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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绵绵不懂他那句话的含义。
来得莫名其妙,突兀至极,但好像却又显得情绪饱满,顺理成章。
但她也不想懂。
她只是顿了顿,平和地重复道,“我不要。”
是什么都不要。
然后东西也不拆了,开到一半的盒子又合上,随手揣进外套的兜里,起身往厨房走,说奶奶我来帮你。
程嘉也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原地,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喧闹。
奶奶说哎呀这孩子,让你休息一会儿都不行,阿姨说绵绵就是很懂事,还有程母在旁询问她洗菜可不可以。
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的确是要过年的模样。
除开他的愿望都不用等到烟火盛放时,就已然可以知道,不能成真的话。
良久,程嘉也垂眼,紧紧攥住盒子边缘,任由尖锐的边角划过掌心,收回了手。
-
陈绵绵没帮太久的忙,只是洗了点菜,切了个姜丝,就被奶奶拉到楼上,说休息一会儿。
老太太又从年货里挑挑拣拣,给她装了两大袋东西,一边说这个好吃,那个配料表健康,还有这个也不错,装了满满两个大塑料袋,让陈绵绵连连摆手说够了够了。
好不容易才坐下来,老太太神色敛起,认真了些,拉着她的手发问。
“听阿姨说,你从嘉也那儿搬出去啦?”
“……嗯。”陈绵绵顿了顿,点头应道。
目光停在脚尖,没敢往上看。
显而易见的,有些忐忑。
她一直没跟程奶奶说过。
偶尔拨电话问候,也是避重就轻地讲最近都不错,然后问候说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没太敢提这件事。
一来是觉得不太好意思讲,当初本来就因为搬去这件事而闹得奶奶和程母之间不愉快,她又搬出去,好像显得不给老人面子一样。
二是…她和程嘉也的矛盾,的确是难以启齿,无从开口。
要怎么说呢?说他们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被戳破了,无法再在同一个屋檐下待下去,还是说她对她的宝贝孙子心怀不轨,真相大白后只能遗憾退场?
都不太合适吧。
所以只能讲她太忙,不太合适住在公寓里,回到学校会方便很多。
理由都在心里快速地想好了,但程奶奶却没问。
老太太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清亮有神,哪怕眼角皱纹和头上银丝也难以遮掩那份锐利和清透。
好像在这种时候,她才褪去了那副平时对她和蔼可亲的模样,回到了一位精明能干的老人应有的状态。
良久过去,她什么也没有说,叹了口气,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两下,才缓慢开口。
“没关系,让自己开心最重要。”
陈绵绵一顿,又听见她继续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早熟,又敏感,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不跟奶奶说。”
陈绵绵下意识想否认,被老人用眼神制止,“没关系的。”她摇摇头,“说不说都是你的权利,能够自己做决定,这也是一种能力。”
“至于嘉也……”老太太视线落在远方,语音渐轻,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良久,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避重就轻道,
“他是被惯得有点任性,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别管他,该走就走。奶奶都支持你。”
陈绵绵顿了顿,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好。”
“谢谢奶奶。”
……
夜幕降临,电视里传来联欢晚会的背景音时,这顿饭也正式开始。
其实平静,吃吃喝喝,玩笑吵闹,推杯换盏,没什么压力,也没什么交集。
菜品也都颇具特色,几乎都是淮扬菜,也有奶奶特意叮嘱让阿姨做的西南菜系,偏酸辣口。
“来,绵绵试试这个,奶奶亲自做的松鼠鳜鱼。”程母坐在陈绵绵身旁,伸手转桌,把菜品转到她面前。
看着陈绵绵夹了一筷子品尝,她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陈绵绵点点头,于是程母又笑着转到另一道菜,“还有这个,这是我们嘉也第一次下厨……”
“……妈。”程嘉也倏然出声,打断了后面的话。
“嗯?怎么了?”程母停住话头。
“……把纸巾递给我一下。”程嘉也顿了两秒后,神情自如地说。
程母噢了一声,应好,微微起身,把纸巾递给他,“你都没怎么吃,这就用上纸了?是不合胃口吗?”
“没。”程嘉也没什么情绪,简短地应,起身接过。
两个人一个坐在陈绵绵对面,一个坐在她身边,纸巾盒从眼前递过交接的时候,陈绵绵看见了程嘉也手上的创口贴。
左手食指和无名指上各有一个,贴在靠近指根处,在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上,显得十分明显。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筋骨分明的指节不太自然地蜷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藏起来。
……刚才好像还没有。
陈绵绵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之后,神情自如地收回视线。
经这么一打岔,程母约莫也忘了刚才的话题起到哪里了,转而问陈绵绵毕业后的安排。
“绵绵毕业准备做什么呢?是直接工作了吗?”
“暂时还没有想好,可能会继续读书……”
陈绵绵喝了口水,一边平静而礼貌地回答,一边伸手,没什么情绪地把面前那道卖相很好的菜转走。
奶白色的豆腐丝漂浮在汤面上,随着转盘动作而轻轻晃动,而后在远离她的地方停止。
觥筹交错,繁华热闹之间,唯有它无人问津,萧瑟寂寥。
像缓慢呼出的气,轻微塌掉的肩膀,还有眼睛里被浇灭的那点期待。
像一朵枯萎的花。
65枯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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