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正突然出声,道:「臣反对。」一股刚正不阿的语气,道:「圣皇,您应该明白杜千幸不能入皇族。」
「朕已决定。」圣皇又是用一句话,挡掉反对的声音。
杜守正不退让,挑明道:「杜千幸不是洁净之身,不能入皇族。」
眾臣惊愕望向杜千幸。
不是洁净之身是什么意思?
杜千幸闷闷瞥了瞥周围朝他投射来的疑惑、鄙视目光。
有股怨渐渐燃起。
他瞪向杜守正哽咽问道:「你就这么对我?」竟毫不在意他的感受,在眾人们面羞辱他,让他从此之后在朝中无地自容。
杜守正不避开他的指责,道:「敢做就不怕人知道;与下人通姦过的人,是不可以拥有皇族的荣耀。」
「父亲!」杜千幸几乎是含恨喊着。
「放肆。」圣皇低吼一声。
眾臣连忙转向圣皇,低下头。
圣皇怒斥道:「杜守正,你竟敢不将朕的话放在心里。」
杜守正不惧道:「因为圣皇正在做违背天神旨意之事。」
「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照着天神的旨意。」
「天神不会允许违伦之事。」
圣皇脸色霎间刷白。眾臣听不出杜守正话中含话,可他却听得明白,心中暗暗骂道:那贱人竟敢把事情说出去。
若是如此,圣皇有意无意向杜守正透露道:「杜守正,有事些你不会明白,他也不会明白,你只需要懂,朕的旨意是来自天神的旨意,这事不容许你干涉。」
杜守正不放弃道:「臣绝不接受,...。」
圣皇不再理会,撇开目光,硬生打断杜守正的话,冷冷道:「你已经触怒朕,北方战场是你下半生居住的好地方。」
「请圣皇收回承命。」杜千云急忙衝到圣皇面前,跪求着。
圣皇冷冷目光看着他,道:「你别急,接下来是你的事。」
杜千云蹙起眉,不解目光直盯着圣皇。
泉皇子道:「儿臣同意父皇的赐婚。」走到杜千云的身旁,跪下求道:「请父皇收回将兵部大人发配北方战场的惩处。」
圣皇硬着声线道:「你本该同意。」因此泉皇子没有权力与他讨价还价。
「我可不同意。」一声低嗓,在大殿内响了起。
眾臣全露出惊吓面容。
祭司大人是何时到来?又是何时站在圣皇身旁?
根本没人看清楚。
「朕,等你许久。」圣皇斜眼看了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没回话。面具下的脸却极臭无比,明明睡得好好,硬被人吵醒,一来便听到赐婚之事。
圣皇向一旁侍卫,命道:「把东西拿来。」
这名侍卫走出了大殿,没一会,拿了卷画进来。
祭司大人瞇起眼,注视着这画。
侍卫将画交到圣皇手中。
圣皇再次看向祭司大人,道:「你应该己经查觉到这画上有神之气息。」
祭司大人缄默不作声。
这画确实是天神赐下的美神图,只是画中之人,他早猜到会是谁,倘若不是杜千云就是泉皇子,因此他从不心急得到它。
「朕,送给你如何?」
「你确定我会需要它?」祭司大人冷冷回绝;目光老早盯到杜千幸身上。他需要的东西不正站在那里,只是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圣皇道:「你不想恢復记忆吗?」
祭司大人拉回目光,望向圣皇,恢復记忆确实诱惑了他。
圣皇假装仁慈道:「美神图送给你,或许可以帮助你恢復记忆。」
祭司大人迟疑了会,道:「不需要。」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事,况且恢復记忆之事,他亦不急。
「你对你的感官很有把握吗?」圣皇好心提醒道:「天神可以封住你的记忆,难道不能改变你的感官吗?」
祭司大人惊愣了。
从未想过感官亦能被窜改。
一直对自己的本能,相当有自信的他,顿时动摇,不禁质疑起最近所有发生的事。
圣皇趁胜追击,道:「拿去吧!」他将手上的画伸向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盯着画,没拿。
圣皇像似想起什么,笑出一声,道:「朕忘记,你碰不了神之物。」说着,他将画交给一旁侍卫,道:「替祭司大人打开。」
侍卫恭敬接过画,缓缓打开。
眾臣见画中之人,不禁倒吸口气。
美神之美不仅是容貌,还有他的神态,雍容华贵中有着百般娇媚,纤纤玉手又能有力握剑,飘飘白纱下的修长身躯,隐约可见诱人曲线,却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神圣纯洁,让见到的人,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眾臣不自主垂下眼,不敢观看、不敢褻瀆;可目光又忍不住往杜千云那盯瞧。
他与画中之人,长得一模一样。
杜千云呆滞看着画,心想:“我应该还在作梦吧!等等梦醒,再去找笨蛋皇子,告诉他这个梦,让他知道,圣皇赐婚,他终于可以和千幸哥哥在一起。”
有股哀伤在心头。
不过,没关係,都只是梦。
可是抬眼间,祭司大人己经来到他身前。
人又再次被祭司大人横抱起。
想防御、想抵抗;却永远慢一步.
泉皇子起身,急吼喊道:「千云。」伸出手,想拉回人,却扑了空。
杜千云早随着祭司大人一同消失于眼前。
抓不住人的手,紧紧握起悬在空中,胸口莫名阵阵绞痛。
泉皇子缓缓放下手,望向身后的杜千幸,轻声求救道:「该怎么辨?」一直待在他身边的人,消失了,他该怎么辨?
杜千幸震惊瞪大的双眼缓缓垂下。
他又怎知可以怎么辨?
事情发生的太快,每一件都让他措手不及,彷彿早计划好,全衝着他而来。
茫然了。
呆滞地佇立在原地。
周围的声音,全入不了他的耳。
猛然,眼角撇见圣皇离开的身影。
他像似惊醒般动了身子,立即追了出去。
踏出大殿之门,瞧见圣皇背影,不禁失声喊道:「圣皇。」
圣皇停下脚步,缓缓回过身,脸色依旧怒不可遏。
杜千幸奔到圣皇面前,停下脚步,问道:「为什么?」
圣皇冷冷道:「因为你没有遵守与朕的约定。」
杜千幸讶异蹙眉。
圣皇指的是??。
杜千幸激动道:「臣没有变,臣一直将泉皇子放在心上。」
「即然如此,今日朕的决定就没有任何问题。」
「圣皇难道不明白泉皇子真正的心意吗?」
「朕不需要瞭解。」圣皇回答地冷漠,彷彿泉皇子并不是他的孩子。
杜千幸愕然无语。想起自己的父亲亦是如此狠心对他。
圣皇再道:「还是你已经变了,心里有另个人。」
杜千幸呆然听着,再多的话也不想说出口。
心里有了谁、少了谁,根本不重要,反正这些人最终都会捨他而去。
圣皇怒哼一声,愤然转身拂袖离去。
杜千幸佇立了会,脚步缓缓向皇宫外走。
突然有个地方想去、有个人想见,即便是最后一眼。
出了皇宫,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去,明明目的地很近,却感觉走了快半世纪。
终于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回到离开许久的家,杜千幸不加思索踏进。
家僕见状连忙来到他身边,揖礼道:「千幸少爷。」
「父亲大人呢?」
「在书房。」
杜千幸挪了脚步,往书房去。
家僕挡住他,道:「千幸少爷,老爷现在不方便见你。」
「少囉唆。」杜千幸怒斥一声。
家僕惊慌退到一旁。
杜千幸径自前往书房。
他不知道要用何种心情面对自己的父亲,却莫名执意想马上见到他。
「你来做什么?」
杜千幸愕然止住脚步。
杜守正并不是在对他说话。
杜千幸随即躲到门外一旁。
心头一阵惊疑,为何静妃娘娘会出现在此?
耳边传来静妃娘娘的声音。
「兵部大人,应该知道本宫为何而来。」
「臣不知道。」杜守正坚定话语里有几分逃避。
「那个贱人,一定告诉你什么,否则你不会在大殿上说出违伦二字。」静妃娘娘显得有些激动。
「信皇子已经成为太子,静妃娘娘还担心什么?」
「泉皇子也是本宫的儿子。」
杜守正沉默了。
静妃娘娘再道:「你这次去北方战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本宫只是想知道实情。」
「实情还是别知道。」
「你以为本宫猜不到吗?圣皇宠信杜千幸这么多年,比自己的孩子还疼爱。」静妃娘娘一口咬定,道:「这中间必定有问题。」
杜守正不耐烦道:「即然静妃娘娘都猜到,便不必再来问臣。」
「因为本宫...。」静妃娘娘止住话。他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所认定的事,全都是他多虑。
杜守正坚定道:「臣什么都不会说,静妃娘娘请走。」
静妃娘娘不死心,还想再追问。
杜守正却背向他,赶人态度非常明显。
静妃娘娘气愤得无奈。
他愤愤叹口气。
将外衣上的帽子盖住头,美丽脸庞几乎有一半都遮盖住;离开前,冷冷道:「你不说,本宫就当此事为真,你别怪本宫对他不利。」
杜守正没理会他。
静妃娘娘闷着气转身离开。
杜千幸躲到房的另一侧,待静妃娘娘走远,才又走回门边。
「出来。」杜守正一声喝厉。
杜千幸挪挪脚步,从门边走到门前。
一双复杂目光冷冷望着杜守正。
是该怨?还是该恨?
一时间,竟理不清。
杜守正刻意忽视他的心情,一声混厚嗓子,命令道:「进来。」
杜千幸默默走进书房内。
「关门。」杜守正又是一声命令。
杜千幸听话关上门,回过身,再看向杜守正,突然有股莫名感叹—父亲老了。
虽然每日早朝都会与父亲见面,可从未细细瞧他,如今单独一见,才发现父亲发鬓已渐白,眉头上亦多了许皱痕。
「听见我们刚才的对话了?」杜守正人虽老,可气势依旧强硬。
「嗯。」杜千幸闷闷应了声。
「你想问什么?」
杜千幸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发生太多事,一时,有股无力,令他茫然。
杜守正催促道:「你特地回来找我,不正是想问我事情吗?」
杜千幸闷着话。
其实他并没有想问的事情。
他只是怨、只是恨;又或许只是想再父亲身上取点温暖。
「你不问,便由我来告诉你。」杜守正硬起了声;有着万般心疼提道:「你的母亲其实是一名神官。」
「疑?」杜千幸不敢置信,呢喃道:「怎么可能!」
亚娃国度的神官全由天神选定,且必须终身洁净侍奉天神;为何他的母亲可以有婚约,生下他和千云?
杜守正感叹了,道:「当年是圣皇赐婚,我并不知道你母亲是名神官。他来到我身边不到八个月的时间,便生下你。」
杜千幸心重重揪了下,不安道:「所以你恨他?」
杜守正哀怨一笑,道:「如果可以恨就好了。」他默默回忆,道:「那年,他来到我眼前时,与我共度了许多日子,一直到今日,我仍无法忘怀;即使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无所谓,只求他永远待在我身边;怎知他在生千云时,人便离我而去。」
杜守正哽着难受的气在喉。
杜千幸想出声安慰,却一句亦说不出口;蹉跎片刻,害怕问道:「违伦是什么意思?」
杜守正哀哀目光望着杜千幸,道:「你母亲死前才告诉我,他其实是名神官,理应一生洁净侍奉天神,可某日,天神要他与那人交欢,然后有了你,再下嫁与我,让我扶养你。」
杜千幸顿时全身发起毛,思绪僵得无法再动。
杜守正苦笑道:「当年我的反应与你一样,也是半句话说不出口。」
杜千幸无法理解,问道:「天神为何要这么做?」
「你母亲不知道原因。他只是听从天神旨意去完成这件事;本来他应该将这秘密带进棺材,但他放心不下你,才告诉我,要我护你一生。」杜守正自责道:「可我必竟是人,也是做不到的时候。」几乎是沮丧的语气,哀怨道:「他在死之前,跟我说这些事,要我一人如何能承受。」
杜千幸一阵绞痛。
眼前这个人必定很爱他的母亲,因此,才会到现在依旧无法忘怀。
杜守正显得无力,哀声道:「我该走了。」
「父亲大人。」杜千幸其实还有话想说,只是??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杜守正轻轻拍了拍他肩,叮嚀道:「小心圣皇。」
杜千幸闷闷点点头。
母亲口中的“那人”,不正是指圣皇吗?
他体内流着圣皇的血呀!
几乎是哀怨地想从心底发出笑声。
可是他真正在乎的父亲,此刻,却要离他而去。
捨不得、不想再有人离去;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杜守正从他眼前走出门外。
杜千幸一声哀喊:「父亲大人。」
杜守正为他停下脚步。
可自己又能说什么?
勉强出声,道:「我会想办法救千云回来,还有你。」
杜守正却没有任何担忧道:「为什么要救千云?」
「因为他被??。」杜千幸答不上话。
冷静后想想,千云是美神,确实不会有任何危险。
杜守正话中意思,与他所想并不相同;他道:「你去向祭司大人说一声,千云便可以回来。」
杜千幸冷笑,否决道:「没那么简单。」
杜守正欣然一笑,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只有真心爱过人,才懂得爱一个人时的神情—
杜守正爱过、见过。
即使祭司大人戴着面具看不见神情,可眼神骗不了人。
杜守正深信着,祭司大人不会伤害杜千云,更无需担忧杜千幸。
他仰望起蔚然的天。
「你可以安心了。」
他也可以安心走了。
此生的至爱在彼岸等他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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