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是宫里出来的,是母妃最信任的太监。
所以一直以来,母妃的院子都由他看着。
舒雅拜见母妃多年,从来就不知道老钟的真实身份。也许是因为舒雅诚心,老钟除了对他,就只有舒雅有好脸色。今日,老钟破天荒的从院子出来,就为了告诉他一个消息。
原来,舒雅带着他未来的妻子过来了。
那处角门挨着的是老钟的屋子,撑着船过了湖泊就是母妃的院子,以往除了舒雅来,老钟是绝不愿意开的。这次皇上歇在府中,他特意嘱咐老钟,这角门不能再由这舒雅进去。
角门不得进,舒雅只能走正门。
原本这进去也不是这般简单,不过他特意嘱咐了下去。
看见舒雅果然带着他未来妻子去看望母妃,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着莫大的感叹,终于,他忍不住还是过去了。
从一旁的窗边看着她诚心拜祭,甚至念了好一会儿的经文为母妃祈福,可见她的心底极好。以前,她舍命救母,慧颖坚强,他只不过是惊讶养在内宅会出现这样的奇女子,或许是因为她的勇气,或许是因为她手上的镯子是大皇姐所赠,他射出了箭。
想着那日的情形,安怀佑禁不住感伤。
要说父皇因为他的孤煞的命格将他送出宫养,他不是不怨的,可是随着长大,他才明白父皇终究是疼他的。
孤煞之命,先克死了母妃,然后母后养了他不久也去世,大皇姐养了他几年,大驸马又去了,这样的命运,父皇没有处死或者将他发配南蛮之地,而是将他送进王府独居已经是莫大的恩德。
后来外祖请旨,父皇因为他的眼中渴求也没再拒绝。
到了边城,他害怕自己的命格再克人,所以轻易不敢和人接触,除了一出手就被誉为有全福之人的舒雅表妹出世,他才真正融入温家。
温家是个简单的家族,一家子都是豪爽好斗之人,连带着舒雅也渐渐变得如男儿一般。
日子就这么过去,温家人都好好的,而他顶着温家姓进入沙场。
说来,当初进入沙场实是因为想要父皇看重他,他取得成功了,父皇还是没有召回他的意思。他就顶着温家儿郎一步步由普通士兵成为了将军,随着责任越来越大,他渐渐忘记初衷。
不过这命格之说总是刻在他心里,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孑然一身。
本来他就要忘记他皇子的身份,没想到父皇召他进京了。
皇子封王,父皇竟然没有忘记他。
带着希望而来,却发现父皇是弹压不住众多兄弟,想要抬举他为太子,将兄弟打压下去。
这个时候,交集不多的四哥告诉他,其实他的命格并不是孤煞,他的母妃和母后都是父皇平衡后宫朝堂的权利而被舍弃的棋子,而大姐夫,也是一场阴谋,根本怪不得他。
安怀佑调动他在京城的势力查,在查到结果,他跑去了大皇姐府中,从府中得来的答案,让父皇在他心目中光辉的形象一再崩塌。
四哥说,为人君者,靠牵扯后妃与朝廷搏斗,简直是下下策。
安怀佑也不过心中冷笑一声,这也不过是他招揽的方式而已。
后来,他冷眼看着兄弟们造反,看着四哥黄雀在后,等到高淑妃毒杀父皇,也由不得他不站队了。
于是,他带着四哥早些日子教给他的箭,他说,若是他愿意臣服,就将这箭射出。
京畿营统领和他是沙场上的老朋友,四哥掌控皇宫局势,他带着京畿营破除绿营对朝廷百官的弹压。这一日,他救了不少官员,也在趁乱杀了不少官员。
所以,四哥登基得极其顺利。至于箭,其余的箭射向谁他懒得记了,只是记得最后一箭是救人的,也就是她。
缓缓打开抽屉,安怀佑打开火石,盆子里点燃了火。
安怀佑见一幅幅画像展开。他自小擅画,不过没有几人知道。山水人物,他画得最多的便是人物,可是他画完后,一般都将其丢入火盆,只有他舍不得的人和物才会留下。
然后将父皇的画像扔进了火盆,过了这么多年,留着徒增恨意而已。
又看向大皇姐的画像,安怀佑将画像合拢,然后用丝线绑好,将其锁在另一边的柜子里。而最后的两幅画,重新被他放回抽屉。
出了门,安怀佑上了屋顶。
将手中的钥匙用力一抛。远远看见钥匙落入了流向湖泊的溪流中。
从怀中拿出一埙。
绵绵不绝的幽深之音传出,曲调本是思念,用埙吹来,悲凄和感伤更是沉重。
孟玉嘉和温舒雅坐在船上穿梭在重重芦苇,这猛然一听到埙声,孟玉嘉摇着双桨的动作不由得放缓了。
温舒雅向天望去,指着那屋顶一处黑影。
“你看?”
孟玉嘉往过去,屋顶上的人影看不清模样,但是这埙声明显是从他那儿传出来的。
这时候,埙声猛然转变,赫然是好事近的曲调。
孟玉嘉细细品味,比之筝声来,埙声无疑更显苍凉,叫人闻之伤怀。
等她回过神来,船顺着水纹流动竟然出了重重芦苇,孟玉嘉面色一僵,这下子全部暴露了。
于是,孟玉嘉握着双桨,更用力的向前驶去。
转了个弯子,前边一个水道竟然多了一艘小船。
小船上有三四人,为首的竟然是皇帝安怀芳。
温舒雅悄声说:“他怎么来了?”
孟玉嘉低声道:“贤懿皇贵妃终究是他的长辈,过来拜祭也是应当。”
“可是……那画……”
孟玉嘉道:“姑且不说皇上会不会发现,就是发现了,皇上也不敢怪罪王爷,只会以家事打发了去。”
温舒雅松了一口气。
两船慢慢靠近,温舒雅和孟玉嘉同时行礼。
“见过皇上。”
安怀芳对温舒雅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倒是多看了孟玉嘉几眼。
“免礼。”
“谢皇上。”
“五弟带未婚妻来拜祭皇贵母妃?”
孟玉嘉有些难言,她能说是自己来的吗?在安怀佑一方眼里,是敬重孝顺的表现;但是在外人眼里,这倒是显得自己急不可耐了。
“王爷还在皇贵妃屋子里。”这话很有意思,在温舒雅耳中,这是孟玉嘉移开话题的表现。而在安怀芳等人的耳中,就自动认为是安怀佑带着孟玉嘉来拜祭,而后因为天色已晚,让温舒雅护送孟玉嘉回家。
安怀芳点点头,道:“朕也来拜祭皇贵母妃。”
孟玉嘉立即摇动船桨让位。
安怀芳的船移入水道。
孟玉嘉回看安怀芳的背影一眼,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直到安怀芳的船消失在水道口,突然,孟玉嘉的船剧烈摇动起来。
孟玉嘉和温舒雅大吃一惊,孟玉嘉和温舒雅同时按下袖箭,箭支入水,水中顿时有了鲜红之色。
随后小船突然裂开,一柄大刀刺上来,孟玉嘉和温舒雅被迫分开,两个人分别摇晃的站在裂开的船板上。
孟玉嘉边拿着手中的船桨用力往水中打去,边朝着岸边大喊:“有刺客。”
喊了不到两句,顿有一人从水中跃出,剑光闪动,孟玉嘉急忙拿着船桨招架,然后翻身跳下水。
温舒雅大惊,也只得跳下水。
孟玉嘉的水性并不好,可是那黑衣人武功明显比她好,而且还有利剑这兵器,不跳下水早就被斩于剑下了。
温舒雅的身手就灵活的多,在水中竟然也如游鱼一般,可见是个利落的人。
黑衣人避开挥过的船桨,立刻下水追去。
孟玉嘉的水性还是前世所得的能力,平常也只是当做一项锻炼的运动,根本不能与专业的相比。
黑衣人慢慢靠近孟玉嘉,孟玉嘉猛然钻出水面。
水面滑动,孟玉嘉知道人很快就接近,剩下的袖箭猛然对准方向射去。
鲜血染红了水面,是孟玉嘉射出的袖箭刺进了她的眉心,当然因为离得近的缘故,那剑已经刺进了她的小腹。
用力向前游去,借力抱住木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温舒雅的武力终究不是众人所想那样花架子,她费力解决了人,连忙钻出水面,却不见孟玉嘉的身影,当下大骇。
她高声大叫。
“来人啊。”
可是明明孟玉嘉大声叫喊了几句,岸边也为曾有巡逻的侍卫过来。
温舒雅趴着在木板上,身子十分无力,一边叫人,一边叫着孟玉嘉的名字寻找。
湖泊上残阳如血,温舒雅嗓子沙哑起来。
芦苇丛中钻出一人出来,温舒雅大喜过望推过去。
血染木船板,温舒雅手忙脚乱的给孟玉嘉包扎,手颤抖的握紧那剑柄,她不敢扒,此时毫无上药,一拔掉就极有可能止不住血,死的更快。‘
孟玉嘉迷糊迷糊的看到温舒雅,道:“快……快去寻护卫,皇上……要……皇上、燕王有危险。”
温舒雅大惊失色。
再欲叫的时候,却发现孟玉嘉完全晕迷了过去。
温舒雅望向四周,她到底该怎么办?
想了片刻,温舒雅用力拖着支撑孟玉嘉身下的木板向岸边游去。
这一上岸,赫然发现岸边血迹满地,分明这处的护卫早就被刺客屠杀了干净。
62 皇帝赐婚的真相(下)
上岸行动几步,旁边假山竟然俯冲一人下来,刀光闪亮。
温舒雅连忙将孟玉嘉放下,将撑着自己的木棍阻拦。
这人显然是在此地做警哨的。
来人武功不错,温舒雅手上带着匕首近身攻击,而且此时正是筋疲力尽之时,很快就落于下风。
两人越打越近,温舒雅推到孟玉嘉跟前,黑衣人指刀朝着孟玉嘉砍去,温舒雅不得已松开匕首围魏救赵射向他的眼睛。温舒雅的箭术极其精妙,这扔掷匕首自然也极有准头。
荣华一生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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