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拿起?风炉上的茶壶,递给他?一杯热姜茶。
“多谢。”他?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半杯,狂风与冷雨带来的寒气消散不少,手脚也有知觉了。
程丹若撩开帘子,往外觑了眼,道:“路变难走了,能?准时到驿站吗?”
古代的路都?是土路,哪怕是官道,下雨天也泥泞得不行,且视线受阻,速度不得不慢下来。
谢玄英瞥她眼,道:“可能?会有些晚,不过我们?人?数众多,又有刀剑,就算是狼群也不敢来,没什么好担心的。”
程丹若点了点头,却又问:“无生教在乡间信徒多,还是在城里?信徒多?”
谢玄英道:“多为乡间愚民。”
“他?们?是怎么发展信徒的?”她等了好几天,才有机会单独和?他?说话,正好雨声密集,能?挡住她的声音,“乡野之地,是不是有许多人?信他?们??”
谢玄英回忆片刻,回答道:“无生教常以小恩小惠收买民众,例如施药,亡者超度,劫富济贫,乡民愚昧,多信之。”
“朝廷不能?履其能?,自然有人?代而取之。”程丹若不以为然,却又问,“劫富济贫是劫什么?”
谢玄英道:“财货。”
“那他?们?成不了气候。”程丹若的口气中,透出一丝放松和?失望。
谢玄英同意她的结论,但好奇:“你就这?般肯定?”
“施药是解一时之困,治一人?之病,超度亡者不过是给予心灵安慰,不曾真?正救百姓之急。”她说,“劫富济贫,如果是分富人?之田,那就比较麻(对)烦(路)了,财货而已,来去匆匆,百姓无田,怎么能?死心塌地跟着他?们?呢?”
无生教以宗教起?家,可信徒和?起?义?军不是一回事?。
“信徒能?悍不畏死,却不能?坚持到底。毕竟,真?空家乡太过遥远,若有饭吃,有衣穿,百姓有什么理由为了虚幻的来生而赴死呢?”
程丹若说着,彻底放弃了跳槽的打算。
连分田的口号都?提不出来,蹦跶不了多久。
谢玄英:“……”他?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就是哪里?都?不对。
“鲁王呢?”她压低声音,几若耳语,“陛下欲册鲁王孙为世孙,鲁王若还在世……”
他?板起?脸:“这?是你能?知道的吗?”
程丹若本来也就问问而已,见他?变脸,立即客气道:“那我不问了。”
谢玄英招招手。
她附耳过去。
“鲁王已被贼寇所害。”他?只用气音,吐息扑在耳廓里?,热热痒痒的,“明白了吗?”
程丹若微微颔首。
“到兖州后,你只管在王太妃身边待着。”谢玄英低声道,“鲁王无用,他?们?不会再冒险去绑妇孺。假如形势不对,我会派人?送你和?王太妃立即上京。”
停顿少时,道,“对了,手。”
程丹若:“?”
他?摇摇头,好似拿她无奈,主动拉过她的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物?,扣在她的手心里?:“拿去防身。”
掌心触到冰凉。
程丹若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马上就被他?递来的匕首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把铜制的侍女匕,手柄是美人?侧像,眼睛和?发冠上镶嵌着细小的宝石,漂亮得不张扬。
抽开刀柄,是约二指宽的刀刃,寒光一闪而过,血槽深深。
“多谢。”她想拿走,手却没能?挣脱。
“此刀锋利,须小心存放。”他?绷着脸孔,好像她同意才肯把匕首给她,“记住了吗?”
程丹若点头。
他?这?才松开。
她直接塞入衣襟,收于袍内的暗袋。
谢玄英:“……”就算是男装,这?么撩开衣襟也很不妥吧。
算了,反正也没有别人?。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擦黑时,到达住宿的安德马驿。
这?次,他?们?用的驿符就不是程丹若的了,而是顺天府的,无名无姓,属于官员拿来赠送给亲朋好友的礼物?——再说直白点,增加百姓的负担,因为驿站的费用摊派进当地的税收。
但世风如此,也无可奈何。
李伯武经?验老道,立即吩咐驿丞煮姜汤来。驿站也乐得挣外快,应得爽快,很快端来一锅姜汤,分发给众人?。
护卫们?喝姜汤,又叫热水泡脚驱寒,房间里?喧闹得很。
程丹若被吵得厉害,也不想在满是男人?叫喊声的环境下换衣服,干脆到后院去看马。
谢玄英居然也在,正给自己?的马儿梳毛喂草。
这?匹马不同于常见的蒙古马,头细颈高,体型纤细,肢体强健,鬃毛浓密,走在街上和?其他?马一比,好比兰博基尼和?大?众的区别。
“这?马可真?漂亮。”她终于忍不住,“它叫什么名字?”
谢玄英瞅瞅她:“你猜。”
程丹若看看马儿黑色的皮毛,犹豫道:“黑美人??”
“俗气。”他?难得嫌弃。
“黑珍珠?”
他?:“再想想。”
程丹若开动脑筋,古人?叫黑色的马为骊,那么……“骊珠?”她觉得这?次稳了。
然而,谢玄英只是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公布答案:“冬夜雪。”
她:“?”
“鬃毛这?里?有一点白色。”他?说,“似冬夜初雪。”
“好名字。”吴千总披着蓑衣过来,赞不绝口,“这?是西域那边进贡给陛下的马吧?”
他?打量着苗条俊秀的黑马,仔细看它的牙齿和?体态:“这?马岁数不大?,咦,还是母马?”
“母马?几岁了?”郑百户也提着刷子和?桶过来,预备给马洗刷,“进贡的马可是很少有母的。”
谢玄英抚摸着马儿的面孔:“不是纯血,但杂得很好。”
进贡上来的好马,多是纯血公马,母马为保证血统,鲜少外流。但他?这?匹冬夜雪是杂交马,体格像母亲,矫健灵活,毛色却肖似父亲,也继承了耐力?,除却血统不纯正,无可挑剔。
但他?不需要一匹纯血马来彰显高贵。
血统有什么要紧的,马好就够了。
“就算不是纯种的,也很难得了。”吴千总犹豫片刻,腆着脸问,“谢郎,能?不能?给我——”
“欸,你们?可就别痴心妄想了。”李伯武也来了,笑道,“我家公子最宝贝这?匹马,平时连摸都?不许人?摸。”
程丹若伸出的手就僵在那里?,十分尴尬:“我就……摸了一下……”
马不能?随便摸吗?
“这?是母马。”谢玄英说,“你可以摸。”
“没错。”李伯武刚没瞧见她的动作,闻言赶忙找补,“马就和?女人?一样,只是不能?给别的男人?碰。”
谢玄英:“李护卫!”
程丹若却没生气,反而问:“碰了会怎么样?杀了吗?还是送给别人??”
李伯武顿住,不敢贸然回答。
“胡说什么。”倒是谢玄英镇定得很,活似什么也没听出来,自然地回答,“错不在马,何故杀之?”
程丹若笑笑,却不再作声,只出神地望着远处。
雨声沥沥,天地间雾气蒸腾,像一锅沸腾的开水。
有诗说,“天地似熔炉,众生皆煎熬”,多么准确啊。
“世妹。”谢玄英侧身,假装给马儿梳理鬃毛,压低声音道,“马厩脏得很,你回去吧——有机会,我教你骑马。”
程丹若讶然:“你怎么知道我想学?”
“你都?写在脸上了。”他?微微弯起?唇角,“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呢。”
第110章 见与闻
程丹若等人的行走路线是?这样?的:北平府—河间府—东昌府—兖州府。
这条路, 如果坐船会便利很多,但他们?一行人均有马, 又希望能够切实看一看山东的境况, 故走陆路。
今天他们?歇的地方,是?高唐州的鱼丘马驿。
情?况出乎预料,来往的商人并不少, 驿站附近做生意的人家亦不见得?关门, 百姓的面上看不见太多战争的阴云。
李护卫和商队搭讪,询问他们?自何而来, 听说是?济南来的, 赶忙问:“如今济南府情?况如何?”
“诸位是?在担心?无生教吧?”商人笑了笑, 满脸理解, “那是?在青州, 济南还好好的,就是?米价涨了。”
“米价从去年就开始涨了,今年涨得?更厉害。”同行的人说, “好在济南、济宁都有粮船, 勉强过得?去。”
“青州就不行了,不然无生教怎么造反呢。”
“听说登州那边还在打倭寇。”
“旱涝一起, 流年不利啊。”
商人们?南北往来,消息灵通,赶了一整天的路, 在驿站吹吹牛,指点江山,也算是?精神放松了。
李伯武一边替他们?倒酒, 一边旁敲侧击,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东昌、济南都还算稳定, 百姓不曾大量投奔叛军,但民间信仰无生老母的多了起来。”他总结信息,“商人身上都带着无生老母的画像,以防不测。”
谢玄英问:“青州是?什么情?况?”
我妻薄情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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