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云开十五岁生日。
那天夜已经很深了,再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天就要过去。
云开的房门从里面突然拉开,她穿着一身可爱的毛茸茸的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气鼓鼓地拍着对面的房门。
敲了足足两分钟,房门才从里面拉开,易尘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口,看了她一眼,打着哈欠转身朝卧室里走,“大晚上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云开跟在他后面追了几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瞪着一双似是要喷火的眼睛,仰着脸瞅着他,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也不说话。
易尘眉头皱了皱,看着跟前的小手,伸出手点了一下,“怎么?又犯什么错了?没事,你爸妈今天不在家,我可以酌情给你减刑,自己坦白吧。”说完拿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打着哈欠靠在了床头。
等了半天也不听有声音,就掀起眼皮,这才发现云开居然在掉金豆豆。
易尘来云家几年,不是没有见过云开哭,而是她极少哭,尤其是像这种做错了事掉眼泪,所以他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
“有话好好说,今天你爸妈不在家,我可以不惩罚你,只要你能知错就改,好了,说说闯了什么货。”
易尘抽了几张纸巾塞到云开的手里,捏着她肩膀上的衣服将她提到了沙发上坐下,他在她对面也坐下,表情严肃,一副你说吧我洗耳恭听的姿态。
谁料云开却哭得更厉害了,也不说话,就是哭。
深更半夜的哭哭啼啼个不停,也不说为什么哭,易尘再好的脾气也被她给一点点磨尽,随着时间朝零点逼近,易尘终于忍无可忍霍地就站起身,手刚指着门口准备说滚出去哭,别在我房间,她却先开了口,叫他的名字,“易尘。”
云开抹了抹眼泪,苦大仇深地坐在那儿看着他,那模样,那眼神,都能把他上辈子造的什么孽都给勾出来,一副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看得他直发毛,“你倒是好好说说,为什么哭?”
“今天是我生日,爸爸和妈妈都送我生日礼物了,你为什么不送我?”
易尘一愣,盯着她看了两秒,下一秒像是想起什么,迅速起身走到柜子跟前拉开抽屉朝里看了一眼,果真,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居然给忘了,他还以为已经送给她了,难怪这丫头能哭成这样子。
瞧他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管用了。
还没等他将礼物拿出来,她抱怨的声音又起,“你说你会送我礼物的,还说早就准备好了,可是你看,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你骗人,骗子!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大骗子!”
云开说完霍地就站起身,揉着眼睛朝门口跑去。
“云云你站住!”易尘叫她,她却没停,头也不回的跑出去,然后是“嘭”的一声巨响,她房间的门被用力地甩上,那震动的门板宣示着她的愤怒和失望,易尘叹了口气,拿着礼物去敲门。
“云云,你把门打开。”
“云云,礼物我真有准备,你开门看看。”
“云云,你要是再不开门今天可真就过去了啊。”
易尘敲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就试着按了按门把手,“嗒”地一声,门居然开了,他探头进去看了看,只见云开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两只脚搭在床外面,那样子跟个小女孩闹脾气没两样,她其实也就是个小女孩。
他笑了下推开门进去,在床边站住,“你就不怕把自己憋坏啊?”说着他睨了眼桌上的闹钟,“还有十五秒今天就要过去了,如果你不想要礼物就算了,那我就拿回去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猛然掀开了身上的被子爬起来,一把将他手里的礼物盒子夺了去,然后去看时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秒针此时指着“11”。
云开“嘿嘿”地笑了起来,傻乎乎的模样实在是可爱的不行,“还差五秒钟今天才过去。”
易尘有些好笑,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礼物留着明天早上起来了再拆开。”
“易尘,谢谢你。”
“早点睡吧!”
“真没诚意,送人家生日礼物的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在说些什么吗?”
易尘愣了下,到底还是没有说,关了房门消失在视线里。
“算了,看在有礼物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随着房门被关上,云开抱着礼物盒使劲地亲了两口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在床上跳了起来,真是太棒了,他没有骗她,他真的有给她准备礼物。
“云云--”正得意忘形,房门又从外面推开,而她居然都没发现!
易尘皱着眉头看着房间里的那个小疯子,本来还想跟她说明天让她早点起床要带她去爬山,想了下又作罢,悄悄关上门离开。
云开当晚就拆开了礼物盒,看到是一对紫色的梅花形状的水晶耳钉,高兴坏了,其实不管易尘送她的是什么礼物,她都喜欢。
只是有些遗憾,她因为怕疼,长到十五岁都没有打耳洞,所以只能照着镜子将耳钉比划在耳垂上,就这都一直兴奋到半夜才睡,睡觉的时候还将耳钉和盒子一起放在枕边,手摸着,生怕会被人给偷了去似的。
后来,云开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去打耳洞了,不过不是第二天,而是很多天以后,易尘突然消失,前一天还好好的,一觉醒来就不见了,自此再也没有回来。
云开难过了好多天,那天她放学回家路过一家精品店,看到有可以打耳洞的小广告,她站在精品店的门外犹豫了好久好久才鼓起勇气走进去,花了十块钱打了两个耳洞。
那天天不好,她又打耳洞耽误了不少时间,爸爸妈妈那天晚上去参加宴会了她想着自己回家还要做饭,所以就又在路上吃了东西才回家,等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她刚准备去开大门,有人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院墙外的蔷薇藤下,可能发生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那天晚上统统发生了。
至今云开都将那晚上的噩梦归结在自己回家太晚上,打的耳洞在那晚之后也发炎溃脓,涂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才好,而那对耳钉被她从那以后就藏在了柜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而且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想过去打耳洞,戴耳钉。
甚至,若不是萧寒今天提起耳钉,她都几乎要忘了她曾经还有过那么一对耳钉。
萧寒后来又说了什么,云开再也听不进去,她飞速挂断,拿起桌上的手电筒,慌不择路地朝楼上跑去,一口气跑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然后跑到衣柜前,打开衣柜蹲在地上,将钥匙插进那个矮柜的钥匙孔里,“咔”柜门应声而开。
里面的其实没多少东西,但是放着的却都是不同寻常的。
有一个刀片,是妈妈刮眉毛用的刀片,可那天她却用来割开自己的皮肤,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那个口子里流出来,刀片很锋利,因为隔开皮肤的时候她真的都没有一丝一毫地察觉到疼痛。
还有两个打耳洞的时候精品店送的耳钉,当年那晚上丢了一只,她是在好久之后才在事发地的周围找到的。
再一个便是易尘送她的那对梅花耳钉,那时候小觉得这闪闪发光的东西是水晶,如今再看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有眼无珠,这是紫钻,世间罕见。
她靠着衣柜蹲坐在地上,用指腹轻轻抚过那钻石,忽然想起抽屉里还放着一枚紫色的钻戒,她又慌忙站起身拿着手电筒去抽屉里找到那枚钻戒。
她重新回到衣柜前盘腿坐下,将耳钉和钻戒并排摆在跟前的地上,将手电筒的灯光从上方朝霞,在白色的实木地板上投映出一个圆圈,将耳钉和钻戒圈在里面,钻石散发着闪烁的光芒,照进她的眼睛,那么明,那么亮。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钻石真的这么的闪耀,就像多年前那个夜晚,她看到的那双眼睛,放佛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吸进去。
云开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周围渐渐亮了起来,她这才收起手电筒,抬头去看窗外,不知不觉天都已经亮了。
放在楼下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房门敞开着,所以那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进来,只是她却坐着没动,望着窗外出神。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终于耗尽了最后的一点电量,自动关机。
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
云开看了看钟表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她收起地上的东西,将那枚钻戒和耳钉放在一起,重新锁进柜子里,这才站起身。
在地上坐了太久,身体有些不舒服,她试着晃了晃这才好了一些,伸着懒腰走到落地窗前,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那个人,他居然还没走。
还好雪已经在夜里什么时候就停了,不然这会儿她看到的估计都是个雪人了。
云开看了两秒便转身去了盥洗室洗漱,还没来电,水龙头里的水流出来,冰冷彻骨,她掬水洗了洗脸,终究是没有刷牙,实在太凉了。
她去衣柜里找了身衣服换上,戴了顶针织帽,拿起挎包,看了眼已经关机的手机,随手就扔在了沙发上,锁门离开。
来到大门口,萧寒看到她,慌忙叫她,“云云。”他在寒风中站得太久,一张脸都被冻僵了,笑起来脸上十分的僵硬,就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尾音。
云开没理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打开门后又随即锁上,紧了紧围巾,拉了拉帽子,缩着脖子就走了。
萧寒去追她,可是站得太久,两条腿两只脚都冻成了冰棍,根本就不听使唤,还没走两步差点摔倒,为避免在她面前的狼狈他只能停下来去叫她,“云云,你去哪儿?我送你。”
依旧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倒是一直在车里坐着的刚子这会儿推开车门下去,寒风迎面吹来,他吸了口气,双手合起来放嘴边呵了口热气,跺了跺脚看萧寒,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这先生在雪地里冻了好几个小时,他坐在暖气打开的车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清了下嗓子,刚子走过去,“那个……先生,要不我扶您回车上,我们开车去追太太如何?”
萧寒看了他一眼,眼底晦暗不明,看得刚子心里直发毛,“要不我扶着您去追太太也行。”
萧寒再次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倔强地自己走向车子。
刚子挠了下头,连忙跑过去替他拉开车门,嬉皮笑脸,“先生,请。”
萧寒又要发火,却听他抢先开口,“先生,您不觉得今天太太对您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吗?”
萧寒哼了一声,是不一样了,看到他都跟没看到一样,可不就是不一样了!
他咧着身子去看云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在一片雪白之中显得越发的清瘦。
“先生,我觉得您还需要再……脸皮厚点,这样要不了多久太太就会缴械投降了,你就听我的,绝对错不了。”刚子洋洋得意地给着建议,一抬眸对上萧寒那张黑成炭色的脸,他连忙解释,“先生您样样都厉害,但是追女人这方面,我敢说您真不如我,听我的错不了!”
萧寒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开口,一脸的怀疑,“真的?”
刚子拍着胸脯保证,“您听我的如果追不到太太,我任您处置这还不行?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现在我们去医院,接下来的事情您就按着我说的做。”
顿了顿,刚子朝后退了两步,这才有开口,“不过先生,如果我帮您追到了太太,您准备给我什么奖励?”
萧寒眸色一沉,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淡笑,“奖励啊……你想要什么?”
刚子没察觉他这笑里藏着锋利的刀,笑米米地说:“三哥前段时间买的那辆跑车。”
其实那辆跑车是萧寒买给云开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就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些事,加之前些日无意间听到她给金子打电话说她现在根本就不敢开车,车祸留下的阴影太大了,还说可惜了金子送她的那辆保时捷了。
正好小刚子喜欢,那就送他吧,反正他也不开那样的车。
只不过这天底下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好啊,送你就是。”
“真的?”刚子欣喜若狂,只是下一秒却听萧寒幽幽开口,“当做你今年一年的工资和奖金了。”
刚子差点都吐血了,果真是资本家没人性!
云开其实并不是去干什么,而是去买早餐。
刚子盯着早餐店问:“先生,您饿不饿?要不我给您也买点?”其实是他自己饿得饥肠辘辘了。
萧寒眼皮都没抬,丝毫不给面子,“不是我饿不饿,怕是你饿了吧。”
刚子揉了下肚子,一张脸笑成了花,“嘿嘿,就是有点饿了,我去买点吧。”
萧寒没出声,刚子就自作主张地推开车门下去。
早餐店的生意极好,虽然这个地方位置偏僻可是饭香不怕巷子深,来吃早餐的还都是开车从大老远过来的人,平日里天气好就算了,如今这大雪天的还是人爆满,果真是人为食亡啊!
买早餐需要排队,云开在刚子的前面隔了好十几个人的地方排着,眼看着就轮到她了,刚子灵机一动,从排成长蛇一样的队伍里走出来,边朝云开走边说:“嫂子,你回车里吧,我来排队就行,这么冷的天,冻坏了怎么办?”
云开听到了声音没回头,然后刚子就到了她身边,脸皮极厚地咧着嘴对后面的人笑,好在云开后面的是个大美女,帅哥美女一般都是能对上眼的。
其实有时候云开也头疼,为什么长得好看的人都聚到一块了?这岂不就是暴殄天物嘛!
不管是萧寒还是他那几个发小,又或者是他的那些手下,一个个长得都跟精雕细琢,精挑细选过一般,实在是令人发指!
最可恶的是居然还十分的没脸没皮,“嫂子,你快回车里,三哥还在等你呢,要是把你给冻坏了三哥可不会饶了我。”
“下一个!”饭店老板站在窗口吆喝了一声,“就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的男人,大冷天的,站在外面不冷吗?”
刚子扭头一看,叫的正是自己,于是就光明正大的来到窗口,点餐结账,提着食物转身,见云开还在队伍里站着他皱眉,“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车上,我都买过了。”
云开都不正眼看他一眼,朝前走了两步,报了自己要的,付了帐,提着东西转身就走。
“喂--”
刚子喊了一声,眼瞅着云开走远了,他看着长长的队伍勾唇一笑,赞叹自己的机智,于是就哼着小曲提着早餐回到车里,朝萧寒炫耀,“先生,早餐买好了。”
萧寒虽在车里听不到外面说什么,但是看那情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很是无语地白了小刚子一眼,说了一句,“没脸没皮,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刚子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先生,我这叫机智聪明,要不然等太太买好早餐都走到家了我们还在排队。”说完将早餐朝仪表盘上一放,启动车子,慢悠悠地晃到云开的身边,吹了声口哨,“美女,这么冷的天,上车吧,送你回去,正好顺路。”
萧寒眉头皱了皱,一个眼神横过去。
刚子只觉得斜后方射来两支冷箭,心里发憷却故作镇定地继续调戏车外的人,“美女,你看顺路啊,车里还有熟男帅哥,包你路上绝对不无聊,上车吧,快点快点。”
萧寒实在是忍无可忍,如果这会儿他坐在副驾上,他发誓一定会将这个人踹下车,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居然都不知道这人竟然是个街头痞子。
“小刚子你信不信你再敢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明天就让你说不出话。”平淡的声音却带着阵阵寒意,从后背侵袭而来,刚子结结实实地哆嗦了一下,扭头去看身后,一脸的委屈和无辜,“先生,这您就不懂了吧?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您就是太老实了,难怪这么多年除了太太一个人您连第二个女人都没有。”
这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又恰到好处的能让车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云开还当真因为这话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冷冷地勾了下嘴唇,只有她一个女人?骗鬼去吧!真以为她是三岁孩子那么好骗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真的只有她,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如今已经离婚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八竿子都打不到了,所以当然是没有关系。
就在车里的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人趁虚而入,“云开!”
云开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因为是她刚刚在排队买东西的时候借用了旁边一帅哥的手机给那人打了个电话,她暗夸自己的目光长远,料到可能被人缠着所以搬来了救兵,而且这救兵来得还真是时候。
这份早饭没有买亏,一顿饭一个人情,两不相欠,这样的买卖很不错,公平公正又公开。
萧寒和刚子一对视,然后扭头去看外面,只见一阳光帅气、活力四射的男人笑着朝云开走过来,很自然地脖子上的围巾摘掉展开从云开的头上包裹然后在她的脖子上缠了两圈,瞬间画风就变了,一个可爱的美女变成了一个大妈。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很暖和。
“都说让你等我一起,你非要自己出来,冷吧?”说着还用手捏了捏云开的脸。
云开没有躲闪,相反还冲他咧嘴笑了笑,“有点,不过也不是特别冷。”
男人眼睛一瞪,“还不冷,脸都冰凉冰凉的,下次出来穿厚点,不戴口罩的时候就要这样将围巾裹着头和脖子,虽然不好看,但是暖和。”
“知道了。”
两人一个唠叨,一个乖巧小媳妇的模样点头应着,怎么看怎么都是关系不一般,亲昵得如同多年的伴侣。
两人就在车窗外亲昵,简直就是虐狗。
这样的画面深深地刺痛了萧寒的眼睛,也嫉妒得他双目赤红,放在身侧的手一下子就攥成了拳头,手背上一条条青筋凸起来,胸膛里像是烧开的水在翻滚,滚烫的水蒸气突突直冒,压力过大,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眼瞅着云开和那个跟她很般配的男人渐渐远去,刚子急得牙龈都是疼的,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慨,心里想若后面的人是他儿子,非抽他不可,追个女人都不会,自己坐在这里生闷气就能把女人追到手了?真是个超级无敌大笨蛋!
当然,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如果他敢说出来,他敢保证,先生绝对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先生,我们还跟着吗?”
萧寒垂眸不语,一脸的挫败,那个人那么的年轻,跟她站在一起又是那么的般配,而他……将死之人,犹如困兽,而且很快就将一无所有,未来还能给她什么?什么都给不了了。
这样也好,有个人照顾她,总胜过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一声低叹在逼仄的车内响起,带着无尽的落寞与不甘,却又能怎样?
如她所说的,她不需要。
她的身边已经有疼爱她的人了,又岂会需要他,更何况在她的眼里,他如今这样,是惺惺作态吧?她肯定恶心得不行。
他不能继续再这样自寻欺辱了,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他算是将后悔的滋味给品尝得透透彻彻的,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说:“走吧。”
刚子微愣了一下,才问:“去哪儿?”
“该去哪儿去哪儿。”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刚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到底这个哪儿是哪儿?
“先生--”
“医院。”除了医院,他还能去哪儿?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家并不是自己的家,那些曾经以为是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到如今才知道那不过是别人暂时放在你这里的,你有权使用却永远都没有资格处理。
活成一个傀儡,他可真是够窝囊的。
萧寒轻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云云,云云,几时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没有纷争与猜忌,你是云云,我是你的易尘。
时光回不去了,可他总是缅怀过去,明知道这样毫无意义,却依旧无法控制那颗心的走向。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可温度却更加的低,开着暖气的车内,穿着厚厚的大衣都冻得人瑟瑟发抖。
萧寒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索性又将车窗打开一个缝隙,寒风刺着脸,还好,身上终于感觉是暖点的。
乔易跟云开到了云家的大门外,云开笑着扭过头,摘掉围巾挂在乔易的脖子上,将手里的两份早饭递出去了一份,“你的。”
乔易愣了下没有伸手去接,眉头微蹙看着她,“都到家门口了不让我进去?你是打算让我蹲在这冰天雪地里吃早饭吗?”
再好脾气的人这会儿也该发火了,这明摆着就是过河拆桥,太过分了!
“你也可以选择回家吃。”云开将装早饭的塑料袋挂在了乔易的手腕上,然后来到指纹锁旁边,抬起手按了一下,“滴”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她走进去,关了门后这才又说:“乔易,我的事情你应该基本上都知道了,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我们可以做朋友,但仅限于朋友。”
“我不明白。”乔易朝前走了两步,与她对视,“你如今单身,我也单身,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昨天还是漫天大雪,今天居然太阳都出来了,霞光万丈,给银装素裹的世界又披上了一层金纱,薄薄的一层,泛着淡淡的光。
云开粲然一笑,眼中的亮光璀璨夺目,赛过寒夜的星辰,乔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再放手的,就算是她再婚他也等,等她再离婚。
虽然这样有些恶毒,可他就是不能祝福她跟别的男人白头到老一辈子不分离,她若是跟别的男人不分离了,白头了,那他怎么办?
不放手,绝对不放手!
这样给自己打了气之后,乔易知道自己从此无坚不摧了。
云开伸出手指,戳了下自己的心,“这里已经有人了,你来晚了,赶紧回去吧,你还要上班,路上注意安全。”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了。
乔易站在门外,望着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视线里,这才低下头去看手腕上的早餐,一脸无奈的苦笑,“这算是分手饭吗?”
也不算吧,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单恋。
他冲着大门里高声喊:“云开,就算是不能做恋人,那你也不用这么绝情吧?这么冷的天真把我拒之门外?太残忍了!”
没有人回应他,他索性也就真的一屁股蹲坐在了冰凉的积雪上,很快他便感觉到屁股下面湿漉漉的,冷飕飕的,可他却固执地坐在那儿没起来。
他在云家大门的正门口,盘腿而坐,跟前的地上摆着她买给他的那份早餐,一份咸粥,两个白面馒头,一碟小菜,都已经凉透了,吃在嘴里冰得他的牙根都是疼的,肠道里都放佛要结成冰。
云开,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不喜欢我就算了,难道还能管着我喜欢你吗?
哼!我就喜欢你,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你管不着!
吃一口馒头,他冲着大门里扯着嗓子大喊,“云开,我如果冻感冒发烧了,你得送我去医院,而且我父母也不在国内,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去照顾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你最好是想清楚了。”
屋里的人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回应,乔易也不生气,但是说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不过他是谁?乔易啊,乔易是谁?乔易是那个愈挫愈勇斗志顽强就算是撞得头破血流也决不放弃的……绿豆芽,那是属于云开的绿豆芽。
他又夹了一口咸菜塞进嘴里,原本是脆生的萝卜条,这会儿已经被冻成萝卜棍了,咬一口都十分的费力,硌得牙齿都要疼上半天,可他依然吃得不亦乐乎,因为这是云开给他买的早饭呀!
“喂,云开,你给我倒杯热水这总行吧?好歹也把这萝卜条给软化一下,我都咬不动了!”
“呀,云开,我的鸡肉粥结冰了,你快点出来看,你绝对没有吃过鸡肉冰粥吧?”
千呼万唤云开终于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白瓷杯,杯子里的热水冒着白气,她靠在门上对着大门外吆喝了一声,“等你什么时候冻成冰美人了我再出去看,不然也没什么看头。”
话音刚落,就听乔易一声咋呼,“啊!糟糕,我的裤子结冰冻在地上了,我起不来了怎么办?云开云开,你快来帮帮我!”
云开站着没动,轻啜着杯中的热水,刚才进屋才发现居然来电了,有电的感觉真好,她烧了壶开水,又将已经凉了的早饭在微波炉地加热,一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她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可是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这万一他要是冻死在她家门口,那可不好。
“云开,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我都快被冻死了!”乔易恨得咬牙切齿,在地上团了个拳头大小的雪球,朝着院子里用力扔了进去。
云家的别墅并不大,尤其是院子,从大门口到屋子不过十来米的样子,乔易这个雪球在空中划下一个美丽的圆弧,然后稳稳地就坐落在了云开双手捧着的水杯口上,热气顿时便被盖在杯子里。
云开呆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雪球,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也扔得太准了吧?
乔易也有些懵,居然还真的是指哪儿打哪儿啊,乔易,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忍不住给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下一秒,他从地上跳起来,双手扶着铁大门晃了几下,得意洋洋,一脸的炫耀,“喂云开,怎么样,我的投篮技术如何?帅不帅?”
云开缓缓抬起头,有那么一瞬,乔易觉得有两支用冰做成的箭正嗖嗖地朝自己射过来,他动了下喉结,微微移开视线,仍旧是嬉皮笑脸,“我跟你说,我篮球打得相当不错,尤其是三分球,一投一个准儿,要不改天我给你露一手?”
说着两手已经松开了铁大门,身子开始转动。
眼看着云开拎着那水杯和雪球朝门口这边奔来,他转过身撒腿就跑。
“乔易你给我站住!”
乔易哪里敢站住,边跑边喊:“等我约好了人,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可要去给我加油,顺便带上你爸爸的专业相机,给我多拍几张……”
话还没说完,乔易的脚底一滑,重心朝后,可两只脚却依然还在朝前奔,完了完了,这下绝对摔个仰面朝天不可。
然后下一秒,“嗵--”的一声,果真是不负众望,他的屁股就跟脚下的冰雪来了个亲密的接触,疼得他直咧嘴,倒抽着冷气。
听到身后有声音,他一扭头就看到云开横眉怒视地朝他快速走来,手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团了一个比她脑袋还要大的雪球。
这雪球若是砸在身上,不死也得疼好几天吧?
想到这里,乔易他顾不上屁股疼,连滚带爬地起来,边跑边嚷,“喂喂云开,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啊,好歹我刚刚也救了你一场,要不是我,你还被你前夫纠缠呢,你不能恩将仇……”
“啊--”
脚底再次一滑,这一次不是仰面朝天,而是狗啃地!
乔易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倒霉透顶,屁股还在疼着,这次又啃了一嘴的雪,吃点雪其实没什么,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么纯洁高贵典雅的白雪里会藏着一只又丑、又臭、又难看的袜子!
-本章完结-
103: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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