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女巫凯莎眼里，整个塔阿修王国此时都浸透在一片阴谋的泥沼当中。纵然白女巫擅长治愈魔法与药剂，也对这样浓重的恶意束手无策。她眺望远方，长长叹了一口气，再回头看众位女巫姐妹。她们正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眉中既有不安忧虑也有希冀坚毅。
    她回想起多年前，年轻的女巫薇拉带着自己同样年轻的丈夫库修斯造访女巫村。她们这群最年长的女巫凑在一起透过他们占星，看到了盘旋在腐朽王冠上的毒蛇和沥青。
    而这对年轻夫妻，正是为了戴上王冠而行。
    可是戴上王冠并不容易，凯莎忧虑地想。她们曾经为了规避祸事而与薇拉疏远往来，如今世事斗转星移，又因为薇拉预言中的不幸重新聚在一起。她听闻薇拉获得了命运的青睐，拥有了预知的能力，大厦倾覆之际，女巫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能谋求生路。
    然后她们收拾家当来到这里。
    “如果你们选择相信我并且跟随我，这条道路必然艰险又波折……”薇拉在信中这么说。
    这点倒并不值得恐惧，她们女巫本来就艰险又波折的活着，居无定所漂泊流离是她们的宿命。
    “但是我立下誓言，让我们必然能够反抗既定的命运，并且拒绝被不可知的存在任意鱼肉。”薇拉又说。
    这句话是多么富有诱惑力，拒绝所有既定的一切，反抗被操纵和审判。她们在数次占星后看到了一条条麻木而冰冷的宿命之轨，只有薇拉的身边萦绕着一团五光十色的乱麻，即使不知是好是坏，因为这迷人的不确定性她们依旧一股脑地站到了薇拉这边。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她们搅弄风云的天性，但凯莎更觉得这是难得的机遇。
    “我们应该击破神殿，王国和掌权的男人们口口相传的流言。”薇拉写下的这些话再度戳中了她姐妹们的心扉，“我们应当拥有世间的一切选择，我们所有的爱好不该被指摘，我们的职业不该被以为卑贱，我们的女儿可以理所应当的成为公主，王后，和国王。”
    一贯理想主义的女巫们兴奋非常，为了接应薇拉来到这里等待。可是凯莎生性稳重，她的美丽面庞比别人生来就多了几分忧虑和严肃。她年岁既长，自然就知道薇拉所言的愿景有多么吸引人就有多么艰难。
    别的女巫都认为薇拉是为了向背叛的爱人复仇才做到如今的地步，凯莎却多想了一层，她想权力似乎对薇拉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她还年少时，就是小女巫们的大姐姐。年长时，主动要去人类最繁华的国度学习，希望成为了不起的魔法师，这样她的话她的想法才能举足轻重……
    所以凯莎更愿意相信薇拉不是简单的心血来潮，她曾陪伴着一个王成长，那个男人给了她莫大的伤害，却也让她学会了许多，比如，怎么成为一个王。
    薇拉曾经是一个背井离乡一无所有的小女巫时，就有着想当庞大王国王后的野心。如今她接触了权力中心的倾碾，未必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凯莎大胆地进行着种种揣测，她和别的女巫不同，她是禁欲的白女巫。不只是肉身欲望，各类欲望都少沾染，她觉得旁观者清，思虑自然也深一层。
    “雨似乎小了不少。”她听到其他女巫议论。
    “薇拉还没有回消息吗？”凯莎呼唤自己捧着通讯水晶的学徒。
    “没有。”学徒回答。
    “卡蜜也没有吗？”凯莎又询问自己之前的学徒，卡蜜的动向。
    “没有。”学徒第二次回答时有点沮丧。
    “只能等她自己来找我们了。”凯莎叹了一口气，“雨渐渐小了起来，算算时间，海妖们即将出来了。先按照约定，将她们送到翡翠之江畔，沿着大江，他们能够游回海洋。”
    “是。”学徒应答，然后又状似埋怨地补充道，“不过海妖们似乎比预想中慢了一些。”
    “希望他们没有遇到棘手的大麻烦就好。”凯莎说。
    正在向城外赶的海妖们确实没有遇到棘手的大麻烦，实际上，他们的耽搁的确是有原因，他们遇到了一个小麻烦。
    切德尔小姐再次率队停顿了一瞬间：“我又感知到了海妖的强大魔法，是我族在海底锤炼武器之上附刻的魔法。”她皱了皱眉，“这力量在向我们而来。”
    搂着她游曳的雄性人鱼声音沙哑，开口问了一句：“能是谁呢？”
    “是啊……能是谁呢？”切德尔小姐幽幽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起来，“这么偏僻了，民众应该不是被疏散就是已经成了尸骨了。除了我们，还有什么凡人能这么冲动的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横冲直撞呢？”
    她带着恶意幽幽笑了一声：“不过是谁也无所谓，总归和我们无关……既然冲了过来，那我们就杀了他，取回我族的宝物好了。”
    周围的海妖自然听命于她。纷纷竖起长尾，双眼露出阴寒的光，这群海洋顶尖掠食者刚刚逃离牢狱，对人类的种种不满压在心头，难得有机会可以大开杀戒。
    然而闯进她眼帘的人却出乎她意料，在海妖们打算扑上去的前一刻。切德尔小姐大喊了一声：“停手。”才堪堪阻止了来客遭遇意外。
    来客是两个女孩，两个莽撞至极人女孩。这两个人切德尔小姐刚好都认识，且都有交情。
    一位是薇拉的妹妹，叫做奇丽的小女巫。这小女巫沉迷她的歌声，时常化名为KIKI捧场，也数次赠礼，每每称赞，与她有几分情面在。而海妖刚刚感受到的强悍武器正是奇丽别在腰间的匕首，这匕首让她能在水下呼吸，是薇拉多年前的赠礼。奇丽正抓着一个昏迷在水中的女孩前行着。
    第二位女孩更是熟人，切德尔小姐眉角的青筋一跳。这女孩正是塔阿修王国备受溺爱的小公主，库修斯的亲妹妹，此时正被奇丽抓着肩膀与腰身在水里移动着。幸亏小公主有魔法道具傍身，在水下除了昏迷外，状况一切良好。
    看清楚两人后，切德尔小姐催促身边的海妖：“快走，快走，她们可是麻烦精。”
    无奈身边的海妖还没反应过来，维持着被打断的战斗状态愣愣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切德尔小姐气急了，给了这海妖一巴掌：“笨雄性。”
    笨雄性海妖委屈地摆了摆尾鳍。这时奇丽已经游过来了，且她也认出来了海妖一行人。
    “切德尔小姐！切德尔小姐！”奇丽高兴地喊了一声，还是托了那神奇匕首的福，她的声音在水下传播得十分清晰：“你们是去找女巫们的吗？我们同路，带上我吧，我带路会更快。”
    女巫喜欢各种魔法生物，奇丽看到这群海中杀气腾腾的掠食者不仅不害怕。还欣赏的用目光滑过他们美丽的尾巴和紧致的腰身。
    切德尔小姐眼见已经被麻烦缠上了，不太高兴地对其他海妖丢了个眼色：“带上她们。”
    奇丽则高兴地把公主丢给一只海妖，被海妖带着在水中的速度会快很多。
    一个年轻的雄性海妖过来搂住了奇丽，奇丽啧啧称奇地摸了摸他鲜亮美丽的耳鳍：“真美啊……”她说。年轻女巫的抚摸和夸赞让他尾巴打了个颤，但奇丽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注意力被切德尔小姐的询问带过去了。
    “你怎么会和小公主在一起？”切德尔小姐重新让海妖们上路。
    “路上看见的。”奇丽大言不惭丝毫不觉得不对地说，“她和一群打扮花俏的侍卫和女官在一起，我看她们穿成那样躲在一处。心说是个好机会。”奇丽有些得意，“早前在湖里这小公主害了我姐姐吃大亏，我气不过，就冲进去打晕她把她绑出来了！她身边的废物根本拦不住我。”
    切德尔小姐十分震撼，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奇丽对切德尔小姐很有好感，就多补充了两句：“本来我应该和卡蜜躲在一处，顺便照顾她的。可惜我一时冲动，只能先回去姐姐们身边再说了。”
    切德尔小姐说不出话，心说你还知道自己是冲动的呢？纵然是冷血冷情如海妖，此时也有点同情起塔阿修这对兄妹了。好端端的，去招惹这群不着调的女巫做什么呢？
    “游快点。”想了半天，切德尔小姐只能嘱托出这句话来。
    抱着奇丽，被她新奇地这里摸摸那边捏捏的年轻海妖深以为然，加快了摆动尾巴的频率。
    在最前端，切德尔身边的海妖问她：“塔阿修王室让我们受尽苦楚，这公主……”
    切德尔勾起唇角嗤笑了一声：“随那小女巫带她去吧。报复这公主可报复不到王室。”
    她的声音很轻，在水中一晃便消散了。于是其它海妖也陷入沉默，他们的尾翼像水中的翅膀一样摇摆着向前，划开水波，去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