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和庄季许在实验室通宵写程序, 刚结束正准备回宿舍睡觉, 叶凡洲就打了电话过来。
    阮舟高中三年，闯过不少祸，这家伙也鬼灵精的很, 早在高一时就在第一联系人一栏里填的是周遇清的号码。
    因而周遇清和叶凡洲也算熟悉, 这通电话打来时, 周遇清本来想交给江明月去处理的, 毕竟阮舟是江明月骄纵出来的孩子，但最听的其实也是江明月这个继母的话。
    谁料叶凡洲三言两语说完阮舟的打架问题，话音重点转到了阮柠身上。
    “周先生，这回的月考，阮柠下降了不少, 数学且不谈，她的理综也差强人意。据我最近了解到的一些情况，阮柠好像和班上的女生有些矛盾，可能影响了她这一次发挥。您看您方不方便过来我们聊一下, 免得事情郁积在孩子心里，反而得不偿失。”
    在叶凡洲去找阮柠时，周遇清就把阮柠的成绩条看了一遍。
    语文137/数学107/英语147/理综267（物理87/化学87/生物93）, 总分658, 年级排名58, 班级排名10。
    数学的短板严重了些，周遇清念头转了几转，而后找了程砚南，进了c大的家教兼职群。
    他准备今天回去，就给阮柠找个家教。
    ……
    很快叶凡洲就弄好了电脑，把这回的考试成绩都调了出来，对于阮柠他的语气称得上和风细雨，提起最近同学相处问题的时候，阮柠表现得十分坦然。
    乖乖的站在阮舟旁边，一脸懵懂的说：“没有哇，班上的同学都很好相处，我没有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周遇清望向她，刚好窗外有阳光洒进来，落在阮柠眼下，在她脸上铺了一层细碎的光。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很不真实，人都不真实了，刚刚说的话又怎么会是真的。
    他压下眼睫，终于观察起了刚刚叶凡洲在慰问阮柠时脸上露出了愤愤之色的阮舟，好像有根线在脑中飞快划过，但周遇清一时没有抓住要点。
    叶凡洲对着自己一直带着的阮舟，批评起来，口水若悬河，阮舟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被周遇清拍了一下肩膀，刚好是他昨晚打架受伤的那一块，顿时痛的嗷嗷叫。
    叶凡洲的声音更加高昂：“现在知道疼了，昨晚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已经高三了阮舟，能不能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你是不是打架上瘾？”
    阮舟反应极快：“不是！”
    被他这一噎，叶凡洲的情绪断了层，轻咳了一声，然后无奈叹息：“你打架被我逮住了就是错了，去给我写份两千字的检讨书来，下次再打就四千字！”
    按照以往来说，事情到了这里就是阮舟乖乖认罚。
    偏偏男孩皱紧了眉头，而后掷地有声的说道：“老师，这回我没错，我不能写！”
    在一旁充当透明人的阮柠惊讶抬头，却发现阮舟在看自己，她疑惑对视想探究阮舟眼神里的意思，对方却很快的低下了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让阮柠也蹙紧了眉头。
    周遇清把两个人眼中的官司抓了个正着。
    叶凡洲气结，也不管家长还在看着，猛拍了一下桌子：“行行行，你没错，你不写，那你今天开始就给我去外面站着上课，给我站三天！”
    阮舟这下直接认罚，然后退出了教室，周遇清打了声招呼带着阮柠跟着阮舟一起走了出去。
    三人一路难得的沉默，阮柠很快就回了自己座位抽出书开始背诵，逼着自己去忽略窗外的人。
    教室里上回在早餐店偶遇的女生ab凑在一起说小话：“窗外的那不是阮柠哥哥吗？”
    坐在两人身后的俞佳棋也朝外面看了几眼，发现“阮柠的哥哥”在和阮舟说话时，她揣在校服口袋里的手紧紧握住。
    ……
    “所以说，你打架是为了阮柠，因为你们班上有女生找小混混对付她？”说到这里，周遇清熬了一夜的脑子疼到要爆炸，他一个劲的揉自己的眉头：“阮柠被针对很久了？”
    阮舟低着头，把这段时间他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然后下意识道：“小哥，你可不能告诉老叶啊，我们学生之间的矛盾，就应该我们自己来解决，我觉得阮柠对付俞佳棋还是轻轻松松的。”
    “轻轻松松？”周遇清重复了一遍，随后补了一句：“轻轻松松都让你一个一米八大高个带了一脸伤，那要是阮柠遇上了该怎么办？”
    阮舟一楞，挠了挠自己受伤的脸，龇牙咧嘴的嘀咕：“他们又没想揍阮柠……”
    昨晚那两个人只是准备在阮柠身后装神弄鬼一番。
    “你给我好好站着！”周遇清打断他的话，随后抬起手臂，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抬起头刚好抓住正在往这儿偷看的阮柠视线，他眯了眯眼睛，吩咐道：“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来接你们放学，我没来，你们不准出校门。”
    阮舟哀嚎了一声，直接面壁表示抗议，而教室里刚刚偷看的少女此刻耳朵红红低下头伪装出在认真读书的样子。
    周遇清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回到了教师办公室。
    -
    “……叶老师，以上就是我了解到的所有情况。我总结一下，就是——阮柠，正在被俞佳棋为首的同学实施不同程度的校园霸凌，索性阮舟这家伙还算顶用，不然的话，今天破相的可能就是我家阮柠了。”
    周遇清鲜少有这么强硬的语气，但这已经是他努力压着心里的火气后所能发出的最温和的声音。
    叶凡洲执教多年，岁数有两个周遇清那么大，他一贯亲和，但此刻不笑，脸颊两边的颧骨高高突起，抿着唇，也看着十分严肃。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周遇清说道：“我暂时并不认同您把这些定义为校园霸凌，您所了解到的一切都是从阮舟那儿所了解到的。虽然阮舟和阮柠不是亲姐弟，但他们两都是袒护对方的。而且阮舟也一贯爱打架，所以一些说法我暂时还无法相信。”
    眼看着周遇清的视线越来越冷，叶凡洲紧接着说道：“我说这些话，并不是想偏袒谁，俞佳棋和阮柠有摩擦这些事我也知道，但又有谁说得清楚阮柠有没有被霸凌呢？毕竟前几天，她还直接在班里朝着俞佳棋泼了一瓶水。这或许，只是小女生之间的矛盾，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也或许有比直接定义为校园霸凌更好的解决方案。您怕自己家孩子受欺负我能理解，但我也害怕冤枉了我的学生，我们再观察观察，好吗？”
    周遇清听着叶凡洲近乎谆谆教诲的话，感受得到叶凡洲的真诚，他垂下眼眸，反驳、抗议的情绪慢慢的偃旗息鼓，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那我想拜托叶老师，如果阮柠下次再有什么情况，麻烦您第一时间通知我。”
    -
    阮柠的又一次被针对，来的很快。
    在周遇清从叶凡洲办公室离开后，俞佳棋就被喊了进去，随后俞佳棋被罚和阮舟一起在教室外罚站三天。
    俞佳棋认定了是阮柠拜托阮舟帮忙出头，阮舟就把事情都告诉了阮柠的“哥哥”，随后阮柠的好哥哥自然是护着自己的妹妹，所以才要求了老师狠狠惩罚自己。
    她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只是想找校外的小混混吓一下阮柠，让阮柠以后不要那么嚣张，根本没想做别的事。
    可是没有成功就罢了，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罚站三天。
    这么丢人的事，她一定要在阮柠身上报复回来。
    罚站的第二天，是高三生一个月才有一次的体育课，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俞佳棋决心一定要让阮柠好好的吃点苦头。
    ……
    恒中的高三体育课很自由，就是让在学校紧绷了一个月的学生们有个活动的时间。
    高三一班的体育课，刚好排在了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体育老师把人组织在一起，象征性的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宣布了今天的活动。并说明了下课铃一响，才准放学。
    男生们打篮球，女生玩躲避球。
    其实阮柠想回教室学习，但是她想走的念头才一出来，就被止住。
    因为俞佳棋大声说：“不会有人真的那么自私吧，自己一个人不想玩就要害的我们想玩的人都玩不了。”
    躲避球是有人数要求的，少于十个都不算好玩，连手受伤的梁之晗都参加了。班上一共才十个女生，刚好分成两队，想玩的占了大多数。
    大家都兴致勃勃，阮柠也没有必要去做扫兴的那一个，她想着到时候跑一跑也挺好的，她的脸上确实需要点血色。
    俞佳棋自然和阮柠站到了敌对的阵营。
    阮柠不用想就知道对方会针对自己，好在她也跑得快，没被俞佳棋砸中几次。只是俞佳棋不知道怎么挑的球，都脏得很，弄得她身上灰扑扑的。
    想到等下还要坐周遇清的车回去，阮柠的手指动了动，接下来的半场比赛几乎是全程划水。耳朵倒是竖的高高的，因而一听到老师收球的哨声，就朝着体育馆旁边的卫生间跑，谁知道上课前还可以正常使用的卫生间此刻已经落了锁。
    没有办法，她只能去教学楼那边的卫生间，但现在正值放学，人只会更多。
    好在周遇清说，他今天会晚半个小时到。
    在教室里做了两道数学题之后，阮柠掐好时间，出了教室就往一楼的卫生间走，距离放学已经过了十分钟，高三生对于放假的热情不可小觑，楼道里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人。
    谁料，一楼的卫生间前竖立着大大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维修中，请移步三楼”几个大字。
    阮柠只好转头上了三楼，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仔细的搓洗着衣服上的污痕，嘴里默背着一篇英文范文。
    很刺耳的关门声打断阮柠所有思路。
    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遭遇了和舒檬西一样的针对，她连忙跑到门边，已经来不及。
    一门之隔，俞佳棋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阮柠，你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吧，刚好学校这两天放假，希望周一别人发现你的时候，你还有装的力气。”
    “哦，对了，听说这个卫生间之前闹过鬼呢。这三天晚上，你可要多多小心啊。”
    作者有话说：
    我的女鹅绝不会随随便便被欺负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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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依旧是零点哈！！
    第18章 天气晴朗（十八）
    傍晚五点三十, 因为是周五放假日，半个小时过去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
    周遇清把车停在老位置，手提着一个礼盒, 迈着大长腿, 速度极快的往恒中校门口走。
    他今天穿的正式，因为下午组里开了场会议。纯白色衬衫搭配了一条纯黑色领带, 系的中规中据。但因他天生的温润, 硬是给平平无奇的装扮染上了几分儒雅气质。他嘴角噙着笑，有小女生跑得快要撞到他时，还动作灵便的转了个弯, 惹得小姑娘连连脸红。
    周遇清心里暗自想着：不知道是不是高中女生都特别容易脸红, 阮柠好像也是这样。
    想到阮柠,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礼盒, 动作更快了一些。
    ……
    恒中大门一如既往的肃穆挺直，但是今天的牌匾旁倒是只站着一个左顾右盼的阮舟，他手上还拿着两个书包，神情焦急的左顾右盼，平常乖乖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却没了踪影。
    周遇清皱了一下眉, 心里一阵疑问上涌，走过去问：“阮柠呢？”
    阮舟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过头，脸上有些慌乱，说出的话四零八碎, 没有逻辑：“阮柠……我也不知道！体育课还看到了……哎呀，谁知道去哪了！等半天了都！电话也没人接！……”
    “别说了，”周遇清眼神充满威慑性的觑了阮舟一眼, 嗓音里透着让人沉静的力量：“也就是说, 最后一次看到阮柠是在体育课结束？她一般下了课, 会去哪里？”
    阮舟想了一下，阮柠的生活很单调，但也不算为难：“会去卫生间，但我已经去找过了，没人。还会去小卖部，但是今天放假，她没必要去啊，食堂就更不可能了。她只去这几个地方！”
    “没必要去，就不找了吗？我去小卖部，你去食堂看看。”
    周遇清从阮舟身上接过阮柠的书包，背上，吩咐完就跑进了学校，只留给阮舟一个高挺的背影。
    阮舟叹息了一声，也朝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恒中作为全国性的重点高中，建筑物不算少，光小卖部和食堂就有好几个。周遇清寻遍了小卖部都没找到人，得知阮舟那边也一无所获后，只能把人喊到教学楼这边集合。
    周遇清最后一个找的小卖部刚好在教学楼的后面，他走过来并不远。
    他的眉头从在第一个小卖部没看到阮柠开始就蹙紧，手心早就冒起了汗。
    阮柠不是莽撞玩失踪的孩子，而且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能让她离家出走。
    周遇清实在想不通，阮柠会在校园里凭空消失的原因，一想到前几天阮舟所说的校园霸凌，他艰难的吸进一口气。
    直到他无意间一抬头，所看到的场景几乎让周遇清牙呲目裂，蹙紧的眉头再也难以松开，吸进的一口气也无法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