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宅屋
首页春有馈(古言1v1,少年少女,sc) 纸鹞子(三)

纸鹞子(三)

    [请看文末]
    谁也不知道,被舒薇和桂娘两位女子挂念的李桥,此刻人正在平康坊中的快哉阁内。
    今日官署中无甚大事,他应了卯之后便将一些细枝末节的交由了手下幕僚去做,自个儿则不由自主地溜达到平康坊里来了。
    无他,只因他对那位云竹小姐实在太好奇了,竟然真的有都知只因为一场闹剧,就烈性到撇下一众宾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鸨母知晓他身份,诚惶诚恐地将他迎在临渠的雅间里坐了,又让人奉上新烹的紫笋茶,口中连声道:“贵客且安坐,我这就将云竹叫出来。”
    李桥笑着饮一口茶:“这倒不必强求,若云竹小姐实在不愿,只当我来这儿吃一吃香茶、赏一赏江景便罢。”
    真要赏什么水景,自去了曲江池,何必跑来平康坊里看什么脂粉沟子,想必是非见到郗云竹不可了。
    鸨母肚里腹诽,面上却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又怕打搅李桥雅兴,应过以后便一阵烟似地飘了出去。
    鸨母一路行到郗云竹门前,听见里头传来箜篌声,不由驻足听了片刻,即便听不懂调子,也觉得其声如昆山凰鸣一样的宛转,无怪那样多士子情愿追捧她。
    她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里头郗云竹闻声抬眼,遽然顿了手上的动作。
    “下次登台要七日后的,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郗云竹淡声道。
    鸨母将堆起的笑容一滞,几步走到她身边:“又摆你那副冷脸做什么?我来是有好事要说与你的。”
    郗云竹脸色不变,静等着鸨母往下说。
    “有位贵客登门了,点明了要见你,你可知那位是什么身份,他……”
    “不去,”未等她说完,郗云竹便开了口,声音冷彻清淡,“我们从前就立过契,我只安心在你们快哉阁待足十年,其间你们不许强逼我做任何不情愿的事。”
    鸨母一愣,知她又说起旧事来。
    那时她是十二,还是十叁岁?
    鸨母记不大清了,只听拐子说她是邕州人。
    那时邕州尚未收复,正处兵乱之中,她一家往关中逃难,路上车马侧翻,只活了她一个。
    虽保得了性命,却头部受创,因此盲了一双眼。
    但郗云竹生得十分美丽,即便是个盲女,鸨母也毫不犹豫地将她留下了。
    更因她这份独有的美貌与才情,应了她的许多苛刻条件。
    原本鸨母只是随口应承,却没想到长安的郎君们就吃她这一副清冷若离的姿态,甫一亮相,便在无数人心底烙下印记,几度以后,便成了平康坊里鼎鼎有名的郗都知。
    自此,鸨母便再极少驳她了。
    鸨母见她不为所动,又打起感情牌来:“云竹,你便怜我一怜,只出去露一面吧。我扪心自问,这些年是真将你放在心坎尖上了,就是人家家里疼女儿也不是这种疼法。
    “你爱竹,我们整个快哉阁里,绕前绕后地为你植满了各样式的竹;你好读书,我们也任你取索,几乎要将长安城中的书肆给你搬空了。就是你那双眼睛,不也是我们掏钱找医士为你治好的?”
    郗云竹立身起来,冷眼盯着鸨母看。
    若在这里的人是个稍微心软些的人,兴许真要叫她一番话磨得涕泪盈盈、迭声告衷,可她郗云竹不是,她清楚地知晓,这些年她在阁中赚的钱早抵了鸨母口里的那些花销。
    更遑论……
    她朝前走了两步,直视鸨母的双目,一字一顿:“我从未有一刻忘过,我是被你们拐来的,真要叫我心存感激,那才叫可笑。”
    鸨母神色一变,便有些接不上她的话了。
    此时门口传来笃笃叩门声,一个龟奴在外头道:“郡王在那头坐了一会儿,见云竹小姐许久未到,便自离去了,小人几留不住……”
    鸨母闻言,没忍住脚下一跺,目中尽是懊丧,转头又看见郗云竹神色自若地回了案后,她便抑不住心底的火气,又不能真的上手打她,只得拿话刺她一句:
    “你还巴望着找那什么逃难途中同行过一段的郎君呢?我早告诉了你,当年那伙人拐你的时候,见他追上来抢你,便将他推到江里溺死了。
    “就算不提这些,你当时目不能视物,不晓得他长什么模样,凭一截不古不今的残句就想将人找到,简直可笑。
    “我直说了,当日应和上你的那位梁郎君,累世的清贵书香,祖祖辈辈都是京兆人,从来没去过什么邕州的。”
    郗云竹冷冷看她一眼,不再和她多话,起手勾弦,又响一阵泠泠妙音。
    ……
    李桥出了快哉阁,见郗云竹的愿景未遂,陡念起宣阳坊距平康坊不远,心尖忽然掠起一丝桂花的馥郁味道,脚下步子便调转了方向。
    他一路走到了桂娘的小宅前,抓起铜环在门扉上敲了敲,里头立马传来一阵极清悦的“来了”。
    紧接着,门从内里被打开,露出一张少女的脸蛋。
    桂娘原先以为又是什么客人,刚要问一句“客人有什么事”,抬眼便对上李桥的脸。
    她一愣,双目骤亮,叫一声“郎君”,便往他怀里扑去。
    李桥志得意满,在桂娘侧脸亲了一记。
    檐上弥来花香阵阵,他甚至在心底做了个评估——
    云竹小姐人才最好,桂娘性格纯善最可人,然他最爱却是舒薇。
    只可惜舒薇性烈如火,眼里竟容不得人,倒叫他委屈自己至此。
    李桥叹一口气,搂着桂娘往院内走去,并不知道他心中性烈不容人的舒薇此刻就坐在巷口处的牛车里,静静看完了全程。
    “姑娘——”
    车中,舒薇脸色惨白,双手微微发起抖,竟似下一刻就要厥倒过去一般。
    “没事,我没事……”她一下攥住了絮儿探过来的手,絮儿吃痛,却没敢叫出声。
    “回府吧——”
    自那日起,舒薇常日里时时走神,有时写字在纸上缀一滴墨、有时饲鱼不慎洒多了鱼食、又有时一碗温热的甜粥送到她手上,直至放凉了也没用完一半。
    夜里也渐渐多梦起来,十余年的情谊碎裂成许多片景。
    她梦见第一次见到李桥,长安叁月,曲江流锦,连绵的碧蓝长空,丝绒的绵花絮柳,她与同伴放筝,青年隔岸见她,遥遥对她行了一礼。
    而后不多久,便有信笺、花枝经由各样渠道递到她手中,锦句累牍,花叶团簇,俱在阐述一个青年赤诚的爱意。
    她没禁住,赴了他的第一次约,尔后就有二回叁回……
    很快画面急转,到她婚后第十年,他们冷战月余,满府风声鹤唳,人人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最终她耐不住压抑的氛围,决定先向李桥服软求和。
    是夜,风雨如晦,她亲自做了春月才会吃的青团送到李桥书房,想叫他忆起当初,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会在那里看见她新寡的幼妹。
    舒茵没料到她突然闯入,吓得惊叫出声。
    李桥倒是不躲不避,随手捡起地上的外裳披在身上,甚至顺手把舒茵往身后护了护。
    后来的事,她便记不大清了,只晓得自己当时发狂似的扑将上去,李桥便蹙起眉,高声叫人进来将她带离。
    此后,她心底郁懑难平,同李桥两相纠葛数年,直至某日深夜,她在梦中魂断身销,再一睁眼,便回到了少时。
    旖旖春光从糊了明纱的车窗透进来,一地的清白光影。絮儿见她醒来,笑盈盈递一杯茶过来:“姑娘醒了?拿茶水漱漱口吧,眼下已快到了兴化坊。”
    崇德六年,兴化坊,春日宴。
    她几乎是顷刻间就有了主意。
    她恨透了那个破坏她完美家庭的舒茵,也恨前世那个冷漠负心的李桥。
    可青年时千里迢迢自江南给她送玉兰花的李桥,却是她不忍直接摒弃的。
    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她没有怀疑李桥,也没与他分居,是不是便不会被舒茵找到可乘之机。
    于是重来一回,她一面算计舒茵,一面回护自己与李桥的情谊,这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唯一目的。
    可突然一日,有人告诉她,原来你的郎君早在你们情谊最浓时就违逆了誓言。
    并不是别人蓄意勾引,也不是你做得不够好,而是这个郎君本性就是如此。
    她便茫然其中,一时竟不知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舒薇这几日连夜发梦,梦中数度惊醒,整个人面色灰白憔悴,竟瘦了一大圈。
    絮儿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拉着她的手连声劝:“姑娘,姑娘!您同我说说话吧,是请医工还是去寺里面拜拜,您别一声不做呀。”
    舒薇手背一热,竟是絮儿眼中的泪珠砸在她手上。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继而看向絮儿:“去寺里面拜拜?”
    “对!”絮儿双眼骤亮,“香积寺或是大慈恩寺哪怕是那些胡人开的波斯胡寺都好,里面的禅师个个都是高人,定能开解姑娘的。”
    “……算了,若求神拜佛真有用,我也不会困囿至此。”
    不过絮儿说找人开解,她倒真想到个人。
    ——舒芙。
    她是发自心底的好奇,为何同是郎婿变心,舒芙怎么就那样的决绝坚定。
    在舒芙以前,从未有过女子主动提出和离。
    可她不仅提了,还真真切切为之奔走努力,哪怕耶娘漠然,亲眷讥嘲,她也依然做了,成了大历乃至整个历史上第一个和离的女子。
    她怎么敢呢?
    只是——
    现在的舒芙真的能明白七年后的舒芙心中所想么?


同类推荐: 神道仙尊做局我的极品美女老婆都市小保安至尊保安逆天丹尊都市沉浮都市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