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稍早前。
在刘昭离开后,韩永矜本欲熄灯入睡,但还没走到床边便想起有件事迟迟未与对方确认,于是匆匆地推门往外走。
其实这事儿明天再问也可以,但每当刘昭来他房里,也许是习礼让他无暇分心,总会忘记提及,索性趁着还记得的时候前往一问。
不远处的田舍灯还亮着,隐隐能听见兄妹俩的说话声,他便缓缓走近,寻思着可以只站在屋外问问即回,但还没开口,就听见屋内一女声道:“就算他对我有什么心思也没关系,我觉得他挺好的。”
他眼睛瞪大,蓦地放轻呼吸。
……什么?刘瑶有心上人了?
“老实和你说也无妨,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将他收入裙下了。”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刘瑶的真心话?原来她还有这样强势的一面?难道平时的乖巧都只是伪装?
但是她喜欢的人是谁?平时没见她跟谁交好阿?
“……这种事不急,等他通过殿试再说。”
殿试?!!
学堂里有资格参加殿试的只有他……想到这里,韩永矜脑袋一白,完全不敢再待下去。
好不容易忍住澎湃的心绪回到居处,他连灌了好几杯水,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不得了。
意外得知刘瑶的真实性格也就罢了,怎么她的心上人竟是自己?!
他红着脸,一时不晓得该担心还是该高兴。
刘瑶是很可爱,他也曾觉得她不错,可是他从没把她往爱慕对象的方向去想阿!而且听刘昭的回应,明显是早早知情,想来若非刚好被他听见,这对兄妹说不定真要瞒他瞒到殿试之后!
心跳还是很快,他又喝了杯水,吞咽时刚好视线瞥过椅子,他因脑中突然跃出的记忆而呛咳起来。
“咳呃、咳咳……!”
不不不,这么一回想,刘昭分明处处都在暗示他阿!
以起初上礼仪课的那叁日为契机,好让刘瑶可以名正言顺地坐近,还有下课时刻意晚些前来接刘瑶,是为了让他们多些时间相处……就连刚才的课程内容,他也特别提到要如何追求姑娘,甚至还以刘瑶为例……!
将一切抽丝剥茧、理出其中玄机后,韩永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迟钝了。
线索这么多,他怎么就没有察觉呢?不知道刘瑶的心意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知晓,他该如何面对她才好?!
他这一生学了书本上那么多知识,可是情字根本没有标准答案,身边能询问感情事的人大概也只有处处吃香的刘昭,但此事攸关刘瑶,他又如何能向刘昭讨教?
他心烦意乱,脑袋又偏和他作对似的想起了刘昭刚才那记托腮浅笑──有点吊儿郎当、看似不怀好意,可是温柔多情,隐隐带着宠溺。
“?!”砰砰乱跳的心霎时更吵了,他捂着心口想压下躁动,无法理解自己的反应。
他不明白,为何这对兄妹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都让他手足无措?他自幼少与异性相处,尚能以好奇心解释对刘瑶的情感,但刘昭与他一样同为男子,他为什么还会觉得对方那么有魅力?
越是与刘昭交好,他就越是应付不来,每每与之对话都会失了从容……难道自己是被那股不羁又略带邪肆的气质震慑了吗?是因为那样才变得局促?
……还是说,其实他心里是很喜欢刘瑶的,所以才会爱屋及乌,觉得刘昭好看?
是吧?该要这样解释才对吧?
他想要整理思绪,但到后来莫名变成在说服自己。
“一定是这样……不然我怎么可能对刘昭有其他想法……”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刘瑶……我喜欢的肯定是刘瑶……”
思来想去、辗转难眠,他没想到自己此生第一次失眠竟是在为感情事煎熬,可是即使没能休息,隔日一早的课还是得去。
秋日早晨的水特别凉,盥洗后便也稍微有了精神。他将自己打理好,再出门时比平常晚了些时间,学堂周围已经有许多学生的身影。
在此其中,他远远地就看见了最突出的那个人。
竟是刘昭。
看起来像是和刘瑶一起来的,正和其他人谈笑风生。
“他今天怎么这么早……”韩永矜没察觉到自己脚步加快,视线未曾从刘昭脸上移开。
好不容易来到刘昭附近,却见他似是说了什么逗人发笑的话,众人一时哄笑成团,一些比较不注重距离感的学生开始拉着他说笑,到后来还搂着他的肩膀嬉闹。
“……”韩永矜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他知道刘昭和谁都能处得好,但亲眼见到对方也向其他人露出这种表情,他就觉得非常不悦。
“刘昭,我有事找你。”不顾现在一团和乐的氛围,他横插而入,直接拉着刘昭的衣袖往旁边走。
见状,方才还闹腾的人们纷纷安静下来,摸摸鼻子回到了座位上。
“诶?什么事要这么严肃?”袖子被拉扯的瞬间,宁昭莲下意识地按住了左手内侧刺青的位置,跟着韩永矜往旁边挪步。
“……”夕琉向来对宁昭莲的事情格外留神,虽然知道韩永矜不会伤她,但也默默跟了过去。
叁人就这么往廊边一站,而原本急冲冲的韩永矜一见兄妹俩疑惑的神情,顿时间失了言语,隐有后悔之色。
他、他太冲动了……分明还没想到要怎么面对刘瑶,这会儿却撞上了,该怎么办……
“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感觉他脸色不太好,宁昭莲习惯性地掐着人家下巴偏左偏右,审视完又皱眉道:“你昨天没休息好?挑灯看书了?”
俊美过分的脸近在咫尺,韩永矜感觉喉咙有什么闷闷的东西窒堵着,害他连呼吸都错了拍,但就算如此,他仍然无法将目光从这张脸上移开。
……他这是被下蛊了吧?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荒谬,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觉得刘昭好好看?
就在此时,他感觉手上有另一股力道传来,原是刘瑶也扯着刘昭的袖子,似在与他较劲。
“你找他,什么事?”
“……”能听见刘瑶之声实属稀有,他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也因为如此,紊乱的脑袋得以整理整理、恢复清明。
他松开手,有点别扭道:“我明年初不是要进京参加殿试吗?就、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京城?”那儿有太多故人,宁昭莲自是不想。“何先生没有要跟你一起吗?”
“嗯……何先生也不是只有我一人要顾,开春后不久就是科考,他还得为其他学生打算。”
宁昭莲没打算明确拒绝,只是用其他说词推托。“……但是从南境到京城,这一路得花费不少吧?”光是船票、住宿就够呛,而且那时候可是寒冬阿,要在冷天储备食物和保暖衣物,光是想想就很麻烦。
“朝廷有补助钱财和粮食,期间过路费全免,也有提供专门的官船、马车,包含驿站住宿都是免费的。”说着,韩永矜拿出了一张折迭整齐的纸,在她面前摊开。“这是兵部火票,出示后便可从官驿领马,除了刚才所说的那些补贴,也可以到州县领取资助。”
“全部免费?还能拿钱?”试问这世上有谁能对免费二字毫不心动?这就像有个朋友在假期时约你去外地玩,然后跟你说:嘿,这趟旅程吃住都算我的,你只管人来就好,其他啥都不用管!
这问谁谁会不愿意啊?总之宁昭莲愿意。
方才还打定主意要拒绝的意志一下子就溃不成军,尤其她是西境人,嫁到京城后就从未出过棣王府,根本没有好好的在京城游玩过。
“……那是不是只要我跟着你,这一路来回就都不用花钱了呀?”她眨了眨眼睛,眼神闪闪发亮。
韩永矜被她无意间流露的可爱逗笑,他点点头。“嗯,我这回是去参加殿试,所以补贴也多一些,两个人的花费没有问题──”
“我也要去。”
“……”对话戛然而止,两人很有默契地看向同一处。
夕琉毫不退让的看了回去。
……虽然眼前还蒙着布条,但他扬起了颈项,竟是一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宁昭莲一直被他暗戳戳的掐着手腕,她忍着疼没挣开,只是道:“但你眼睛不方便……”
他毫不犹豫:“方便。”
韩永矜也想劝:“但你是姑娘家,跟着我们两个男人……”
“我说,方便。”
“……”
该说夕琉不愧是杀手出身吗,就算蒙着眼都能释出杀气,虽然没有练武的人对这种威压感很难予以解释,但察觉时还是会不舒服,就像厚重的阴云笼罩在顶上,而脊梁会窜起阵阵凉意。
也因为如此,宁昭莲与韩永矜面面相觑,默认了这趟旅程的人数改为叁人。
同为男子,他为什么会觉得对方那么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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