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不该跟着进去?」岑问。
「我想他不会介意,不过,我另外对你有请求。」
「好。」
超倒了一小杯黑刺李琴酒给自己,酒与咖啡相撞,岑把白色金鱼吞入喉咙。
「这里的客人不是谈论气候与外星人的相关联性,就是在讲前总统的生殖器只要能塞进民主大中国(chinesedemocracy)的洞里,马上就能创造全新歷史定位之类的狗屁倒灶,我需要有正常人来平衡我的观点。」
「超先生,你恐怕要失望了,你没办法在我身上寻找到期望的那部分。」金綰岑笑起来。
「我不能,但是南可以,只要他可以我就信任你。」
「能够这么信任对方一定很幸福。」
「别忌妒。」
超笑了笑,摆上两个白盘子,一盘夹着放在玻璃罐里形状、香气都很美味似的手工烤饼乾,有巧克力、杏仁果、薰衣草,另一盘则夹着放在玻璃球里大块厚实的棕色饼乾,玻璃球面贴着free。
「我、阿虎和南有段时期住在一起,不是住在这里,当时很穷,三个男生窝在不到十坪的公寓拼命活着,冬天时,我们想捡隻流浪狗回去,睡觉就有天然暖炉,但是太穷了,狗和人只是一块挨饿,我们只好又把牠丢回街上。那时候我们做了很多事,也有很多想做却没办法做的事。」
「在黑社会的时期?」
「围事、收保费、运毒,当时真的怕被抓,门铃响的时候不敢去应门,电话一拿起来就掛断,只有南无所谓。不想做这些的时候,就去做粗工,每天现领一千八。我们太年轻,没有社经地位,银行不给开户,只能做领现钞的工作。」
「这个男人应该没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金綰岑说。
「很多,小金鱼,有很多。」超咬了一口棕色饼乾,乾咳起来,玻璃杯接过水龙头饮用。「要做到那么难吃其实不容易,你可别因为好奇去尝试……南的魅力是做出我们都无法想像的事。当时一有空间,大家都是跟弟兄们搏感情,去ktv、喝茶、泡酒店,跑去中新芦一带飆车,炫耀妹仔、车管改多大灯多闪,沉浸在无谓的同儕虚荣,只有南勤奋地往图书馆跑。」
「去吹冷气睡觉也是有可能。」
「学生都是这么做吧,骗家长去念书。」超笑说。「我曾经去偷看,南把笔记本抄的密密麻麻,怕被我们发现,还一直放在置物柜不带走。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是那几本笔记不见了。后来我拜託图书馆调阅监视器,从外头的大型垃圾桶帮他挖出来。他那时候才跟我说,如果不唸书,他一辈子就只能这样过了,没做上堂口大哥就是去蹲苦牢。」
金綰岑知道南依附着叶老闆,曾经混过,看到了阿虎、乐儿对生活的态度,心里确实有瞧不起他的念头,觉得一百万自己拿的是心安理得,因为对方和她一模一样。
「对不起。」她说。
「为什么?」超停下擦杯子的手。
「让自己好过一点。」
「通常我听到说对不起的对象都是债主。」
「这或许也是一种债?」金綰岑装作可怜。
「有债必还,我最多再放宽你一个月的期限,小金鱼。」
外头的音乐从theverve进展到coldplay,时代在前进,他们坐在店内缅怀过去。有些东西注定淘汰,当价值远远大过了意义之际。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超搔着鬍子回想:「他进天光製片已经四年,当初我们在五星盟结识时他国中还没毕业,我是专三,阿虎是专二,你让我想到了,那段日子正巧也是四年。」
「杜佑南加入黑社会国中都没毕业,他——现在到底几岁?」
「二十二岁。」
「怎、怎么会……比我还小……」
「很难看出来。」
「神祕与误导的确是杜佑南的魅力之一。超,他不唸高中有任何理由吗?」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故事,在那之前南过着何种人生,他应该要亲自告诉你。」
「或许南会说谎。」
「他说的谎有时候连我也看不穿。」看到金綰岑露出沮丧神态,超摸了摸她的头,「不必担心,金綰岑是个相当有魅力的女性,我已经从南的口中听闻不少。」
「太丢脸了。」金綰岑端起红色咖啡杯遮脸。
「这点也不必担心,对南来说魅力不过是种武器,用来攻城掠地,不是大不了的玩意儿。」
「你很坏。」
「你看不出来我长怎么样吗?」
超摘掉墨镜,漂亮的眼珠,没有一丝邪气,和南属同类型的人。
「坏人们,你们终究有好的归宿,努力挣钱开了一间酒吧,有好的表演,好气氛,好的食物也有难吃的食物。」金綰岑拿了一块厚实大饼放在手中掂了掂。
「这间是杜佑南出资的酒吧,星聚落,我不过代他管理。」超戴回墨镜。
「你喜欢他对吗?喜欢杜佑南,不,你也爱着他。」
「女人啊……」超摇着头忍不住倒了第二杯琴酒,他很少一晚连喝两杯,足以影响判断力。「所以是我该忌妒你才对。」
金綰岑咬下一大口饼乾马上呛到,味道几乎跟黏土没两样,口腔的水分都被烘烤过头的乾麵粉糰夺去,碎屑黏在喉咙。她灌下白开水努力冲刷。
「真的不好吃。」
半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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