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弄的也很快,回来的时候还搬了两盆花。
夏允风找出来的胶布放在茶几上,人已经洗漱好了,坐在沙发前的地上正在找胶布头。
小孩儿光着脚,脚腕露着,沾了点刚刚在院子里蹭上的泥点子。
迟野过去踢踢他:“擦擦你的小蹄子。”
夏允风先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往自己腿上看,看见脏了就拿茶几上的湿巾擦擦。
天明显的见凉了,迟野开了电视看晨间新闻。
新闻里正说着台风来了的事儿。
他去刷牙洗脸,回房间换了件干净衣服,再过来的时候往夏允风身上丢了双袜子。
白袜子卷着滚到脚边,夏允风愣了一下。
“穿上,”迟野从他手里拿过胶布,拽了吧唧的说,“穿好过来干活。”
夏允风穿好袜子迟野已经开始贴窗户了,夏允风拿剪刀给他,问:“为什么贴窗户?”
“防风。”迟野说。
夏允风适时的帮迟野把胶带剪断。
迟野接着贴另一条。
夏允风挤到迟野身前:“让我贴一个。”
迟野看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夏允风,挑了挑眉:“你够的着么?”
夏允风跟刚来那会儿不太一样了,要是放一个月前他才不会这么跟迟野说话,现在说的还挺顺口,他戳戳迟野的肋骨:“帮我。”
迟野被戳的一缩,怕了这小孩了。他拿着胶带从玻璃顶上贴,慢慢拉下来,到夏允风能够到的地方就把胶布给他。
夏允风踮着脚,几根手指纠缠着和迟野绕在一起。
迟野在他头顶笑,热气扑在小孩发顶的旋上:“看你急的。”
他很少会这么说话,人是放松的,声线也是松的。
“让我试试。”
迟野把手松开了,夏允风扯着胶带一点点往下贴,动作很小心。
迟野沿着贴过的轨迹一路用掌心按着,胶带和玻璃中间有空气,都被他轻轻的抚平了。
大大小小的雨滴落在玻璃窗上,风起的大了,树叶簌簌的抖。
夏允风问:“我贴的怎么样?”
迟野眼里分明是带着笑的,嘴巴依旧说不出什么好话:“皱成这样就别问了吧。”
“哪里皱了啊,”夏允风把胶带剪掉,“明明哪里都没皱。”
夏允风眉头微微拧着,不服气了,迟野这人真是讨厌,天天就会嫌他不好。
转过身,夏允风的脖颈仰的长长的,质问般地:“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挑剔?”
小孩和刚来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那副长相,那个鼻子那双眼,迟野却觉得夏允风不像之前那么冷了,整个人注了人气儿似的鲜活起来。
“哦。”迟野一点都没生气,但板着张脸,故意吓人家,“我就是挑剔怎么的?”
还能怎么样?碰上这种混蛋能有什么办法。夏允风闷着生气,不想搭理迟野了,推推他要走。
迟野没让他推动,胳膊一撑扶住窗台,把夏允风圈在自己身前。他低下头,离近了去看夏允风藏着气的眼睛,挑着眉说:“又装聋作哑呢?不想说当听不见,不想搭理也当听不见,那你这么气呼呼的干嘛?这么容易生气,胆子小,事儿又多,看到吃的就走不动路,谁家小孩跟你似的?还娇气,真不像山里出来的……”
数落起来能数落出一大堆毛病,夏允风被念叨烦死了,梗着脖子要迟野闭嘴,结果被人掐住了脸蛋。
“不让说啊?”迟野捏捏夏允风的脸,“脸都能掐到肉了,最近吃的有点多吧。”
的确是能掐着肉了,吃的也确实多,但夏允风还是瘦,小身板瞧着梆梆脆,迟野掐脸都没怎么使劲。
夏允风扒拉迟野,嘴唇被捏的嘟起来,睫毛忽忽的扑,让迟野松开他,让迟野别念了。
迟野笑盈盈的,逗夏允风似乎有点上瘾,捏着人家也不太想松手,他围着夏允风,近距离的打量小孩的跳脚。夏允风其实长得也没那么丑,就是黑,他的眼睛很漂亮,圆圆的像黑葡萄。
视线定格在夏允风额角的疤上,迟野停了停,突然问:“疤怎么弄的?”
夏允风跟他别着劲呢,不乐意说了:“你管呢。”
迟野捏着脸晃他,哄孩子似的:“说说。”
“不要。”
“想不想我松开你了?”迟野又捏了两下,“跟我说说。”
夏允风皱着眉头抱怨“哎呀你都烦死了”,然后说:“有什么好说的,”
的确没什么好说的,那些年过的像一条死狗,要是刚回琼州时迟野这么问他,夏允风能当场跟他打起来,因为这戳他伤疤了,踩着他脊梁骨了。但这次夏允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昨晚才刚聊的天,夏允风现在对迟野整个人有了不小的改观,也听出他话里没有什么坏心眼。
“被打的呗,还能怎么。”夏允风气是没气,但语气听起来还是挺不善的,得怪迟野老捏他。
“为什么打你?”迟野问。
“这谁记得啊。”夏允风说,“想打就打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夏允风额角的疤挺深的,虽然不大,但是很显印子,这么黑的肤色都能看的很清楚,当时一定留了很多血。
这样的伤疤不可能不记得原因,迟野松开了手,手指无意间擦过夏允风的嘴唇:“小骗子。”
那根手指带火似的,夏允风觉得自己的嘴巴烧起来了,他很敏感的抿了抿唇,摸了摸被迟野掐了半天的脸颊。
迟野放开人以后贴另一块玻璃去了,胶带拉扯的声音含混着雨声,夏允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钻到迟野身前,踮起脚去摸他手里的胶带。
迟野给他了,后退半步看着夏允风的后脑勺。
小孩犟的很,他的犟跟迟野不一样,迟野犟归犟,但是能听进道理,知道好歹,可夏允风是油盐不进,他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也不能说哪里不好,因为没有这套法则,他不可能完完整整的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十几年。
他的犟是根深蒂固的,是伴随他一起成长的最不可撼动的保护壳。
不过现在这个壳子松了一点,夏允风想起昨晚的迟野,不受控的又向他敞开一点心扉。
夏允风背对着迟野叹了口气,说:“我想去上学,他们不同意。偷跑出去被逮回来,我爸拿木桩砸的。”
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夏允风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脑袋被砸出一个血窟窿,一直在流血,血漫进眼睛里,又烫又辣,他捂着头蜷在地上抽搐,毫无反抗之力的承受暴力。
一剪子下去胶带断了,夏允风捏住头,透明胶布印着他的指纹,指腹还是很粗糙,有薄薄的茧子。
迟野的视线停在他身上,夏允风的后背很单薄,并没有挺的很直,低着头的时候后颈上的骨头特别明显。
屋外的风雨开始呼啸,迟野按着夏允风的肩膀把他转过来,声音掺杂在风雨里:“那可不是你爸,你现在的爸叫迟建国。”
夏允风抬起脸,眼睛忽然睁的很大。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说出这句话的迟野是在变相的承认他们的关系。
“干嘛,不想认啊?”迟野把夏允风手里的胶带拿走了,兜着他的后脑勺揉,“晚了,你已经在我家户口本上了,迟建国就是你爸。”
揉着揉着,手又摸到前面来。
迟野自己都没意识到,再碰那道疤的时候,他的动作不自觉的放轻了很多。
“迟建国不打小孩,虽然从小到大扬言要揍我无数次,但到现在也没成功过。当然了,打不过我也是一方面。”
不断的有雨点撞着玻璃,“砰砰”地,在这样的环境里,迟野的声音被模糊了很多,夏允风不得不微微偏点头,耳朵不明显的对着他的方向。
“所以以后也不会有人这么欺负你了。”
说完觉得不对,停顿几秒又补了一句:“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风:你最好也别欺负我 [超凶.jpg]
第19章
天黑沉沉的,九号巷家家灯火通明。
窗外狂风在怒吼,大雨倾盆。
夏允风趴在桌上,透过贴着胶带的玻璃窗往外看。水柱铺满整片玻璃,天漏了似的,雨声哗哗的,院墙外的树被风吹的不停地摇,有的枝丫已经断了吊在那里。
迟野种的葡萄经过这一遭彻底了无生气了,被暴雨砸的七零八落。
“你的葡萄要死了。”夏允风撑着下巴,手心里还攥着笔,他现在会主动跟迟野说话了。
迟野正在看书,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外边,应了声:“嗯,本来也活不长。”
夏允风坐起来抻了抻筋骨,台风天学校停课,他和迟野被迫待在家里,已经学了一早上了。
草稿本压在手底下,夏允风这会儿学累了,拿着铅笔在纸上乱画。
迟野停笔看了下时间:“饿不饿?我做饭。”
夏允风毫不犹豫:“好啊。”
迟野去做午饭,刀在砧板上切的当当响,炒个菜的功夫接连接了凌美娟和迟建国的电话,那二位忙的顾不上家,只能忙里偷闲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凌美娟说要跟夏允风通话,迟野把火关了,进屋把电话拿给夏允风:“妈要跟你讲话。”
夏允风接过来,靠在椅背上跟凌美娟说话。
迟野站旁边等着,听小孩不冷不热的回答凌美娟的嘘寒问暖,视线淡淡的从草稿纸上扫过。
等夏允风打完了,迟野把手机揣回兜里,挑着眉去弹桌上的纸:“你这画的什么?”
夏允风把本子一护,扭头冲他说:“我还没画好。”
迟野觉得夏允风是抽象派的,薅了把他的头发接着做饭去了。
吃完饭夏允风洗碗,迟野开电视听了会新闻。
夏允风收拾好就回房了,接着画画。他不会画画,瞎画,以前在山上经常拿根小树枝在泥地里乱勾,想勾什么勾什么,勾了自己看。
后来迟野进来了,夏允风瞥了他一眼,把本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迟野笑他:“别挡了,我不看。”
他把电脑打开了,方锐那厮神神秘秘的给他发信息让他上线,说是有好东西要跟他分享。
迟野带上了耳机,刚登陆社交账号,方锐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嘛呢野哥?”
野火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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