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角抱头痛哭的女人,是方婷。
虽然说黎式和这个大波艳星没有多少交情,顶多是有一面之缘,在同一个摄影棚里工作,但在这他乡异城,能遇见一个认识的人,便也不自觉熟稔起来。
她走过去,同蹲在方婷面前,递上纸巾,问,“方婷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方婷抬起头来,觉得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很眼熟,但记不起哪里见过,“你点识我?你是我影迷?”
黎式突然觉得这个方小姐的脑回路也很有趣,见过有哪个女人是三级艳星的影迷吗?她又不是仅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摇摇头,黎式否认道,“不是。我而家住在这里。我是新北方的编剧,之前在摄影棚里见过你。”
“那你来台北...是旅游?”
旅游?黎式在心里苦笑,她倒是想。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状态,总不能说她是被社团大哥绑在身边兼职陪睡的吧。
“算...算是吧。”注意到方婷右脸上红肿了一大块,黎式看得出,那是被巴掌扇出来的伤痕。过去她的脸上也有相似的红肿,她再熟悉不过了。
回想起上次在摄影棚方婷被黑帮逼着拍片,便不由得心生怜悯。无论是什么世道,终究是女人最艰难。黎式把她扶起来,说,“我房间里有冰块,帮你敷一敷吧。”
方婷一愣,下意识的拒绝,“唔使啦,我冇事嘅。”
“来吧”,她拉着她进门,“你是要做明星的,要是坏了脸,上镜就不好看了。”
立在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看到黎式身边的女人本有迟疑,但在她眼神的威胁下,终究是没说什么。毕竟,一个女人,在他们的眼里,没法翻什么风浪。
她带她入房间,里面已经被保洁清理过,整洁如初。一点也看不出在这间房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颠鸾倒凤。
黎式从冰柜里拿出冰块,包在毛巾里,轻轻摁在方婷的右脸上,冰凉的触感刺激得她下意识退缩。
“疼吗?”黎式更加放轻了动作。
“不疼。”方婷摇了摇头,“这点痛,比被的打时候轻多了。”
这伤一看就知道是男人打的,无论方婷敢不敢反抗,她都注定不是对手。黎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帮她敷脸。
一盆冰化水,方婷脸上的红肿看起来消退了很多,黎式把耷着湿毛巾的水盆端进浴室。方婷坐在沙发上打量室内,看到了椅背上挂着的男人的外套。
“你同你老公一起来嘅?”
黎式拧毛巾的手一顿,从浴室里传出声音,“我没结婚。”
没结婚不是没婚结。从方婷的角度里想,便自然而然的把她当成了有对象的人,“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黎式有些疑惑,“我应该问你什么?”
“问我被边个打的呀?或者,因为什么被打?”
这种经典八卦记者的语气,让黎式觉得有些好笑,或许方婷这也算是职业病?后遗症?习惯了被人问七问八。
可惜八卦摊上的娱记杂志她一本都不感兴趣,明星内情艳闻也不想听,轻笑道,“方小姐,我是做编剧的,不是狗仔。你既然不想说,我又干嘛要问。”
“咁你点解要帮我?”在方婷的观念里,靠近自己的所有人,总是为了得到或者交换些什么。哪有一个好人。
黎式无奈地笑了笑,“出于人道主义援助不可以吗?”
她其实理解方婷,一只脚踩在娱乐圈,一个脚绑在黑社会,目之所及,确实没一个好人。
方婷没想到有生之年“人道主义”这四个字还会用在自己身上,莫名有些受宠若惊,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问,“你点称呼?”
黎式泡了一杯花茶放到茶几上,答,“黎式,黎明的黎,仪式的式。”
互通了名字,彼此算是识得了。方婷在房间里没坐多久,便说自己还有事,匆匆离去了。结合黎式所见种种,方婷的情况她多半能推断出来——艳星和金主。再多委屈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可转念一想,她竟然还有余心去同情别人。自己难道不也是一样?又好得过多少。一个两个,都是在这世间,挣扎生存的人罢了。
虽说靓坤坐上洪兴龙头,来到台湾会面山口组是中了陈耀的计谋,可他在台湾,也不算是没有一点依仗。
台湾竹联帮忠堂堂主孙庸,就是靓坤这次紧抱的大腿。
讲起台湾竹联帮,要先说回五六十年代。那时候台湾地区社会混乱,帮会盈立,其中最有声势的乃是中和邦的孙德培。当时他斩杀了流氓,犯下重罪,其手下召集了台湾所有帮会。大家都佩服孙德培的为人,所有人在竹林之中歃血为盟,一同结拜,饮下同心酒,仿效满清八旗,设立堂口制度,组成竹联帮。
到了八十年代,竹联帮再度革新,扩张到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大、地、至、尊、万、古、长、青等数十个堂口,声名响彻全球。
孙庸本是小说作家,如今已经是忠堂的堂主。多年之前靓坤在香港犯罪,逃亡至台湾,却误打误撞帮了孙庸。靓坤一生中很少帮人,就这一次,居然能让他攀上孙庸这棵大树,二人也因此成为朋友。靓坤油嘴滑舌,见风使舵的本事非凡,十分讨得孙庸欢心。
曾有一次,孙庸给靓坤下达了暗杀黑蛇帮帮主的指令,靓坤干兴勃勃,干净利落完成了任务。因此也得到了孙庸的一大笔报酬,以及将原是孙庸保镖的天收收入麾下,有了金钱和能将的助力,靓坤重返香港,开电影公司,再次在港九混得风生水起。
方婷这次被靓坤带来台湾,就是他要送给孙庸的开胃菜。靓坤刚到台湾的那晚,孙庸设宴为他接风洗尘。饭毕酒空后,靓坤送孙庸回去休息,同时把方婷塞进了孙庸的车里。
孙庸借着醉意,看着方婷前凸后翘的好身材自然心猿意马,开始毛手毛脚。方婷把扒拉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哭着说没有感情的事情她不想做。孙庸被拒绝,竟然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弯过身,打开了车门说,“那就请冰清玉雪的方小姐,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吧,下一次,我会让你主动献身。”
方婷是逃过一劫,但事情传到靓坤耳朵里,他这个做经纪人的是气炸了,骂她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要她第二天找去孙庸道歉,并且主动爬上床求伺候。方婷心中不愿,但惧怕靓坤的势力和手段,只能听命前往孙庸临时居住的酒店。
孙庸倒也是个有追求的,对着送上门来的美人,竟也压得下火,说自己不喜欢霸王硬上宫,他总会凭借自己的实力追求到方婷。不过也是,对着方婷那半张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还哭得梨花带雨的,都混到他们个层次的男人,还真不稀罕。
方婷两头受辱,出了房门没走几步便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蹲在墙根抱头哭起来。这一哭,声音飘出去,就吸引来了从外面往回走的黎式。
但不管怎样,靓坤对孙庸的讨巧是有用的。在日本山口组来到台湾前,他就带着靓坤认识了不少台湾当地的帮会。山口组众人到达台北后,也是由孙庸出面,挡在靓坤面前,力敌日本人。
山口组第五代族长竹中武,坐在正中,身后分别站着千代军、渡边芳则、中西南一、鬼冢,在酒店与孙庸、靓坤见面谈判。
凶神恶煞的千代军上来就展示威压,以生意往来相逼,却被孙庸以钱是赚不完的说法,四两拨千斤地给反击回去。千代军输了头阵,竹中武向以智取道的中西一南使眼色。中西一男以柔克刚,谈及竹联帮的立场,说台湾帮派不该插足日本和香港的恩怨,对孙庸开出条件——“如果孙先生想干涉我们的纠纷,也请先过一关我们的考验,否则,就请你只做一个旁观者。”
江湖人以武力见真章,这样的规矩也算老生常谈。
孙庸没有异议,对方想要打,自己自然也不会怯阵。当即派出杀人机器天收应战,而山口组则是派出了同样威猛强悍的鬼冢强人,与之交锋。
日本人做事也不含糊,包下了体育场,一场大战即将开场。
赛前准备如火如荼,场外的几股势力当然也是各怀心思,不得空闲。
靓坤不想应敌大计,只顾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天收的水准他心中有数,他派人在投注站大肆鼓吹鬼冢战绩,让所有人买鬼冢,自己独赚天收这一份。
天收每日苦练武艺,却不敌心中烦躁,来到寺庙之中,想看着佛像换取清净,却禁不住内心兽性澎湃,将佛像打了个稀烂。
鬼冢一点不敛好斗的本性,泡在夜店里,还横扫了几个惹事的混混,一是为了泄欲,二也是为杀鸡儆猴,做给孙庸一方看,这就是作对的下场。
而乌鸦不改风格,躲在暗处,藏身风暴中心之外,时刻盯着靓坤的动静。不过,少了亚佐在身边,做事总有点不方便。他联系香港骆驼老宅处,让那个老头看看谁空闲一点,送个人过来。
本来也没指望送个怎么样的人来台湾,没想到落地台北的竟然是那老家伙的贴身智囊,也是东星管账人——人称外号古惑伦。
古惑伦一头黑色长发及肩,背景神秘,无人知道过去,但他掌握三门外语,拥有出色的经济头脑和缜密的计算思维,让社团中人都觉得他是高知背景出身。古惑伦十几年来安守本份,曾承诺过自己一辈子忠心东星,却绝不会觊觎龙头之位。也有人将他和洪兴的陈耀做过对比,从辩才及思考能力来说,古感伦较为占优,但从社团管理及执行力的角度来说,陈耀稍为突出。
乌鸦和古惑伦虽然不算太熟,但也算是老相识。见到来人,他确实有些意外,骆驼竟然出手那么大方,一要人就给二把手。
那男人本就不是拐弯抹角的主,开门见山的问,“你过到我手下做事,就是我啲人,我啲规矩你都明吗?”
古惑伦点点头,恭恭敬敬,“我都明。离开香港前,骆爷都畀我吩咐,这段时间在台湾,你是我大佬。”
乌鸦突然回想起之前骆驼说的,他总会撑自己,原来不是戏言。能将二把手送到麾下,这意思,怕不只是一个“撑”字那么简单。
“那顶好”,这态度乌鸦很满意,“我不管你系谁啲人,只要而家喺我手下做事,我就唔会亏待你。宵夜肯定有你份。我来台北,就一件事,杀咗靓坤,无论什么手段。”
古惑伦清楚那男人口中的“无论什么手段”绝不是跟踪、绑架、枪毙、填海这套标准流程那么简单。靓坤现在是洪兴的龙头,要灭掉他,且和东星撇的一干二净,不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但,事在人为。
“我明白咗”,古惑伦清楚了指令马上进入状态,“我来时,听说竹联帮的大佬很护着他,我们下手,有些难办。”
乌鸦不以为然,“台湾帮众讲义气,迟早会睇穿靓坤啲真面目,到那时,他可就没有这把保护伞了。”
“大佬,你有主意?”
“主意?呵呵。”那男人天生多动症,闲不住的手偏偏要把好好的老板椅拍得飞转,“你揾人埋名混进洪兴,跟住陈浩南。他和他手下的山鸡同靓坤有不小的仇,特别是山鸡。最好是人我们杀,名别人背。扑街仔,搅到我乌鸦头上来,我叫他没法活着走出台北。”
下一更在16号哦~
顺便 下一集开车哈哈
「50」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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