，却没什么能告诉龙组的，毕竟作者烂尾严重，她既不知道十绝门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十绝门门主涂远丰到底是二十年前的涂远丰侥幸没死，还是他人假扮。更不知道十绝门的据点在哪。所以顾岚只能表示。该说的她已经对着警察说过了。
    一个小时后，诸亦温站在窗口，看着被解开手铐的顾岚拿着没喝完的豆浆离开。
    “就这么让她走了吗？”
    崔景峰道：“石寄柔临死前亲口说她是无辜的，安眠药瓶、棺材和她的血液检测报告都能说明，她早在案发前两个小时就在那了，石寄柔被追杀到那边也是临时起意，人证物证都能显示她是无辜的，甚至是见义勇为，我们一直把人拘留下来才是不应该。”
    “但太巧了，她怎么能那么巧正好撞上石寄柔和十绝门的人？另外石家被灭门后，根据案发现场的痕迹可以推测，他们在翻找什么东西，顾岚也分明说了十绝门的人是为了抢夺《开山掌》，但是石寄柔死前却说《开山掌》已经不在她手上了。所以石家的那本秘籍现在在哪？”
    诸亦温拨动着佛珠，眼中满是困惑。
    “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心存死志的人，她真的是去自杀的吗？”
    “检测报告上说，她血液里确实有高浓度的未代谢安眠药，但她也确实没死。最重要的是，在此之前，我们的资料上都没记载过顾家的大小姐原来也有武功。”
    崔妙竹翻看着手机上的资料。龙组的人负责的就是古武界，自然有不少有关古武界的资料。有些甚至详细到他们豆花喜欢咸口还是甜口，粽子喜欢大肉还是蜜枣。
    但有关于顾家大小姐顾岚的资料，却只有寥寥几行。母亲怀孕时遭到毒害，自幼胎毒体弱，八岁前一直和母亲住在疗养院（疯人院），八岁后被父亲仲旭业带回顾家，因体弱无法习武，身体孱弱常常生病在家休养，无法正常上学，在家接受家庭教师教育，性格阴沉寡言。
    阴沉寡言就不说了，身体孱弱？吃完一整瓶能毒死大象的安眠药还能行动如常的那种‘身体孱弱’吗？
    崔妙竹看着这两个特点，点开情报组的群聊就要说些什么，谁知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一个急促的男声道：“崔姐，我们把她跟丢了怎么办？”
    跟丢了？崔妙竹立刻站起身看向窗外。
    只看到游人如织的街道上，龙组的两个成员正在人流中茫然的看了看周围，顾岚这么快就走远了？不对，她还在这……
    崔妙竹敏锐的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当即猛地抬头，就看见远处商场大厦三楼一扇窗口处，站着一个身着短袖长裤，长发披散的身影，大街上这样寻常的打扮，十个人中有七个。然而哪怕看不清脸，崔妙竹却本能的知道，这就是顾岚！
    对方隔空摇了摇手中的豆浆，先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嘲笑龙组那稀烂的跟踪技术，随后潇洒转身。
    一家小旅馆内，唯一的前台兼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的刷着短视频，时不时哈哈乐两声。
    顾岚就是这时候走了进来，她刚刚吃了顿饱饭，又成功戏耍了想跟踪她的龙组几人，此刻心情相当不错，以至于唇角微勾，杏眼满是愉悦。
    她的心情很好，那位女老板心情也不错，然而女老板一看到她进来，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你又回来干什么？”
    她不能回来吗？原主不是暂时住在这的吗？
    顾岚迟疑道：“我回来拿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女老板仿佛一个炮仗，被顾岚的话一下子点着了。她激动的站起来。
    “你还有什么东西在这？你来的时候就一个背包，老娘我发善心，你交不够房费，我也没计较什么，也没翻你包让你拿什么东西抵债，背包你昨天已经拿走了，结果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胡说在我这丢了东西？讹诈我是吧？”
    顾岚刚想解释，然而女老板却不想听，直接双手推着让她离开。顾岚站在店外面，这才道。
    “抱歉，我遇到点事，现在脑子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