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虽说回了敖家,可也就是睡了一宿。
她以为会见到敖文昊的双亲,一个外人,又是女子,夜半登门,转天总得给主家见个面,说明原委再道个谢,总不能悄咪咪地来,又悄咪咪底走,见不得人一样。
可敖文昊一早便领着她回了铺子,他的解释是家里没有旁人,都出门去了,叫她别想些没用的。
“你这门前围起来,用篱笆,再种上花,将招牌挂出去,这里能摆上叁张桌子,柜台上也得改改。”
敖文昊站在院子里真诚地建议,迎春却在门口出神。
“你什么意见?”
“啊?”
敖文昊忽然提问,迎春愣怔一秒,说道,“都行,我先去干活。”
“这是你管的铺子,你得有点儿意见。”
迎春点点头却没答话,她向后面走,敖文昊跟过来。
“这铺子要打出名声,得有个响亮的字号,你怎么想?”
“听小姐的吧,我说了也不算。”
“话虽如此,你可以想一个名字大家商量。”
迎春皱起眉,这个敖文昊,做事不可谓不冒进。
“这总归是小姐的铺子,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小姐起了两叁个,我帮着挑一个名字便罢了,我建议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实是敖少爷自己想取名吧。”
“你不高兴。”敖文昊在她身后站定,“是因为我一早就将你带了出来,我说家里没人,你不信。”
他总是这样直接,迎春努力适应。
“可这就成了我偷偷登门,又趁着清晨溜走,传出去很难听。”
“往哪传?”
敖文昊这样问,迎春也不晓得该如何答,只道,“反正这事怪怪的。”
“哪有这么多讲究,”敖文昊径自说道,“不过是找个地方凑合一夜,没必要见老爹,你就当住店了。”
迎春心头一凉,这等于承认了一早就骗她,敖家实是有人的。
“我出去一趟,敖少爷自便。”
“我跟你去。”
“不用。”
敖文昊堵着大门方向,迎春便朝后门去,她摸到门把手,刚推开个小缝,便被一只大手拉住了门。
迎春挣了挣没推开,却知道敖文昊就贴着自己的身子,这距离太近了。
“你怎么想的,现下就同我直说,躲能躲到哪去?”
迎春的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当然希望自己同他的同学一般,光明正大的见他双亲。
他带个女人回家,这事总是有些暧昧的,借此也能知道敖家的态度,更能知道他的态度。
她不敢妄想八抬大轿,可也希望明媒正娶,敖文昊对自己有意,却不想是这种龌龊心思。
后门挨着走廊,有丝丝缕缕的晨光从门缝里投进来,更显得门口的地方昏暗,这种昏暗才让她有勇气直言。
“就算敖少爷接济个同学,转天也要见敖老爷道个谢,怎地我就不用见了,这样偷偷摸摸的,像什么话。”
她低下头,眼角亮闪闪的。
敖文昊的面色变了一变,“我历来不管闲事,对你有意才帮你,若是让父亲见到,定然会问咱俩的关系,实际他们知道有你这么个人,问不问的,只是将这事挑明,可我不想娶你,是为你好。”
泪珠子还是没忍住,滴滴答答掉下来,敖文昊也皱了眉。
“至于原委,我可以如实说,但你得答应我,等搬到马场道,你住我那儿去。”
“敖少爷别说了,我不去。”
迎春拒绝得干脆,敖文昊还想解释,却听前面有人叫门,迎春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只好跟在后面。
前头来人是程嘉澍。
他慎了两日没来,再来却发现点心铺子关了门,跟左右隔壁也没打听出什么,他心里直懊悔,上一回就应当直接提出来留下帮衬,赶紧搭上关系才好。
谁想到她们这铺子没两日就不干了,可真急坏了他。
今日过来本没抱什么希望,他打算晃一圈就厚着脸皮追上门去,哪知今日店里竟有人。
迎春抹着眼角出来,见到他先是一愣,问道,“程少爷,你来做什么?”
“表妹在吗?你们这两日没开门,我怕出什么事,过来看看她。”
迎春知道前些日子他来帮过忙,流萤念着旧情说他人不坏,然而迎春却不想同他多说。
“程少爷有心了,我们不过是调整两日,没旁的事您请回吧。”
程嘉澍哪肯走,直问道,“怎么不见表妹?”
“你要是找她,不如直接上家里。”敖文昊跟出来,直接拦了他的纠缠。
程嘉澍打量这瘦高的少年,“您是?”
敖文昊的身份属实尴尬,说是东家,可两家还没有谈妥,说是迎春的朋友,却又显得她私下带个外人来店里。
“我是…”他瞧一眼迎春,“这里的伙计。”
迎春也看他一眼,这人还真是撒惯了谎,张嘴就来。
她索性顺坡下,指挥起敖文昊来。
“来者是客,你招待一下程少爷,我先出去办事。”
她留下这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敖文昊摇摇头动手收拾桌椅。
他没有搭理程嘉澍的意思,程嘉澍被晾量在那儿,尴尬地搓手想找话题,敖文昊却没有心情同他逗闷子,直言道。
“你不敢登门,就明日再来。”
程嘉澍一愣,“你不是伙计。”
“嗯。”
“你是什么人?”
“跟你一样有求于人的人,不过我比你好。”
“怎么说?”
敖文昊拍拍手直起腰来,“你想找流萤,只能在这守株待兔,我过两日便是这里的东家,比你主动得多。”
“这铺子易主了?”
“那没有,是合作。”
闻言,程嘉澍满脸堆笑,“既然您是东家,在下能不能求您个事儿?”
敖文昊瞧他一眼,“你该求谁求谁,我可不往枪口上撞。”
程嘉澍吃了瘪,却也没挂脸儿,“这不是求您支个招。”
敖文昊一笑并不答话,挽起袖子就要搬东西,桌椅不算轻,他干过活却也吃力。
程嘉澍挽起袖子就伸手,“来来来,我帮你。”
敖文昊原也不想理他,可程嘉澍着实热情,迎春不在,他也不做无用功,体力活就交给程嘉澍。
流萤过来的时候,铺子门前的空地已经摆上了桌椅,小院子初具规模。
她方一进门,正瞧见程嘉澍拿着抹布将柜台擦得锃亮,敖文昊却没在店里。
“小少爷?您这是…”
流萤就要接过他手里的活,可程嘉澍一摆手,“你别沾手了,他们出门办事,我刚好有空,就帮着收拾收拾,表妹你门口这么一摆,可比之前开阔多了。”
流萤笑了笑,“小少爷还是别叫我表妹了,我同心远是姐弟。”
不等程嘉澍追问,流萤径自说下去,“小姐当年收留我,是为着领养,虽说后来拿我当个丫头,可名义上,我是她的女儿。”
“就是说…”
“就是说,小少爷您是我的舅舅。”
程嘉澍沉默片刻,心里清楚她说这话是为着什么。
“这…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二姐怎么从没提过这事。”
他话锋转得极快,流萤笑笑,“小姐有她的计较,我也是才知道。”
程嘉澍抬眼皮瞧见她身后跟着韩俊明和韩心远,那两个人面色不佳,却没有同他发难。
“突然这么一说,我一时还真是…”
“咱们还跟以前一样的,我称您小少爷,您叫我名字就好。”
流萤只是为着规避表妹这个称呼,其他的都是虚的。
“嗳,好,流萤。”程嘉澍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没死心。
他目光一闪,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求表妹,哦不对,外甥女,我有事求你。”
“你什么事都白瞎,赶快走,萤萤,我就说他没安好心。”
韩心远第一个不愿意,抄起手杖就想碾他出去。
程嘉澍缩起身子躲,流萤却是心软的,将韩心远拦了,说道,“你先说说什么事,能帮衬的我不会推辞。”
她瞧得出程嘉澍拮据,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能打发他多少钱。
“萤萤!”
韩心远急死了,萤萤怎就瞧不出这人肚子里就没憋好屁!
程嘉澍又一缩身子,问道,“借一步说话?”
韩心远这架势,程嘉澍倒成了弱势,流萤自然没有不同意,她按住韩心远的手,让程嘉澍先进了库房。
待他们关上门,韩俊明嗤笑一声,“老四,你说咱们兄弟的智商,是不是随着年龄递减的?”
“你什么意思?!”
韩心远心里窝着火,韩俊明欺负萤萤的账还没算,现下他竟有脸说风凉话。
“字面儿的意思。你不说话,咱们还能听听他有什么幺蛾子,现在只能去扒门缝了。”
韩俊明拍拍他肩膀,径自跟过去。
韩心远愤愤地一戳手杖,地上咚的一声,韩俊明说的有道理,他总是按捺不住性子,反而给了程嘉澍机会。
*
流萤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韩家这两个少爷像两尊门神分立左右,韩俊明抱着胳膊倚着墙壁,对面是韩心远拄着手杖守在房门口。
程嘉澍所求不过是个工作,她想了一下也无不可,迎春一个人也顾不过来两个店,况且自己也不会一直扑在这门面上,这里总是要雇人。
若说程嘉澍有二心,奔着人去的,她将这路堵了,奔着钱去的,左右一个店的流水,一天不过十几块,只要迎春盯住了,他也翻不出什么花。
若这人当初是因为没钱才闹丧,给他个营生也算是积德。
流萤思虑再叁,勉强算是应了这事,只说要合计一下,过两日给他消息。
这么着,程嘉澍千恩万谢的走了,韩心远心里不高兴,却也没发作,只不住地瞧韩俊明,想听他口风。
韩俊明一笑,“小娘是不是得问问大哥的意见?毕竟这店里他占大头。”
韩心远豁然开朗,对呀,还有韩正卿呢。韩俊明约么是属黄鼠狼的,都知道萤萤心软,又不听他们的意见,便将这得罪人的事儿全推给了韩正卿。
当初韩正卿可是直接跟程嘉澍在灵堂上过过招的,他定是不能容这个人进店里。
韩心远内心感慨良多,又燃起希望的小火苗。
若是萤萤同大哥吵起来,俩人分房睡,那自己岂不是有了机会。
萤萤隔壁的屋子还空着一间,现在他的腿好差不多了,就该搬上去。
韩心远正要启口,就听韩俊明说道,“说起来,老四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叁姨太的丧事也该操办了。”
程嘉澍求职,韩俊明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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