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宅屋
首页平安烟梦 第三十四话·三船之才

第三十四话·三船之才

    金风吹,吹动石蚌,蚌生明月珠。中秋前夕,定子像球一般圆滚滚的腹部无比剧痛,此回女官们可算一回生,二回熟。时间充足,一半的人找来產婆,一半的人则准备用具。
    產婆脚跨大步,效率极高的来到二条宫,连风也在后头苦苦跟着,自叹弗如。產婆一到,大家自动退到產房外。產房外有几名随时待命的讲经师父朗经祈愿着。
    听说定子即将临盆的消息,天皇特例亲临二条宫。频率相近的经文无法教天皇心神安定,此乃他首回在產房外守候,且守候的正是自己的爱妻,这可是最教人紧张万分的时刻了。天皇在產房外踱步,看来惴惴不安,像是心中悬掛一颗五吨的大石。女官们则随着讲经师父诵经祈求或口唸阿弥陀佛。
    看着天皇甚此操烦,千代忍不住上前安慰:「皇上,皇后娘娘福报匪浅,定会母子均安的。」
    「唉!我今天才了解守在產房外是多么令人焦急的事。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心安了不少。」天皇始定,衝千代一笑,千代的言语对他而言十分可靠,具有安定情绪的力量。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一道响彻云霄的哭泣声打破天际,最振奋人心之事,莫过于此。
    「定子!」天皇踌躇满志,哀容一扫。
    產婆走出房门,向各位道贺:「恭喜皇上,是位健康漂亮的皇子。」天皇不等產婆说完便迫不及待的率先衝入產房,定子洋溢着为人母的幸福表情,她手中逗弄着的是仍在哭泣的小皇子。
    「皇上,脩子有伴了。」定子一见到天皇便以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眼神望着他。
    天皇坐在定子的榻边,瞅视自己的嫡长子,约莫良久才回神,因弄璋之喜而欣悦的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哇!好俊美呀!眼睛雪亮的很,长大之后必定十分聪慧。」
    得到皇后安產的消息,伊周疾速赶到,撞见的恰巧是一幅安详和乐的天伦风景。他双手插腰,满意的欣赏这三角形的和谐画面,「真美…」他钦羡的道。
    至此,原来声势衰落的藤原伊周成了第一皇舅,得以与藤原道长互别苗头、分庭抗礼,颇有起死回生之态。他早已不是那名被蒙在鼓里仍不知的天真少年。但藤原道长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以朝中之势给与天皇无形的压力,要求天皇往彰子那方多走动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斗争从此展开。
    相互倾轧之中,在第一皇子出生的当晚,伊周想了很久,到底往哪一条路走才是最正确的。每一条路,都没有所谓的对与错,任何决定的结果必须经过时间的淬鍊才会显现。
    他深思,审慎的考虑,最后下了一个教眾人,包括道长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几日后的夜晚,天皇来到彰子于新宫的左殿。彰子好似正和一群女伴以纸偶来显现物语中的一景一物与情节,如同扮家家酒。几名女童玩的不亦乐乎,彰子本人也乐在其中。
    天皇见这些女孩儿们的童言童语亦觉有趣,而且道具诸如纸屋、家具、马车…都做得十分精緻。
    他好奇的问:「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吗?」
    彰子点点头,热情的说:「对呀!我们筹备此物耗费了几夜,终于完成了。倘教父君知悉,他定又要责备了。」
    「你们在模仿些什么?」
    问到这里,唯见彰子的脸颊生出一片云彩,可能是害臊吧!不过她的脑筋动得挺快的,她连忙编了个幌子:「伊势物语。目前正进展到恬子内亲王的恋情。」
    天皇頜首示意了解,他望了望格子窗外,并坐了下来。眼前对着这群女童,他内心却紧紧牵掛着北殿的脩子公主与敦康皇子,心都飞去外边了。
    某位女童注意到此情况,拍拍彰子给与暗示:「您看,皇上好像不大开心呢!」
    彰子朝天皇那边望了一眼,立即猜想到原因:「皇上可能惦记着公主与皇子吧!皇上不开心,我们便让他开心吧!独乐乐不如眾乐乐,见到天下皆乐,不很好吗?」非常的乐天知命。
    她转头向天皇道:「皇上,小皇子可能在哭閙吵着要父君呢!您快去瞧瞧吧!」
    天皇对彰子的言语大感意外,他解释:「我今日来便是陪你的…」
    彰子摇摇头,打断天皇的话,她笑道:「小皇子比我还更需要您的照料,您快去吧!我这里您随时可来,但小皇子可不允许一夜无父。」
    天皇闻此语既感动又感佩,彰子比自己的认知还要成熟许多,他感激的笑说:「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谅解。」于是匆匆辞行。
    送走了天皇,彰子继续和玩伴们埋首于“物语”的游戏。
    一隻伊周长相的纸偶被她握在手心,她兴奋且乐在其中的说:「大宰权帅来了。」另外几名女伴的纸偶则饰演各自身分的角色,大家纷纷躲入几帐的道具后方接见,学得有模有样。
    「微光夕月夜,月光映照冈边松。松叶永常青,不论何时无区别,吾人之恋永弥坚。」她想像着这句话深情款款的自伊周口中说出会是怎么的一般光景。
    原来彰子所享受者非“伊势物语”,而是藤原伊周的日常生活。这对她来说是天下最乐。
    北殿内,定子正亲自看顾着敦康睡下,而脩子则趴在她的大腿上沉沉睡去。天皇的乍到令大伙儿惊讶不已,大家不禁怀疑是否自己在做梦。
    「皇上,您不是在藤壶女御那儿吗?怎么突然出现了。」定子的视线随着天皇而移动,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天皇走到定子身边坐下,脸上满是对妻儿的爱意,「来看看脩子和敦康好不好啊!都睡下了吗?」
    定子的手温柔的抚着脩子的背脊,她深知这其中必有彰子的体谅,「是女御催促您来的吧?」
    天皇并没有答话,只静静的看着敦康憨厚的睡顏。
    定子怀着无比真诚与推己及人的心道:「女御她人还小,千万别待她不好的顏色,才不至于令她受委屈。」
    天皇比较两处,觉得温暖又好笑,「你们二人把我推来推去的,到底要把我推去哪儿?好像我会吃人似的,你们都很会为对方着想呢!」言谈间,他将脩子轻轻抱起,并放低音量柔声的说:「我把脩子抱到榻上去。」
    定子覩览着天皇真性情的父爱展现,会心一笑。
    天下一乐,幸福四溢。
    源式部卿在妻户前整理好冠帽,随即深呼吸,大步迈入主殿。
    道长便坐在主位,他抬着下頷瞅瞟着他,源式部卿毖恭毖敬连走路都呈四十五度俯姿的来到道长面前。
    道长掏出了对方给他的信件,皮笑肉不笑的问:「又是为了这件事吗?」
    源式部卿立刻扑通的跪地,堆起讨好的笑容磕了个头,「还望左大臣成全。」
    「嘖嘖…」道长再度摊开信件内容,故作再阅览一遍,后道:「你这要我怎么说?你要让贵女仕宫服侍藤壶女御?」
    「是的是的,小女才华洋溢,才思敏捷,您与女御必会满意。」源式部卿摩搓双掌,恨不得道长赶紧答应的模样。
    「哟!是你的长女?但我总认为让你的小庶女来我还比较满意,那才叫才思敏捷。」道长挑一隻眼迅速的瞄过对方,又继续将视线埋入信纸。
    「可是……」源式部卿面有难色的以巧笑迎着道长,千代和伊周关係匪浅道长岂会不知?但他就是想藉此刁难他一番。
    「你的那庶女呀,现下和大宰权帅交往,是他家的人,要我如何信得过你这身为父亲的人呢?」
    源式部卿见道长因千代的问题而信不过自己,他连忙断尾求生,说:「不不不,左大臣您误会了,打自她出生我便从未认过她,连亲手都未抱上一回。虽有血缘之亲,情却相距天涯,形同陌路。您大可放心。」
    「直接就切断关係了吗?可是充满狠劲啊!式部卿。」道长听了后露出明朗的笑容,「这事容我再观望,几日后我将举办游船活动,广邀眾朝臣。加上大宰权帅已成为第一皇舅,我要好好趁机试探他,看结果如何,再作为聘用的依据。」
    道长挑了挑眉,源式部卿如何倒不成什么气候,重点是要看看伊周的言行举止何如,让自己愉不愉快作为评准。
    藤原道长举办了船宴,地点便选在大井河,举凡五位以上者皆赴会,故阵容浩浩荡荡,将近百人的人龙。
    既然直接面对的是左大臣煞此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大家无不想大展身手,望得以于此会博得左大臣的青睞,官路进而平步青云。
    波澜无惊、水流汩汩却柔缓的大井河上停泊了三艘画舫,画舫各标示着:作文、管絃与和歌。这三艘画舫也因名称的不同装饰外观也有所不同。
    作文之船走的是唐风路线,上掛有绚彩华丽的锦帆。
    管絃之船则打造的和宫廷乐队于水上开宴的排场差不多。
    而和歌之船上即漆有黄金色的涂料,仿万叶集所云的(1)奥国领君屋形而打造。
    左大臣事先并未明言,只是要大家适性的选择登上何船,有的选择和歌,有的选择管絃,但较大一部分的是挤上作文这艘船。毕竟在朝堂之上的地位,(2)汉诗的等级比和歌还要高,纵使未见得相当专精于此项,许多人仍一窝蜂的拥上此船。
    「哟哟哟!你瞧瞧,又是那扫兴的人来了。」
    「他也来到作文之船吶!嘖嘖。」
    许多左大臣一派的于一旁奚落着甫登船的伊周。
    纵使贺茂祭的华美登场抬高了他不少的身价,依旧摆脱不了失败者的阴影,不过伊周倒不以为意,毕竟此趟他有更重要的目的。
    三船各大展其才,各以“花落春归路”为题目脚本,再作适当的运用,作诗、咏歌、奏乐。
    作文之船者,你看我我看你互不相让,这社会委实竞争的很,连此等宴游都争成这副德性。
    一叠唐纸整整齐齐的置于船头的木桌,大家抢得跟什么似的都急欲一把夺来大书特书,唯有伊周慢条斯理的处理一切,他万不赶时,取得了纸张,也只是慢工委婉的笔划于纸。
    他是最后一位取纸、最后一位下笔,却是头一位将唐纸交出去的。
    眾臣见他率先交纸,心里莫不发慌,原先奚落的人也就更加卖力的涂涂写写。
    眾所皆递上诗文后,即由文章博士随机标上代号,并一一朗诵。
    这几十首的诗委实作的不怎么样,平平凡凡一般一般。
    大家听着文章博士的诵读无不各自较量熟优熟劣,像在瑕中挑美真箇没意思的,连文章博士唸来也觉得枯燥乏味。
    忽然,文章博士抽得一首,索味的唸来,才发现非同小可,仿如鹤立群雉显得卓然不群:
    花落春归路
    春归不驻惜难禁,花落纷纷云路深。
    委地正应随景去,任风便是趁踪寻。
    枝空岭徼霞消色,粧脆溪闲鸟入音。
    年月推迁龄渐老,馀生只有忆恩心。
    此诗一出,眾臣面面相覷,方才的较劲皆转为静音,此诗远比眾诗流畅,虽然略嫌卖弄词藻,可其婉转如水,蕴风情万种,倒不失为此会佳作。
    「此首诗出自何人之手?」底下不免这样讨论着。
    文章博士亦相当好奇,他将唐纸翻面,唐纸后侧写着:「大宰权帅伊周。」六字。
    眾所听了无不嘰哩呱啦的评论起来,年纪最轻,却也写得最好。
    虽然底下也有不服气之声,但经文章博士一宣布:「拔得头筹者乃大宰帅!」那些饱含意见者都闭上议论纷纷的嘴巴。
    作文之船首便如此定下了。
    三船各自分出胜负后,其作皆呈到道长手里,得奖者皆矗立在道长席前,伊周相当认真的观察道长的一举一动,与他的每一个眼神。
    和歌部分由藤原公任胜出,公任掛着的是一抹自信的笑容,他非常期待道长歌咏般的讚赏。
    其歌曰:「嵐风小仓山,寒骨群山枫飘然。翩翾路人行,枫落红洗浸归路,彷彿行人锦衣袭。」
    吹向小仓山上的寒风刺骨,枫叶漫山飘落,让路过的的人都穿上了一袭锦衣。
    道长看了看,觉得好虽好,却是和歌煞为可惜。
    道长眉头略皱,流露可惜的神色,瞄了公任一眼,说:「歌是好无误,可惜啊!和歌乃本国语歌,人人皆会。和汉文比起来便稍嫌失色。」
    此句重重的刺如公任的双眼,他最引以为豪的和歌神作,竟被无情的以和歌不比汉文而被否定,既然这样,何必建置和歌之船?
    不过无所谓,他不相信以道长的性子,会给伊周什么好脸色。
    再来读得作文之船之诗,伊周的独占鰲头是道长意料中的事,意外的令他仔细重新阅览数次的是其内容。
    诗句彷彿在告诉自己并未有与自己争权之意,平生所记惟恩无仇,教他大呼意外。
    在看到道长对伊周的汉诗所表露的神情,公任原本自信的神情越渐下垮,直至落地……
    政治敏感度极高的道长虽嗅得一丝不一样的气味,对伊周此刻开始更加半信半疑。道长势力为此眾说纷紜,有阴谋亦有真情,二者争论不休。他的主动示好是真心降伏,抑或扮猪吃虎?
    (1)原文:奥国领君之柒(染)屋形,黄柒乃屋形,神之门渡。ps.“染”为“漆”的意思,“柒”为传抄误字。“屋形”则为屋形船
    (2)在日本古代,公文等正式书信与文件都是用汉字书写的,和文是只有妇女辈抑或撰写和歌才会使用。


同类推荐: 神道仙尊做局我的极品美女老婆都市小保安至尊保安逆天丹尊都市沉浮都市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