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披风还是围在了吴邪身上。吴邪怀中揣着地形图,与张起灵共乘,策马朝向第一个目的地而去。
男人拉着韁绳的手臂搁在他腰间两侧,他的背贴着男人的胸膛,即使身下骏马震动颠簸,在有限的空间内,两人依然紧密挨着......对方的气息飘过鼻尖......不是属于alpha的气味,而是若有似无的,清洌的药草香气.....到最后,吴邪也搞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属于alpha的气味......因为他的心跳......嘈杂得让他都要担心起会不会让身后的男人听见。
好不容易捱到了目的地,吴邪不待对方扶持便俐落地跳下马,张起灵随之下马,随手将马系在身旁的树干上。吴邪将怀中的地形图交给他,他摊开来细看后,道:
「这儿便是你昨日所说,理应有道路之处。」他抬起眼,手臂一挥—一整片,参天的针木林横亙在眼前。
「那这片树林又该怎么说?」
吴邪一愣。他迈开脚步,靠近那片树林细看—
前日、前前日都有降雪,但针叶林木上头,乾乾净净的,完全未见一丝雪块;此外,明明此时天色尚早,树林中却安安静静,别说是鸟鸣声了,连风吹过的窸窣声都听不见,完全是一片死寂......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这…...?
吴邪凝神思考了会儿,转过头对张起灵道:
「将军,你是否曾与人结怨?」
他此话一出,愕然的人换成了张起灵,不过吴邪也没待他回答,自顾自地续道:「这片树林,并非天然的,而是人为。」他看着张起灵的眼,一字一句地道:「这是种『阵法』。」
「……」张起灵没有做出回应。他并不是很能理解吴邪的意思,也在猜测着他话中的可信度。
吴邪解释道:「这里指的『阵法』并非是行军打仗那种,说白一点,这是种人为的邪术,或说是障眼法。粗浅的『阵法』可以使人对週遭事物的感受改变,若是厉害的施法者,甚至可以改变地形地貌,就像将军眼前看到的这样。」
张起灵的神色有些复杂。吴邪所说的,全是他前所未闻,甚至超乎他想像的。他稍微消化了一下,反问道:「所以......眼前的这片树林,其实是虚幻的。」
吴邪笑道:「是,它是虚幻的,但是你穿越不了,用手去触碰,也会有实质的感受。这施法者,功力很不一般......」吴邪说到一半便顿住。他突然想到:西泠派了两隻军队来攻打东璃,唯有张起灵的军队迷了路,而且还有这些障碍在干扰着他,明显地是不愿他顺利返国......所以佈下这『阵法』的人,是他们自己西泠的族人.....?
吴邪越想越是心惊,但瞧张起灵的脸色,虽说有些沉凝,大抵仍显得相当平静,就不晓得他心中此刻的感受为何......?会有那种......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失落感吗......?
张起灵并不知吴邪此时心中的百转千回,他只想儘快搞清楚一件事:
「能解吗?」他问。
他的军队在这儿实在耗了太久,军粮也快见底,他虽捎信求援,也不知几时能有回音,必须得放手一搏了......
吴邪想了想,然后迟疑地抬起手,解下自己束发的织带,浅色的长发在细雪中飘扬。
他朝张起灵伸长了手,织带捏在他指掌间。轻声道:「将军,如你信得过我,就请你蒙住眼,稍待片刻,我能解此阵。」
张起灵看看眼前满脸认真的娃娃脸男子,再看向对方手中的织带,向来欠缺表情的俊美脸孔掠过了一丝奇异。
这地方就他们二人,和一匹马,虽说对方的体力和身手都远逊于自己,但要自己蒙上眼,几乎不就是等于让对方为所欲为的意思吗?他若是趁机逃了呢?或躲起来?或......
有许许多多的揣测浮上心头,但当他再度对上那双明亮的栗色眼眸,这些猜忌、顾虑、质疑......不知为何,全都退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去......他伸出了手,接过那织带—
他看见「巫邪」脸上,闪过一丝像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接下来,他便什么什么也看不见。
儘管蒙住了眼,他还是能听见对方轻轻的脚步声,衣裾翻飞的声响......嗅闻到对方身上清雅的香气......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也许更久,对方温缓的嗓音才响起:
「将军,你可以将织带取下了。」
张起灵依言取下,睁眼,便愣住—
眼前哪还有什么树林,放眼望去,尽是广袤的雪原和微微隆起的丘陵,而且,越往远处,坡度似益趋下降,感觉上,是下坡的方向。
真有这种事?!
他望向吴邪,抑不住满脸的讶异。「你是怎么......?!」狂喜、震惊.....让他一句话哽在喉口,竟说不全。
吴邪笑着回望他,手掌比向下坡处,道:「这下坡的方向,便是往西泠的方向,不过我想,那地形图上古怪之处,也许全被人设下了.....」
手腕被人一把扣住,也让他滔滔不绝的话语中断。
「怎么受伤了?」张起灵望着对方掌心上,突兀的深长伤口,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透着一丝心焦。
娃娃脸上闪过一丝仓皇,吴邪乾笑了几声,想抽回手。「那个.....我......方才没注意,被树上的细枝划伤了,不妨事的,真......」
『嗤—』的一声裂帛声响,打断了吴邪徒劳无功的解释。张起灵一手牢牢抓着他手腕,一手撕下了一截衣袖,细细地替他包扎了起来。
「天寒地冻,不先保暖的话,伤口难癒合。」
吴邪愣愣地望着那与平然无波的语调相反,轻柔细腻的动作......总是这样......总是在一些不经意的小地方,这男人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了自己对alpha的印象,对西泠人的敌意......他这样......是不是愧对死去的父母,和因保卫他而死的族人呢......?
微微泛白的唇动了动,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拜託......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好怕,会对你......
[瓶邪] 二十二、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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