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银棕色布加迪威龙驶出地下车库,刚出公司广场,绿灯一亮,限速六十码的车子行驶在夜幕下笔直的马路上。
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纤长,指骨匀称有力,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
云漪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倒退的空间,晚上十点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路上商店led灯招牌发出绚丽的光彩。
栋栋大厦高耸入云,外墙的灯光样式变化繁多,字体动画设计得细致入微,作为每个繁华城市必备的标配。
挑担子、开皮卡卖水果的普通人也没睡,守着等待路过的人心血来潮,买上两三斤。
手抓饼铺子,烤串推车倒是很多人围着,热火朝天,大家不会对溢出香气的食物吝啬。即使是潮热的大夏天晚上吃上一口,跳动的味蕾,贪婪地纠缠着舌尖,感受无尽的快乐和满足。
车辆在十字路口遇见红灯停下,过斑马线路人的目光不经意被这辆外型看起来就很昂贵奢华的车吸引,投来好奇、羡慕的眼神。
更有甚者拿出了手机稀奇地拍上几张。
红灯时间有点长,将近一分半,关墨渝将两侧车窗升了上去,隔绝嘈杂的噪音。
车窗最后升起的那瞬,窗外那些艳羡的目光不禁催动了云漪间歇性神经质的人格。
在她看来,掺杂了丝丝轻蔑、甚至鄙夷,或许是她那与路人预期中豪车的座上客外形气质不太匹配。
垂下了眼,黯淡几分,头侧靠着座椅,云漪心头渐渐浮生出焦虑不安、羞愧难受的复杂情感,是贫穷的人偶然装一回阔绰逼,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就被人看破了。
这让她恍惚想起小时候暑假,三姨夫一家从外地回来,恰逢正值农忙时节,外婆怕屋里没人她出事,让有小轿车的三姨夫帮忙将她送回镇上奶奶家。
那天本来是晴日当空,可三姨夫却拿出两个塑料袋子让她套在脚上,话里话外不外乎是她鞋底都是灰尘,“别踩脏地毯”“你肯定连小轿车都没坐过吧。”
平心而论,十几年前小轿车在贫瘠的小镇上还是稀缺物,她确实没怎么坐过轿车,来外婆家只坐两块钱的客运车,从起点站沿村镇公路摇啊摇摇到终点站,通风还没有皮革味儿。
并且她不会像一年级的小朋友未褪去幼稚的心理,在车座里爬上爬下,给三姨叔的车座弄脏。
三年级的云漪在学业上的勤奋感培育得很好,被人夸赞,但成年人们总是忽视了孩童心理方面的自尊心、自卑感。
大人随口问问她学习成绩如何,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她隐约感知到那是第五单元生字词表里的“不屑”“瞧不起”所表达的真实情景。
下车后,她笑开嘴角有礼貌地谢人,身体止不住想要立马逃离,“谢谢三姨叔送我回来。”
三姨叔敷衍地嗯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启动小汽车掉头,她才放松紧绷的身体,以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进家属院。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只不过鄙夷的发起人并非前后两次都是司机。
云漪紧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这些破碎的记忆与现实交织反复重现。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沸腾咕噜冒得酸水,过得每一分每一秒似刀割在身上,无形剜下一片又一片血肉。
“怎么了,晕车还是不舒服?”关墨渝见她脸色苍白一片,攥住女人虚握拳头的手背轻吻,热热的体温通过掌心传递给她。
片片吻落下,羽毛拨弄般酥痒。
“没,没什么…”她对上关墨渝关心的神色,强勉摇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
关墨渝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左手捏紧了方向盘。
恰逢绿灯亮,车子继续行驶在路上。
抵达公寓大门,关墨渝将车停在路边,凑上去亲云漪的脸颊,见她脸色舒缓许多,亲昵道:“等我一会儿。”
“嗯。”
男人走向超市,他的背影向来在人群中突出夺目。高大威武,黑色衬衣下的肌肉纵横偾张。
云漪安慰自己,睡了个脸和身材都很好的人,不算亏。
但是,她转念一想,他们这算什么?两人一同过夜,在他的房子里共眠,而且她展露出的倾向是架不住关墨渝的软磨硬泡,答应了他的求爱。
男女朋友?云漪连忙否定。
算了,不想,走一步看一步,免得被人说自作多情。
车门拉开,男人丢进来一包东西,她接住后粗略扫视。
好几个像烟盒一样包装鲜艳的扁盒,孕酮片,还有瓶矿泉水。
她迟疑,还是禁不住好奇拿了一个扁盒凑近看是啥?上面赫然写着“超薄超滑”“6感合一”几个大字。
脸唰地一红,男人戏谑的声音响起,“好几种不同的,咱们一一试个遍。”
云漪气得把避孕套甩他身上,“没个正经。”
“正经怎么把云秘书肏到手?”关墨渝眼神幽幽逗她道。
含笑将避孕套装回袋子里,启动车子驶进地下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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